「你們來了,這麼早?」語氣熟絡,就像是多麼親近的人一般。
已經過了五天,艾文和麗蓮安娜來到聖都城門下的時候,修女打扮的伊?詩娜正在門口等待著。雪白的修女袍一如既往,仿佛在她身上穿了幾年都沒有換過。如此平凡到儼然眾人般的打扮,在眾多的神職人員中如此的不起眼,任誰都不會想到這樣一位修女就是執掌了埋葬機關百年之久的家伙。
修女的頭罩拉得很低,正眼對視的話甚至連下巴都沒辦法看到,不過這也很正常,因為她的面孔本身就沒有辦法見人,任何生命只要看到她存在,無法承受的話就會死去,換句話來說,就算什麼都不做,她只要毫無掩飾的在大庭廣眾中一站,就足以成為比死徒更加可怕的殺器。此刻她身上正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暗示,讓任何見到她的人都會不自覺的將目光偏向別處,這多半就是她堂而皇之出現在這里的防護手段,不過對于艾文和麗蓮安娜來說,這種層次的暗示當然沒有任何效果。
「伊?詩娜大人親自出迎,有點讓我們受寵若驚啊」艾文這倒是說的實話,看伊?詩娜的樣子明顯就是為了來接他和麗蓮安娜,盡管知道這只是御下的手段,但他還是非常承情。像這樣的親自單獨迎接,不但沒有艾文討厭的那種隆重排場,而且隨意之間也更顯得親切。
「嗯,其實我也剛剛出來。」伊?詩娜笑著沖沒有說話的麗蓮安娜點點頭,然後才建議道︰「走,我們邊走邊談。」
「也好。」艾文和麗蓮安娜對視了一眼,隨即緊跟在伊?詩娜身後。
「其實我本來以為你們會明天才到呢……」修女輕車熟路的走在前面帶路,一邊問道︰「怎麼樣,菲爾格里恩家族那個驕傲的小子沒有給你們添什麼麻煩?那個家伙是有點天分,就是太目中無人了些,打敗了幾個便宜貨就覺得自己非常了不起了。說實話,我還得多謝你教訓他一頓,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兩天他老實了不少。」
「沒什麼,一點小事而已,算不上什麼。」艾文笑了笑。他絕不相信修女不知道杰布爾諾和他之間的沖突,或許早在派遣杰布爾諾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那應該是她刻意為之?不過這的確只是小事,他也不至于那麼斤斤計較,所以輕松的說︰「換個方向來說,他的運送服務比公國的郵差要可靠得多,那兩件東西是你拖他帶來的,的確很適用。」
「嗯,不用客氣,那本來就是你應得的東西。」伊?詩娜似乎並不想在這方面多說什麼,只是簡略的提了一下︰「四年多前借你那柄寶具,最近終于送了回來,當然我們依靠那柄寶具獲得了許多東西,附送你的那柄也是其中之一,根據你的屬性,我想這個世界最適合它的人除了那個老怪物就莫過于你了,現在看來我的猜測確實沒錯。」
「是啊,那就多謝了。」
聖都一如既往的人來人往地擁擠著,三人在人流中閑庭闊步的同時談論著這些話題,而擋在道上的人群總是莫名其妙的為他們讓出一條通道。只花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伊?詩娜就帶著艾文和麗蓮安娜回到了那個破舊的小教堂——實際上的埋葬機關總部。
「好了,這次就送你們到這里。這兩天你們可以自由活動,只要記得後天早上第三沙漏時的聚會就行了。」伊?詩娜送艾文和麗蓮安娜進入里面之後,只是簡單的吩咐了一句,就匆匆的告辭而去,看來她並不像艾文想象中那麼閑,剛才能夠抽出這麼多時間來迎接他們已經是委實難得了。不過這才算是正常,畢竟那麼多成員匯聚總部,作為署長的她自然是忙得不可開交才對。艾文本來還想提前問一問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召集他們,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因為兩天之後自然會知道得一清二楚。
「好像來得早了點,怎麼辦?」走到休息房間,艾文和麗蓮安娜四目相望,都覺得有些無所事事。
「你不是要去圖嗎?我也正好去要逛街,順便給伊妮德和杰弗娜選些禮物回去。」溫柔婉約的麗蓮安娜,她了解艾文,知道那圖對他的吸引力,但凡魔術師無一不對那些知識充滿了向往。雖然艾文已經「復印」了里面絕大部分迫切想要的東西,但是所謂學海無涯,那里面的東西任何一本都與世界的奧秘有關,即使與魔術談不上關聯也彌足珍貴,因為任何真理都對魔術師了解世界有極大的用處。
「呃…」艾文沉吟了一下,還是搖頭道︰「算了,我還是陪你,畢竟我也想親自給伊妮德那丫頭的選幾件禮物做補償。」
「好啊」麗蓮安娜笑得很甜,甚至臉上出現了小小的酒窩。
……
在四處彌漫的聖力之下,整個聖都隱藏著一股隱晦的氣息,就算是強者在這里也不敢為所欲為,只能低調行事。陪著麗蓮安娜只是逛了一個上午,艾文就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間,麗蓮安娜也沒有到處流浪,畢竟像她這樣容貌的女孩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角色,不過她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和艾文在一起,好在艾文也不像當初那樣成天泡在圖里面,這使得她不至于那麼無聊。
時間隨著沙漏流轉,在這空間之中只有奢侈的照明寶石閃爍,看不到日起日落。艾文可以感覺到本來就紛雜凌亂的強者氣息陸陸續續的增加著,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多半也是和他們一樣趕來集合的埋葬機關成員。整個聖都聚集的強者數量和質量達到了近百年來的最巔峰。
到四月十日早上的時候,艾文和麗蓮安娜整裝從房間里走出來。下,轉彎,數十個呼吸之後,他們來到方正菱基式樣的尖塔之下,簡單的上了兩層,就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個宛如講堂般布置的圓形大廳,宏偉肅穆是唯一的旋律。主的雕塑刻畫在牆壁四周,大廳的中間凸起,形成一個圓台,一百個刻有編號的陳舊座位整齊地分布在下面的方圓。當艾文和麗蓮安娜進來的時候,里面赫然已經有了二十多位在座。
男女、老壯,奇裝異服、形貌各異,這是艾文對他們的評價。每一個強者都特立獨行,就算是衣著、服飾都大有不同。當然,這些人里面最主流的還是穿著牧師袍、聖騎士服的教會本部成員,足足佔了總人數的一半還多。
兩人結伴踏入門口的一瞬間,二十多道目光若有若無的在他們身上掃了一眼。與此同時,十多股讓人窒息的強者氣息伴隨著那些目光涌來。
紛雜、混亂、而且充滿了惡意。
這是試探,也是考驗。如果是有水分的家伙,恐怕連門都進不去光是這氣息就足以讓不夠水平的強者喪失斗志。不過埋葬機關的成員都是久經廝殺的家伙,自然沒有一個善茬,就算是同僚,他們也不放過打探資料的機會。也許這並不是商量好的舉動,不過大部分的家伙都樂在其中。
「不知道是誰開的頭,不過還真是有趣。」艾文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和麗蓮安娜相視一笑,面對這如山般的無聲壓力,就像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一般,信步走了進去。
「嘖嘖…」隱約間,似乎沒有看到兩人出丑,有人發出遺憾的聲音。更多的人則是奇怪,因為以艾文和麗蓮安娜這樣的年齡,絕對是大廳中最小的兩位,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是一對。
艾文頭微微一偏,朝那聲音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個六十多歲的家伙,與那寸草不生的頭頂相比,其下巴上亂糟糟裹成一團如絨球般的白胡子更讓人側目。
「奇怪的家伙…」僅僅是那胡子就可以判斷出對方的惡趣味,不過他的編號也同樣出眾,一十三,是在座排在最前面的那幾位之一。不過艾文倒是在他身邊不遠處看到了另外一個熟人,「神聖之輝」麥倫?特多根,坐在第十六號座位上。似乎是感覺到艾文的目光,原本垂著頭專心閱讀手中聖典的麥倫特?多根抬起頭來,朝他淡淡一笑。
「看來埋葬機關這幾年來變動也不小,排名十八的神父居然升了兩位。」強者的排名一般極少改動,特別是前二十這樣的位次,輕易不得改變——除非位置空了出來。艾文收回目光的時候,不經意間掃到了杰布爾諾?菲爾格里恩。
全身武士勁裝打扮的天才劍士正坐在七十號座位上,多半還記得上次的比試,在和艾文視線接觸的瞬間,他臉色有些不自然的轉過頭去。不過同樣的,他心里也感到疑惑,因為在他的調查那個叫做麗蓮安娜的妻子並不是什麼埋葬機關的成員,難道這樣的會議也允許攜帶家眷?當然,對于杰布爾諾的想法,艾文並不知道,他也沒有想要去和對方打招呼的打算。兩人只是微微掃了一眼整個大廳,然後就徑直走到不起眼的角落里落座,因為那里正擺著他們的座位——九十九和一百。作為排名前五的任何一人都是教會作為震懾的高端力量,隱藏起來永遠比擺在面上可怕,雖然在這里也有象征性的座位,但是麗蓮安娜不可能堂而皇之坐到那里,所以才有她臨時一百的編號位置,事實上編號第一百另有其人,只不過不在西大陸罷了。
艾文和麗蓮安娜坐下以後,大部分好奇的眼神都收了回去,大廳再次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三五成群的那種現象。然後,陸陸續續的,後面的強者們間歇著到來,不過他們每一個都承受了兩人遭受過的那種精神沖擊,大部分的人都面色無恙的接受下來,只有少數幾位稍稍出了些丑,艾文發現這幾個最後都坐在排名六十位之後座位上。漸漸的,稀疏的人員在大廳中逐漸密集,到第三沙漏時準點的時候,一百個座位已經坐滿了一小半,而這些座位也以排名五十之後的較多,至于前二十的居然只有寥寥五位。
最後,一個穿著白色修女服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伊?詩娜
還是那制式的修女打扮,唯一和與艾文見面的時候不同的是——此刻的她從頭罩到胸前都戴著一道面紗,將自己的容貌遮得嚴嚴實實。
如慣性般的,在她進來的那一瞬間,眾多凝聚著的氣勢如浪潮般蜂擁而至,似乎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位是他們的老大一般。在艾文的感覺里,只有少數幾位中途將精神沖擊硬生生的抽了回去。
「哼。」面紗下面發出動听的輕哼,剎那之間,所有的精神波動都消失得一干二淨,就連艾文的心眼似乎都為之暗了一下,精神力損失了一些。
「厲害」這還是艾文第一次看到伊?詩娜真正意義上的出手,那未知的手段的確可怕。如此波折之下,氣氛再次平靜下來,這位看不到面容的署長大人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一步一步的走到大廳的中央——那凸起的圓台之上。
「這是誰…」
「?」
「……」
一時之間,眾多成員都驚詫無比,想不到這樣一個藏頭藏尾的家伙居然是這次會議的主持者,因為他們都同當初的艾文一樣,想不到她會是埋葬機關的署長。而作為主人的伊?詩娜完全沒有理會這些人奇怪的表情,她泰然站在圓台上面,環顧了圓形大廳所有的座位一眼,就開始宣布︰「很好,除了有幾個遲到的家伙之外,大家都差不多到齊了……」
「相信你們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也沒有見過我,在這里先自我介紹一下,作為埋葬機關這段時間的代理人,你們可以叫我——伊?詩娜……」
簡單的闡述,幾乎沒有任何營養。但是僅僅寥寥幾語已經引起了下面的浩然大,除了極少數的幾位對此沒有任何表情之外,大部分的家伙都驚疑不定,對他們來說,領導者居然是個不露面的女人,實在有些難以接受。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艾文這樣能夠和伊?詩娜單獨見面甚至閑聊的機會,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表明了伊?詩娜對艾文的重視。
「這次之所以召集大家,是因為……哼」說到這里,伊?詩娜緩緩的頓了一下。因為艾文感覺到一絲淡到難以察覺的魔力波動,那是一個魔術。混雜在紛亂的氣息之中,這樣的魔力波動幾乎隱晦到無法辨別的地步,就算以他的洞察力都有這樣的感覺,足以想象這魔術的隱秘。這絕對是一個秘技,在艾文看來,多半是屬于探測類的神秘,因為這樣細微的魔力波動連構造出像樣點的攻擊都很困難。而此魔術的施術對象,就是圓台上面的伊?詩娜。
短短的一個哼聲,除了艾文,基本上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不過恍惚之間,艾文心眼範圍內,坐在第八十一位的那個魔術師已經無聲無息的不見了蹤跡——仿佛沒有來過一樣。理所當然的,那就是探測魔術的施放者,在這之前,艾文仔細觀察過那個家伙,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大魔術師而已,也許在這大廳中並不出色,但就算如此,那也是隨便放到哪里都足以威懾一方的強者。
「好了,我們繼續」宛如碾死了一個小蟲子般,伊?詩娜根本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這個什麼家伙?居然敢明目張膽的探測署長……」艾文朝那空空如也的座位望了一眼,如此一個強者就這麼沒了。平時接觸的時候看起來和顏悅色、脾氣也很不錯的伊?詩娜終于表現出她屬于領導者的霸氣一面,就連自己人中敢于挑戰威嚴的家伙都在揮手之間被淡然抹去,那種強烈的反差更加凸顯出伊?詩娜的可怕。
但是,最令艾文震驚的並非是她的行為和處事,而是剛才她使用的手段。有著奇怪的魔力波動一閃而逝,但那不是艾文所知的任何一種魔術。伊?詩娜曾經親自承認過自己是魔術師,剛才艾文感覺那也是一種魔術手段。可讓他奇怪的是,如此明顯的魔力波動,絕對應該瞞不過大廳內的諸多強者才對,但包括身邊的麗蓮安娜在內,所有人都對此無動于衷,甚至連一點異樣的表情都沒有。
那實在是太詭異了,或許,這才是她的真正能力?
艾文輕輕搖了搖身旁的麗蓮安娜︰「安娜,你不感到奇怪嗎?」
上面的伊?詩娜還在演講,大廳里只有她的聲音,艾文將他和麗蓮安娜的周圍的空氣振動屏蔽,這樣就使得兩人的談話不至于傳出去。
「奇怪什麼?」對于艾文的問話,麗蓮安娜有些疑惑不解。
「剛才有個人……諾,在八十一號座位上的那個,突然間就沒了。」
「八十一號?那里從開始到現在就從來沒有過人啊?」下一刻,麗蓮安娜說出了讓艾文悚然听聞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