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章胎死月復中
洞汪城西門,在一些吃飽飯沒有事干的人眼里,算得上是一處風景不錯之地。西門邊上,到處都是怪石林雲,各種石頭奇形怪樣的都有,有像人的,有像獸的,不看不覺得,看的人都暗暗的稱奇。不少到過這里的文人,到喜歡提詩,寫些什麼到此一游的字句,以期讓後人銘記,曾經有一個他,在這里游玩過。不過之後來游玩的人,看到這些字,多數會罵聲傻*。
于詩來說,這里算是一處景致,但是對廣大的群眾來說,這些石頭真是太礙事了,如果不是因為這些石頭,西門外的路,也不會才只單單是一條羊腸小道。那些破石頭,吃不能吃,穿不能穿的還礙事,想挖還挖不走,真是煩人。
科奇士的營地,就在這片亂石之後。這是一個片沒有人願意來扎營的地方。看到那些破石頭,誰都覺得心里不爽。而科奇士卻喜歡得很,把營安在了這里。
科奇士是蘇門達爾撿回來的,從小就在暴風雪軍團里長大,之後加入暴風雪軍團,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他是生在軍團,長在軍團,算是一個真正以軍為家的人。
二十三歲那年,由蘇門達爾做媒,給科奇士說了房媳婦,女方是青州本地的一個富戶,名字叫李玉蓮,因為家境不錯,從小讀過幾年書,很有幾分才氣,比起科奇士這個行伍出生,那可要強得太多了。
科奇士很愛這個老婆,在他的心里,李玉蓮是可以排到第二的人,不過現在,算是排第一了。因為之前在科奇士心里排第一的蘇門達爾,已經死了。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李玉蓮家境好,出生好,有才氣,人長得也漂亮,可是有一點,她的身子不太好。一有個風吹草動,轉天刮風不注意,就得生病。而且這一病,就很難好。大把的吃藥,也不見有什麼起色。
這一天,李玉蓮又病了。事實上,自從跟著科奇士來到洞汪城,她就沒有好過。這里的天氣條件實在是太惡劣,好人來都不見得受得了,更何況李玉蓮這樣的弱女子。
蘇門達爾死了之後,科奇士這個侍衛長,也就沒有了工作可干。要保護的那個人都死了,他這個侍衛還有什麼可做的。小兵不夠格讓他去保護,夠格要侍衛的人,也不會要他。侍衛可是將軍身邊,最為親近的人,一般都會從自己的家族里選出,很少在外招募,更何況是給別人當了十幾年侍衛的人,他們更是不可能要了。
沒有工作,科奇士也就落了個輕閑。蘇門達爾生前已經把他提為了督將,雖然手低下沒有多少兵,但是敢來惹他的人,還不多。科奇士手底下的兵,可都是給蘇門達爾做侍衛的,人數雖少,戰力可不弱。個頂個的,可以以一當十。
這天,科奇士外出,給夫人找藥。所謂久病成良醫,李玉蓮經常大把的吃藥,科奇士見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一些藥。不過人命關天,科奇士可不敢像胡憂那樣,隨手拔根草不草,樹不樹的東西,就給人家吃。科奇士的找藥,多數都是去找軍中相熟的軍醫,從他們那里,拿到自己需要的藥材。
去了小半天,科奇士有些臉色發黑的走回西門營地。蘇門達爾死了之後,科奇士這個侍衛長的地位那是直線的下跌,雖然暫時還沒有誰敢正面欺負他,可是不跟你玩,不待見你,總是可以的吧。
科奇士去了這小半天的時間,只拿到了兩種藥材,紅花和生地,這還是一個與他非常相熟的軍醫給他的。而那個軍醫給他這些藥材的同時,很明確的告訴他,這是最後一次,下次可不能再給了。理由很簡單,李玉蓮不是軍團里的人。
科奇士中心有氣,卻發不出來。以前他在蘇門達爾身邊做侍衛長的時候,多少軍醫想著法子的給他送藥。只要科奇士需要,別說那牛黃犀角,就算要那天上的龍筋,也有人拍著胸脯給他找來。哪像現在,只是要幾味普通的藥材都不可得,直接一句軍中藥材緊張,就給打發了。
「唉,這就叫做人走茶涼了。」科奇士自嘲的笑笑,心思確越發沉重了。這拿不到藥,夫人的病情該怎麼辦。這要是在哪座大城,那還好些,軍中不給,可以到藥鋪去買。可是這洞汪城跟本就沒有藥賣。這里的人,飯都快吃不上了,還吃什麼藥。真那麼倒霉,生起病來,扛得了就抗,抗不了就死,如此而已。反正不過是一條賤命,死了也不會有多少人關心的。
「難道要找術士嗎?」科奇士在心里想著。天風大陸有醫士和術士倆種治病救人的職業,他們的分別在于醫士用藥,術士不用藥。
軍中有術士,不過科奇士從來沒有找他們們給林玉英看病。因為他覺得那些喝香灰,踩火盆的治病方法太不靠譜,他舍不得讓心愛夫人去受那樣的罪。可是現在他真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李玉蓮好起來,實在不行,他也只能試試看了。
回到營中,科奇士就听到屬于回報,胡憂來了,此時正在營帳之中。
科奇士听聞胡憂過來,不由听中一愣,相比起他的落魄,胡憂現在幾可以說是如日中天。科奇士長期在蘇門達爾的身邊,對蘇門達爾打壓胡憂,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說心里話,對于胡憂這個人,科奇士挺佩服。因為他親眼看著胡憂在蘇門達爾的打壓之下,不但沒有沉淪下去,反而一點點的壯大實力。
可是胡憂來這里干什麼呢?
科奇士一下就想到了那把魯游打的匕首。當時胡憂給自己的時候,說的是暫時放在這里,看來他是要來拿回去吧。
唉,他要就給他好了。雖然自己很喜歡,接軍中的常例,讓上司代為保管,也就是送給上司的意思。但是如今自己已經失勢,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罷了,罷了
拉開帳門,看到胡憂正和自己夫人李玉蓮在聊天,科奇士不由得又是一愣。他記得很清楚,今天自己出去的時候,李玉蓮還臥床不起,這怎麼就能下地了呢?
李玉蓮看到科奇士回來,臉上露出了笑容,上前接過科奇士手里的小包道︰「官人,你回來了。太好了,胡憂將軍和紅葉軍師已經等了你好久了呢。」
科奇士跟本沒有听到李玉蓮在說什麼,一臉詫異的問道︰「夫人,你的身體?」
李玉蓮甜甜一笑,解釋道︰「今天早上你出去之後,胡憂將軍和紅葉軍師就來了,說是受你之托,來給我送藥的。吃了那藥,我一下就感覺好了很多,身子也松了,人也能下地了。你也真是的,讓胡憂將軍幫忙煉藥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弄得好一點準備也沒有。
好了,不和你說了,你快去陪胡憂將軍坐會,我去親自下廚,做幾個小菜,好好謝謝胡憂將軍。」
看著李玉蓮腳步輕快的走出來,科奇士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科奇士就算是再笨,也知道胡憂不是來問他要匕首的。送藥?胡憂在軍中的醫名,科奇士也听說過。可是胡憂畢竟是領軍的將領,不是軍醫,蘇門達爾又一直與胡憂不太對付,做為蘇門達爾的親信,科奇士怎麼可能拜托胡憂幫忙制藥呢。
「侍衛長大人,末將冒昧打擾,還望大人勿怪才好。」胡憂看科奇士近前,主動搶前兩步,當先開口道。
他並沒有因為現在官職與科奇士平級,又或是給李玉蓮贈了藥,而鼻孔朝天的看人。念舊如之前那樣,主動給科奇士行禮。
「不敢,不敢,胡憂將軍直接叫我科奇士就好。咱倆平級,這‘大人’兩字,可是萬萬當不起的。」科奇士趕忙回禮道。從自蘇門達爾死了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人對他如此恭敬了。以前只是听說,這段時間,科奇士是親身體會到什麼是人情冷暖,什麼是世態炎涼。
胡憂站起身體道︰「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都是大人。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叫你科大哥,不知可否?」
「這」科奇士習慣性的猶豫了一下,又在心時自嘲,科奇士呀科奇士,你以為你還是那個軍團人身邊的紅人,每個人接近你,幫是有目的的嗎?你現在什麼也不是了,除了有個虛餃,你還有什麼。
想到這里,科奇士不由神情有些落陌的點頭道︰「那就那胡憂將軍的意好了。」
胡憂只看了科奇士一眼,就知道他的心理在想什麼。在來這里之前,他已經把科奇士現在的處境查得是清清楚楚。江湖求生十三年,更讓他對人性,有著深刻的體驗。他就親眼看到過,一個落魄的書記,是怎麼招人白眼的。科奇士雖然還不到那個地步,但是他的日子,同樣也不好過。
心里想什麼,胡憂半點都沒有表露在臉上,他一臉笑意的連連擺手道︰「科大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都叫你科大哥了,你怎麼還叫我將軍。叫我胡憂就行。你說是不是,嫂子?」說話的時候,正好看到剛走出去的李玉蓮又走進來,胡憂話風一帶,把她給圈進來。
科奇士行行伍,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麼股子豪氣也上來了,拍手笑道︰「那好,听你的好了。」
胡憂眼中神光一閃,道︰「這就對了嘛。自家兄弟,還那麼客氣像什麼樣子。」
李玉蓮看科奇士放開了,心里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別看她是一個女人,可是她像得要比科奇士要遠得多。
一開始,李玉蓮並不知道胡憂此次來這里的目的,可是剛才她出去準備做飯的時候,把在胡憂來時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又全都一一過了一遍,再加上科奇士看到胡憂的反應,李玉蓮就猜出了胡憂的來意。
李玉蓮嫁給科奇士已經多年,雖然他們成親之前,不過是見過幾面而已。但是這麼多年的共同生活,已經足夠讓一個聰明的女人,了解自己的丈夫。李玉蓮了解科奇士的性子,知道他是屬牛脾氣的在,稍微有什麼不對,很容易認死理。
李玉蓮已經看出了胡憂此來,是對科奇士有招攬之心,自然不能讓科奇士就這麼白白的放過。做為生活在軍營中的女人,李玉蓮雖然不在軍籍,但是對于軍中的事,了解得並不少,自然也听說過關于胡憂的事。
李玉蓮在心里對胡憂的評價是——就算不能成為朋友,也絕對不要與他為敵。她怕科奇士在內心里,依然念著蘇門達爾的恩情,會在胡憂拋出橄欖枝的時候,不但不接,反而得罪胡憂,那問題嚴重了。科奇士現在雖然和胡憂平級,但是相互手里的實力,並不平級。正是想到這些,李玉蓮這才又急急的跑回來。
李玉蓮看科奇士沒有鑽牛角尖,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巧笑如兮的對胡憂和紅葉說道︰「對對,都不用客氣,就當是自己家一樣。胡憂,紅葉,你們先坐著,好好聊聊,我去給你們做點下酒菜。」
胡憂贊賞的看了李玉蓮一眼,越是在這天風大陸呆久了,他就越是不敢小看這里的女人。從蕾娜塔到西門玉鳳,從紅fen雙花西門雪,西門霜,到神色王妃索菲雅,還有那個楚竹和眼前這個李玉蓮,光光自己認識的,就有不少聰明能干的女人,而天風大陸數幾千人口,還在多少強大的女人,等著自己去認識呢。
「玉蓮姐,我跟你一塊去吧。讓他們男人自己呆著。」紅葉扔下一句話,拉著李玉蓮一起走出了帳篷。走出老遠,都還能听到她們動人的笑聲。
兩女出去之後,胡憂就接著科奇士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對于什麼招攬的事和給李玉蓮送藥的事,完全連提都不提,就像是跟本沒有這麼一回事一樣。最後還是科奇士忍不住,把話題帶到胡憂給李玉蓮的藥上。
「早就听說胡憂兄弟的醫術高明,今天我算是親眼看到了。為了內子的病,我不知道已經請過多少大夫,可是都不見好轉,沒想到胡憂兄弟一來,內子的病就好了。」
科奇士的話,讓胡憂臉上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看著科奇士,一臉正色道︰「科大哥,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
科奇士心中一緊,問道︰「是關于哪方面的?」
胡憂向帳篷外看了一眼道︰「關于嫂夫人的病情。」
「她,不是已經好了嗎?」科奇士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什麼都可以不在呼,可是對李玉蓮他卻不能不在呼。從小沒有父母的他,已經把他全部的愛,都投入到了李玉蓮的身上,她如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真不知道自己今後的日子應該怎麼過。
胡憂臉色沉重的搖頭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而已。我來問你,嫂夫人最近是不是每到午夜,就會感覺小月復疼。」
「嗯」
「有時候,下面還會出血?」
「嗯」
「手足冰冷,臉色潮紅,月經不調,經常發燒」胡憂一口氣說了七八種證狀,但凡是他能想到的,全都說了一遍。
病人嘛,身體不舒服起來,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是女人,基本上大病小病,外在的表現,基本都差不多。胡憂對于這一套,真是太了解了。
胡憂每說一句,科奇士的臉就多白一分,之後幾乎已經完全慘白了。對人科奇士這樣的人,你砍他幾刀,他都不見得會皺眉,可是他心愛的女人有事,他的心,可是會碎掉的。
「你說的這些情況,全都有。你能不能告訴我,內子究竟是得了什麼病,要怎麼樣,才可以醫得好?」
科奇士的語氣,幾近哀求。這個時候,只要能救得了李玉蓮,要他馬上死,他都干。
胡憂搖搖頭道︰「最後一個問題,嫂夫人是不是曾經表現出有身孕的征兆,可是卻又從未生過孩子?」
科奇士听聞這話,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往事的一幕幕,閃現在他的腦中。胡憂說得不錯,李玉蓮卻時曾經有過懷孕的征兆,不過時間很短。那時候科奇士有很重要的任務,並不在李玉蓮的身邊,等他回來之後,李玉蓮懷孕的征兆卻消失了。去看了大夫,大夫也查不出有懷孕的脈像,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從那之後,李玉蓮的身體,就變差起來,幾乎是三天兩頭的,就會出現狀況。找了多少大夫,也查不出問題,而此時胡憂提起這個事,那說明,胡憂肯定是看出了什麼。
‘胎死月復中’,四個大大的黑字,出現在科奇士的腦海里。這四個字,讓科奇士顫栗,因為以現今的醫療條件,貪上這個事,可以說是必死無疑,跟本無救。
科奇士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個可能,但是每當這個可能性在眼中浮現,他都直接掐滅掉。他不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失去未出生的孩子,已經是很慘的事了,難道還要讓他連深愛的人,也失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