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
一聲突如而來的巨響,把胡憂從夢中驚醒,一下坐了起來。
仔細一看,原來是狂風吹斷了屋外的大葉青岔枝,岔枝掉下來的時候,又砸了花盆。
胡憂有些惱火的甩了甩頭,這幾天有些失眠,好不容易剛剛睡著,就讓這聲音給驚醒了。
看了眼天色已經亮了,胡憂爬了起來,反正也睡不著了,干脆起來吧,出去鍛煉一體也好,都好久沒有練練手腳了。
清晨的氣溫還有些低,冷風吹在身上,帶起陣陣寒意。練了趟拳,感覺好了不少,一股勢氣從腳底升上來,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爹爹。」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胡憂的身後響起。
是丫丫。小姑娘穿了條粉紅色的裙子,頭上扎了十余條小發辨,走起路來,發辯一晃一晃的,配上她那張可愛得不得了的小臉,像個瓷姓姓,讓人愛煞。
看到她,胡憂的心情好了不少。從帝都被秦明拿下之後,胡憂的心情就一直很郁悶。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帝都的兵戰力如此之差。那些原皇家騎兵團的士兵,遇上秦明的部隊,打了不到十分鐘,就全線的潰敗。就算有福伯那樣的軍事高手在,也起不到半點的作用。那些兵,實在是太爛了。
帝都的易手,讓曼陀羅帝國的局勢,又有了新的變化。不但是秦明跳了出來,其他的那些隱忍勢力,也如雨後的春筍,一個個全都冒了出來,一時之間,曼陀羅帝國的勢力,居然達到了二十幾個。大好的局面,一下變能了這樣,讓胡憂怎麼能睡得著。
古語雲︰世事難料。怕就指的是這個意思吧。
這半個月以來,胡憂的臉上,幾乎見不到一點笑容。剛才在被驚醒的時候,他正在做夢。夢到浪天被無數的人圍攻。那些面孔,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一個個拿著大刀,哇呀呀的沖上來。
浪天城四處都在燃燒,朱大能,候三,哈里森,紅葉,西門玉鳳全都倒在血泊中,胡憂想去幫他們,卻突然發現,自己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那無良師父,正拿著鞭子,讓他起床……
「爹爹。」丫丫跑到了胡憂的身前,仰著小腦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正在看著胡憂。
胡憂在她的小臉上捏了一把,笑道︰「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就也床了,怎麼不多睡會?」
丫丫噘噘小嘴道︰「丫丫每天都是這個時候起床的呀,是爹爹大懶豬,總是要太陽哂才起來的。」
胡憂一想,丫丫說的到是不錯。這幾年,自己確實懶了很多。看來這個習慣,可不太好,以後得改改了。
「爹爹,你今天是不是也有很多事做的?」丫丫大眼楮,一閃一閃的看著胡憂,眼神之中,有一絲絲的期待。
「今天的事,不是很多,怎麼了?」胡憂看到了丫丫的期待,把到嘴邊的話改了。自從全面接手紅葉的工作之後,胡憂每天需要處理的事,大量的增加,再不能像以前那麼悠閑了。
「那你能不能陪我上街玩玩。」丫丫這話說得有些委屈,胡憂早就答應過,要帶她去玩的。她每天都在期待,可以胡憂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事。
胡憂微微一愣,也想起了上次答應過丫丫的事。那次丫丫給大家背了新學的詩,背得相當不錯,胡憂說要獎勵她的。
「當然可以了。」胡憂微笑道。看到丫丫那委屈的樣子,他實在無法拒絕。再說今天並沒有什麼緊要的事得馬上處理,到外面走走,換換心情,也是不錯的。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去換衣服。爹爹你要等我喲」丫丫一下高興的咯咯笑了起來,轉身就往自己的屋子跑。嚇得兩個女乃娘趕緊跟著她,別讓她摔著了。
胡憂看著丫丫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似乎只要是女性,無論她年紀是大是小,出門都必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牽著丫丫的小手,走在浪天城的街道上,胡憂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幸福。天下間,還有什麼事,比重上牽著可愛的女兒,一起游走在這千年古城中嗎?
如果現在有些問胡憂,最最不願意做的事是什麼。
那麼胡憂肯定會告訴他,他現在最不願意的,就是回到以前的那個世界。這里有他的愛人,有他的子女,有他的事業和兄弟,十年,他已經完全容入了這個世界。如果有一天,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以前的世界,他怕要比來時痛苦十倍都不止吧。
丫丫美美的拉著胡憂的大走,可愛的小腦袋好奇的東張西望。這里她以前是來過的,但是跟胡憂一起來,讓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丫丫,咱們去正和吃豆漿好嗎?」胡憂問道。他們今天一早出來,並沒有在府里吃吃早餐。
丫重重的點頭。正和豆漿怎麼樣,她完全是不知道的。反正胡憂說去,那就去,她只要跟在胡憂的身邊就行,不會有什麼意見。
「呵呵。」胡憂忍不住又在丫丫的小臉上捏了一把,這丫頭,真是可愛得不行。
「爹爹,那邊有一個老婆婆摔倒了。」喝了豆漿,剛出了正和記,丫丫就突然指著遠處一個街角叫了起來。
胡憂順著丫丫的手看過去,果然發現一個年約六十多的老太太,捂著心口倒在路邊。
「突發性心髒病。」胡憂腦中閃過一個名詞。這種病例,胡憂治不了,卻知道它的嚴重性。這老太太怕是今天要歸位了。
「爹爹,我們幫幫老婆婆吧。」丫丫急得眼楮都紅了。
「好,我們過去看看。」胡憂不忍心告訴丫丫,他並沒有能力幫那個老婆婆,只能順著丫丫的心意,和帶著她過去。
丫丫人小腳短,雖然一路小跑,還是慢了一步,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一個道士打扮的老者,先一步蹲在了老婆婆的身邊。
那道士看不出年紀大小,頭發已經花百了,臉上卻一點皺紋都沒有,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
老道先快速的給老婆婆把了脈,又翻了翻眼皮,順手一根銀針,就扎在了雲渺渺的百匯穴上。
胡憂此時正好趕到,看得非常的清楚,那根針,至少扎進去五公分以上。丫丫不懂,胡憂懂呀。百匯穴可是人體三十六個死穴之一,扎針五公分深,那可是要死人的。
胡憂心中的怒火,一下就升了起來。這人行事,太草率了。哪怕是這老婆婆的病,沒有辦法救,也不能這樣呀。
胡憂剛想罵那個老道,讓胡憂沒有想到的是,那老婆婆居然坐了起來。她的臉上,一點痛苦都沒有,看樣子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事了。
胡憂久經江湖,第一反應就是這是不是仙人跳。仙人跳的玩法很多,其中一種,就是多人配合,其中一個裝作突然發病,倒在地上。然後同伙有施救的,有哄場的,有尋醫問藥的,引人入局。
不過這念頭一起,胡憂馬上就否定了。這條街,半不是什麼主街,現在時間還早,路上沒有什麼人。真要作戲,沒有誰會選擇在這樣的地方。再來這個老婆婆,確實是真犯病,胡憂怎麼說,也做了十年江湖醫生的徒弟,真病假病,他還是分得出來的。
「這老道是真本事」胡憂在心里下了定論。
胡憂最是欣賞有真本事之人,當下便起了結交之心。看老道在和老婆婆說話,不便上去打擾,就牽著丫丫在一邊等著。
丫丫一雙大眼楮,看看胡憂,又看看那老道,不吵不鬧,乖乖的跟胡憂站在那里。
「道長,打擾了。」胡憂看老道跟老婆婆說完了話,正要離開,趕緊走了去過,客氣的叫了一聲。
老道轉過身來,先向胡憂點了點頭,這才打了個稽首道︰「不知這位公子,有何指教。」
胡憂拱拱手道︰「敢問那位老婆婆,可是犯了心痛病?」
天風大陸是沒有心髒病這一說法的,所以胡憂說的是心痛病。
老道意外的看了胡憂一眼,點點頭道︰「公子說的不錯。」
「據在下所知,這心痛病一但突發,十之有九無力回天。道長只憑一根銀針,就能活人一命,真乃是高人也。」胡憂用盡了肚子里的墨水,這才說出幾分文縐縐的話。這幾年長在軍中,說話直接了當,張口罵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說話了。
老道微笑著搖搖頭道︰「公子過講了,這不過是適逢其會,正好得知此法而已,那能算什麼高人。」
老道說著,頓了頓道︰「到是公子,器宇軒昂,怕非池中之物吧。」
胡憂哈哈笑道︰「在下就是一水中游魚,可不能一遇風雨變化龍。閑來無事,在下想請首長喝杯素酒,不知道長可否嘗臉?」
老道看著胡憂,想了想,道︰「今日能與公子相會,也算是一種緣分。我的住處,離此不遠,如公子不棄,隨貧道一往如何?」
要是換一個人,胡憂身邊帶著丫丫,肯定不會跟他去的。不過這個老道,眼楮清澈如水,讓胡憂很有好感,于是點頭同意。
老道的住處,確實不遠。步行十來分鐘,也就到了。
這是一座非常古舊的道觀,推開已經有些年頭的木門,里邊是一個小園子。園里種著一些瓜菜,幾條女敕黃瓜,正頂著腦袋上的小黃花在瘋長著。
「好一處世外桃園之地。」胡憂感嘆道。
「爹爹,這里好漂亮呢。」丫丫在見到老道之後,第一次開口。她清靈的聲音,與這里的美景,融為一體,讓小園子更多了幾分生氣。她的小臉上,帶著歡悅,看來很喜歡這里。
老道一直把胡憂和丫丫引進到屋子里。這是一間草房,沒有什麼過多的擺設,家具大數陣舊,最引人注意的,是正中的那口大丹爐。爐下有暗火,不時有陣陣的清香,從爐口溢出,室雖陋,卻也雅靜得很。
胡憂在心里暗嘆一聲︰往日多經那連天的戰火,金碧輝煌的宮殿,那里曾經想過,一間小小的草房,也能讓人心情滿足。眼前的一切,闡述的不正是‘富貴如浮雲’這古老詩句嗎。
老道給上了茶,丫丫乖巧的道謝,抱著茶杯,小口的口著。這個胡憂的習慣,小丫頭也是學會了。
胡憂坐在了老道的對面,之前初遇的時候,他有很多的話,想要對老道說。這會坐下之後,他卻又再不想說話了,只覺得就這麼坐著,已經很滿足。
奇怪的是,老道坐下之後,也沒有開口。他微微的閉著眼楮坐在那里,似乎已經忘記了房中有客。
如此過了足有半個小時,丹爐飄出來的香氣,似乎又濃了幾分,老道這才主動的開口道︰「公子果然不是凡人。」
胡憂微一愣,問道︰「道長此話怎講?」
老道搖搖頭,目光轉向那丹爐,似背似默的道︰「昨夜銀河畔。星文犯遙漢。今朝紫氣新。物色果逢真。言從天上落。乃是地仙人。白璧疑冤楚。烏裘似入秦。摧藏多古意。歷覽備艱辛。樂廣雲雖睹。夷吾風未春。鳳歌空有問。龍性詎能馴。寶劍終應出。驪珠會見珍。未及馮公老。何驚孺子貧。青雲儻可致。」
「公子怕非此中人呀。」
胡憂微微一顫,這老道說的‘此中人’指的可不是浪天人的意思,難道他已經看出了自己的秘密?
胡憂定神笑道︰「以道長之見,我莫非乃那天宮中的使者,落入了這大千世界之中?」
老道頷首道︰「雖不中,亦不遠。岔道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胡憂恭敬道︰「請道長指點。」
「左手是幸福,右手皆悲苦,前途已無路,希望在轉角。還請公子,多為百姓造福才是。」
胡憂回到帥府,就一遍一遍的看著手里的小冊子。這本小冊子,是靈離開的時候,老道送的。小冊子不起眼,拿出來的時候,卻是特別。它在來到胡憂手上之前,居然就一直在那口丹爐里。
見過用丹爐煮藥煮水,甚至是煮肉的,哪時見過用丹爐煮書的。接書的時候,胡憂偷眼瞄了那口丹爐里,發現除了這本書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的東西。難道之前的那陣陣異香,是從這本書發出來的嗎?
胡憂心里不解,回到帥府之後,就關上門,仔細的研究這本奇怪的書。可是他看了一次又一次,無論怎麼看,都沒有發現這書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這明明就是一本普通的書呀。
胡憂翻得有些急躁,一氣之下,把書給丟到了桌上。心里暗罵那老道耍人。這明明就是一本很普通的書而已。
感覺有些累,胡憂躺靠在椅子上,不自覺的,就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睜開眼楮的時候,屋外的天空已經滿是繁星。
目光隨意的轉著,無意識的,胡憂的目光,又落在了那本書上。他到天風大陸之後,得了不少的書。入伍之前,巧遇太史公,得了本故事書,在那巴坡得了本馬里兵書……
每一本書,被到手之時,都不是那麼起眼,之後無一例外的,對他的幫助都很大。胡憂隱隱的覺得,這本被放在丹爐里煮過的書,怕也沒有那麼簡單吧。
正想著,書上的一段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見書中寫道︰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月復,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胡憂之前,一直在急于解開這書的秘密,對上面的文字,只是大略而過,並沒有認識的研讀。這句話,到是讓他看出了一些意思。
再往下翻,又一個話,進入他的眼中︰「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這,這是一本治國的書啊」
胡憂一念至此,一上站了起來。眼中射出激動之色。之前就看那個道人不簡單,現在看來,他是真的不簡單。
激動過後,胡憂慢慢的冷靜下來,把書翻到第一頁,一字一句的,仔細研讀。
越是研讀,胡憂的心情起浮就越大。他本是一個江湖混混,二十歲之前,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變成一個大官,當然也就沒有人教過他,要怎麼樣來治理一個國家。
這本書上的句子,看似深奧,但胡憂把自己目前的身份帶進入書里,卻又發現書上的每一句話,都幾乎是有所指的。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這句話,說的不是安融嗎。安融小國,生產不出精良的武器裝備,這才被自己敲了竹杠都不知道。」
漸漸的,胡憂將書對己,再看當今天風大陸的局勢,目光就不一樣了。
以前,他都是在‘救火」那里有戰事,他就往哪里跑。打仗的時候很威風,可異族人被打跑之後,回過頭來,一個小小的天氣變化,就足以讓他焦頭爛額。
之後更是出了暴民事件,秦明事件……
國,不是那樣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