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兒的是一個高大的身影,身上還披著雪花,高高的個子,穿著白茬的羊皮大衣,頭上戴著一頂狐狸皮帽子,腳上穿著一雙靰鞡鞋,渾身透著一股精神與干練的氣質,就像山上挺立的老紅松,黑紅的臉膛,給我第一眼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眼神,特別亮、特別有神,深邃,帶著對世事的洞察,沉靜如水,平和,但是你要是留心細看,眼楮里不時會有一道寒光,有如冰封的江面下奔騰的潛流。
我和他的目光一對視,竟有被看穿的感覺,但他現在的目光里,全都是慈愛和欣慰,透出壓抑不住的輕松還有關切,更有濃濃的牽掛。說實話,他的外表和我前世的老爸,一點都不像,是完全兩種類型的人,但就是目光極其的相似,看著他,我忽略了他的外貌,思想被這道目光完全左右了,恍惚間,竟有了前世與父親促膝長談的感覺,我的眼楮不自禁的濕潤了,剎那間,我迷失了,竟情不自禁的有了心理上依賴的感覺,就像是在黑夜里迷路的孩子,突然看見自家窗戶外映出的燈火,和燈光下那熟悉的身影!
「爸,你回來了!」這一聲喊出來,自然、甚至是下意識的,我的心,被濃濃的親情所融化,所有的陌生,不安都煙消雲散了,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在心里油然而生,是啊,雖然我的思維和思想是前世帶來的,而我現在的身體,卻實實在在是他的親骨肉。是他給了這幅身體以生命,我的靈魂和意識得以有所托付,我的生命才能以另外的一種方式重生,告別吧,我前世的一切,以後我的生活將與他常相伴,我的一切,與他息息相關,他和我現在的媽媽,都將是我重生的這個世界里,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
「是啊,秋兒,爸回來了,醒了」,話語不多,簡潔、明快,刻意的壓抑下,竟有些微微的顫動,可見他的心情有多麼的激動,聲音渾厚、粗獷,有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穿透力很強,標準的男中音,有成為歌唱家的潛質。
「秋兒,看爸給你帶回什麼了!」說著,用手指著媽手上拿著的東西,我細一看,哇!是有名的江白魚啊,那可是美味,尤其是在冬天,難得、難得,尤其是在這個沒有工業污染的年代,想來就讓我食指大動,我要吃,
大伙都忙著起身,紛紛和我爸打著招呼,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是非常熟悉的,又有一種共同經歷過好多事情的默契與親近。「怎麼樣大哥,我說小秋沒事吧,從小打熬下的好底子,咋就那麼容易出事呢,請來的那個大夫說,能不能醒過來,就看孩子的造化了,屁話!我當時都想一腳把他踹出去,這不,才兩三天,就像沒事人似的,」二叔粗聲大嗓的說,「你呀,說話、辦事咋還那樣急躁,奔四十的人了,也不知道壓著點脾氣,」我爸對二叔說道,語氣之中,有兄長的威嚴,但更多的是欣賞,對,沒錯,是欣賞,二叔笑著,不好意思的模了模後腦勺,不吱聲了。看來,二叔不是怕二嬸,對我爸那也是相當的敬畏。
二叔和我爸太不像了,不是說容貌上的,而是兩個人的氣質,如果說,二叔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刀,寒氣逼人,鋒芒外露,我爸就像是藏在鞘中的寶劍,不出鞘,別人永遠不知道他的鋒芒所在,有意思,一母同胞,兩種不同性格的人,用前世我的眼光來看,還真無法說得出兩人的特質那個更好,都好,難以取舍,如果學了任何一個人的,都是一種缺少,一種遺憾。也罷,就把兩位老人家的優點全都學習、吸收過來,整合一下,豈不就是我唐秋離的獨有的招牌嗎,用流行的話說,那就是特有男人味兒,就這麼辦,我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暗暗地打定了注意。
爸來到我身邊,挨著我坐下,模了模我的額頭,接著,伸手輕輕地拿過我的胳膊,把右手的三根手指,搭上我的脈門,微微地閉上了眼,我感到有一股熱流,順著我的經脈,向周身游走,哇塞!老爸還有內功哎,這絕對是有內功的人,發出的內力,瞞不過我這大行家。
慢,等等!我身上的自然門內力,遠比老爸的深厚、精純得多,那就不在一個層次上,如果他發現,他十六歲的兒子的內功,比他的要深厚得多,保不齊,在驚訝、狂喜、恐懼、不解、疑惑、妖怪、難以置信等等情緒的混合支配下,心神失控,內力出差,走火入魔,說不準,能要了我這好不容易才重新活過來的小命,我現在可是大好青春剛剛綻放,嬌女敕的祖國花朵,可經不起摧殘,得想個法子,最起碼現在是不能讓老爸知道我有內力的事兒。
我靈機一動,裝作有些疲倦的樣子,也微微閉上了眼,調動分布在全身的內力,慢慢地想別處轉移,老爸的內力走到哪里,我的內力就退出哪里,在我的靈識探查下,我體內的兩股內力,就像放電影一樣清晰、明了,他進我退,他過我來,在體內,我和老爸的內力打起了游擊,我在撤退的過程中,還不忘在原本已經好了的全身,不時地制造一些微小的創口,沒辦法,不這樣做,會露出馬腳,也不太符合實際了,會引起老爸的懷疑的,光解釋,就不知道要費多少吐沫。
我的內力一邊退,一邊制造傷勢,可不輕松,「說的輕巧,你來試試」,那可是在我自己的身上搞破壞啊,我感覺爸的呼吸聲有些粗重起來,他的內力,一邊在我的體內探查傷勢,一邊努力地修復我的傷,可憐的老爸,只好辛苦你老人家了,我是不得不這樣做啊,神啊,原諒我吧,改日,我給老爸好好盡孝,給他上山打野味,下江撈鮮魚,補上他今天的虧空,我知道,他這樣一周天下來,本身的功力,會消耗好多,還不像是用自己的內力給自己療傷,那是兩碼事。
對了,留不留一點內力讓爸放心點呢?仔細衡量一下利弊,還是不要冒這個險,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老爸內力的出處,如果讓他知道從小就教的兒子,身上的內力,不是他教的,那可就有麻煩了,總不至于摔下了山崖,把內力都摔變樣了吧,那可太變態了,打死都沒有人信,說出來你信那?反正我是不信,糊弄小孩子呢?這可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我的親老爸,我啥樣,他能不知道!
可不敢冒這個險,索性就來個內力全失,對了,還有記憶受損,要不,見到其他的人,我不認識?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死去吧你,豬頭啊!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生于斯,長于斯,就沒有離開過,人都不認識了,事兒都不記得了,狗血吧,誰信呢?雖說有今世的記憶,可也有些模糊,拿不準,干脆,來個內力盡失,記憶受損,也有應付的余地,我可不是狡猾、陰險啊,是形式所迫,啊,形式所迫啊。
父親的內力,在我的體內運轉了一周天後,竟然又運轉了一周天,生怕留下什麼隱患似的,要知道,內力在他人體內,運轉一周天和兩周天,那可不是一回事,耗費是幾何倍數的,這不像是自己的內力在自己的體內運轉,同根同源那樣簡單,我感覺到爸的內力緩緩的撤離了我的身體,我睜開了眼楮,發現,爸的額頭上,竟隱隱現出了汗珠,原本黑紅的臉上,有些蒼白,顯得很疲憊的樣子,我被深深的感到了,這就是我的父親,如果說,母愛如海,那父愛就如山,是你永遠的依靠。
爸略微休息了一下,看到周圍探尋的目光,尤其是我媽的擔憂,淡淡地說︰「沒事了,我用內力給他調理了一下,估計這幾天就能下地了,」包括我的母親在內,都顧著高興了,沒有人沒有注意到父親內心的深深的惋惜和濃濃的憐愛,我知道,他是為我內力盡失而惋惜,為我的遭遇而憐愛,這就是我的父親,與我的**相連,血脈相通的父親,我把感覺的淚水,悄悄的咽進肚里。
東北的冬天,黑的早,說著話,天就眼擦黑兒了,就在這時候了,大家伙紛紛起身告辭,要走了,被我爸和我媽攔住了,「都別走,難道大伙湊到一塊,還趕上秋兒今天的傷勢見好,上回我打的野豬,還在外面的缸里凍著呢,還有今兒來到的鮮魚,都別走,讓秋兒他媽,好好整點菜,咱今個好好喝幾盅,高興高興!挺長時間沒和大伙在一起喝酒了,誰都別走,再把其他的老哥們叫來,好好樂呵樂呵!」「秋他媽,整飯去吧,別忘了,秋兒最愛吃的蘑菇,多放點在野豬肉里」。
「哎哎,大伙坐著啊,抽煙喝水,等著啊,一會就好!「我媽忙著答應著,一邊往廚房走去,「嬸兒,我幫你做」,是玲姐。「唉,那可好了,有玲幫我,就更快了,小玲炖的江魚,那在屯子里都上數兒的,今晚大伙有口福了。」媽高興的拉住了玲姐的手,笑意掩不住的掛在臉上,看來,我媽也是特別喜歡玲姐的,說著,娘倆就往外走,這時,張大娘、二嬸、三嬸,也都紛紛下地,去廚房幫手去了,一幫女人走了出去後,屋里就剩下一群關東漢子,瞬間,雄性的氣氛在屋子里彌漫的升騰起來,引得我的熱血像是要燃燒起來……
題外話:今天小錦有些事情耽誤了,更新的有點晚,對不住大家了,希望各位書友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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