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兒微笑道︰「我哪有對你好過?」陳敬龍道︰「在鎮東密林里,你救過我啊!」商容兒微一搖頭,說道︰「那是把你當成了歐陽家子弟,作不得數的。」陳敬龍想了想,又道︰「你在山陪了我那麼久,跟我說話解悶。」商容兒笑道︰「嘻嘻,那是為了哄你打野味給我吃,你知道的。」
陳敬龍道︰「赭獅幫那個虯髯大漢找上我時,你幫我打架,這總算吧?」商容兒道︰「說真的,我沒想到那大漢那樣厲害,又有那麼多同伴在山上,所以才幫你打架,若是知道,只怕早就逃走了!這也作不得數。」陳敬龍見她說的真誠,點了點頭。
商容兒又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可不能生氣!若是現在,我就算知道敵人厲害,自然也不會逃,必定跟你生死與共,可是那時……我們情份……可還……可還……可還沒這麼好……」她雖覺此話沒什麼不可說,但仍是莫名害羞,聲音越說越小。
陳敬龍見她神情扭捏、嬌羞無限,心一蕩,急忙說道︰「我怎麼會生氣?我們以前沒有同經患難,情份自然不能同現在相比。你畢竟是因我的事才受傷生病,我照看你也是理所應當,如此說來,我對你的好也都作不得數的!」商容兒急道︰「不,不,我知道你對我好的。除了爺爺、爹爹媽媽和二叔二嬸,就數你……對我最好!」說完這句話,又感害羞,急忙閉上眼楮。
陳敬龍也覺氣氛暖昧,一時頗為尷尬,不知說什麼才好。商容兒羞怯稍退,睜開眼望著他,輕輕道︰「陳大哥,我現在生病,你對我好,以後我病好了呢?你還能這樣對我嗎?」
陳敬龍正色道︰「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咱們現在情份不同以前,不管你生不生病,我都會對你好的!」商容兒大喜道︰「說話算數,拉勾!」說著就要從被伸出手來,陳敬龍怕她泄了被熱氣,急忙伸手進去,與她小指勾在一起。二人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誰也不知再說些什麼。其實二人都心地純真,並未涉想男女之事,只是與年輕異性這樣親密,自然而然感到害羞而已。
過了好一會兒,陳敬龍從被抽出手來,低聲道︰「容兒,有件事情,咱們可得說在頭里!」商容兒道︰「什麼事?你說。」陳敬龍略一沉吟,正色道︰「你的脾氣太過古怪,又不講道理,動不動便要發打人。你若要我對你好,病好後可不能再這樣!」商容兒笑道︰「原來是這事。我對你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這脾氣是自幼養成的,你想讓我改了,可當真不大容易!再說,我有什麼古怪了?我都是有道理時,才發脾氣打人。」
陳敬龍道︰「你若是不改,我便不對你好了。」商容兒笑道︰「哈哈,勾都拉過了,你想反悔麼?」神情頗為得意。陳敬龍剛要說話,商容兒又道︰「咱們打個商量,你以後對我更加好一些,我便對你少發點兒脾氣,打你時也下手輕一些,好不好呢?」陳敬龍愕然半晌,搖頭嘆息,只覺自己與這無賴纏在一起,以後只怕要大大頭痛。
商容兒見他滿面愁容,更加得意,正想開口取笑,忽听外面腳步雜亂,許多人涌入客店。那些人一進店門,有人說話,有人咒罵,吵吵嚷嚷,亂成一團。陳敬龍不知來的是什麼人,心里一驚,見商容兒臉色微變,忙將手伸入被與她手掌相握,側耳傾听外面人說話。
只听一人粗著嗓子叫道︰「他媽的,這算是什麼客店了?又小又破,能住人嗎?」不少人出聲附和,咒罵聲響成一片,跟著一個清脆聲音叫道︰「都不要吵,听我說!」這說話之人顯是有些權勢,眾人听他叫喊,吵鬧之聲漸漸減小。那清脆聲音又道︰「這客店是破了一些,但也沒有辦法。誰讓咱們赭獅幫這一陣子得罪了不少人呢?咱們不想惹麻煩,只好在這偏僻小店將就一下了。」
陳、商二人听得來人正是赭獅幫眾,心大驚,都不敢亂說亂動,生怕發出聲響引起敵人注意。他二人此時武器都沒有,若被敵人發現,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陳敬龍心大悔︰「實在太過大意,白天居然忘記了買把鐵劍來防身!」
外面那清脆聲音又叫道︰「兄弟們,咱們也不過只住這一晚,有什麼不方便的,大家忍耐一下吧。」接著「嘩」一聲響,是許多錢幣撞擊櫃台的聲音。那清脆聲音道︰「掌櫃的,今晚這里我們包了。」掌櫃的聲音道︰「是,是,不過……」聲音微微發抖,顯是心害怕。
清脆聲音道︰「不過什麼?」掌櫃聲音道︰「不過我這店太小,只怕住不下這麼多人!」清脆聲音道︰「沒關系,我們大家擠擠吧。我們住在這里的事,你可不要出去亂說,不然的話,對你只怕不大方便!」掌櫃的聲音急忙答道︰「是,是,絕不說,絕不說!」
又一個聲音叫道︰「齊副幫主,咱們赭獅幫怕過誰來,何必這樣躲躲藏藏?」許多聲音跟著附和。那清脆聲音道︰「倒也不是躲藏,不過,咱們幫為了那個……那個東西,這一段時間可結下了不少仇家。雖然咱們不怕,但此時這鎮上江湖人物實在不少,咱們卻只有這二十幾個人,還是小心點兒,少惹人注意為好!我讓你們把袖口上的本幫標識都撕下去,也是這個意思。」
陳敬龍這才明白,並非穿土黃衣服的江湖人便是赭獅幫眾,他們另有標識在身上,只是以前並不知道,沒有注意過而已。
又听最先那粗嗓子叫道︰「齊副幫主,這麼小心翼翼的,實在憋悶,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啊?」那清脆聲音道︰「咱們全幫都在趕去白虎城的路上,只有咱們讓事情耽擱住,落在了最後。這幾天咱們辛苦點兒,晚睡早起多趕路,等趕上了大隊,自然就不用這麼憋悶了。」眾人議論紛紛,說話聲亂七八糟響成一片。
那清脆聲音又叫道︰「大家這便去休息吧。」那粗嗓子叫道︰「掌櫃的,快把房間都騰出來,讓我們睡覺。」那掌櫃聲音道︰「是,是,只是現在……現在一個房間已經有了客人。」那粗嗓子叫道︰「有客人?快趕出去,把房間讓給我們。」那清脆聲音道︰「不要吵!人家先來的,為什麼要趕人家出去?別惹事生非,有地方睡就成了。」
那粗嗓子低聲嘟囔了幾句,不再說話。另一個聲音叫道︰「給齊副幫主單獨騰出間房來,其他人擠擠吧。實在擠不下,便在客堂桌上睡。」眾人答應一聲,隨即腳步聲亂紛紛響起,好一陣方歇,想是眾人各尋房間睡覺去了。
陳敬龍出了口大氣,低聲對商容兒道︰「原來只是路過,不是來捉咱們的!」商容兒道︰「是啊,嚇了我一跳呢!」陳敬龍道︰「他們都睡了,咱們只要不出聲,想來不會有什麼事情。」商容兒點點頭,縮進被里一聲不吭。陳敬龍尋思︰「這清脆嗓子的齊副幫主倒是個講道理的人,跟以前所見的赭獅幫眾大不相同!听他聲音,年齡應該不大,能做到副幫主,想必能耐了得!」
商容兒方才跟陳敬龍閑聊,稍稍忘記寒冷,這一靜下來,又覺冷的厲害,只是不敢出聲,在被窩里咬牙苦忍。陳敬龍也不敢再講故事分散她注意力,只能坐在床邊,時不時隔著棉被在她身上輕拍兩下以示安慰。
天剛放亮,便听到那清脆嗓音喊大家起床,眾人亂了一陣,出店去了。陳敬龍低聲對商容兒道︰「我去看看。」跟著出了店。見二十多個黃衣者往南而行,便遠遠的跟在後面,直到看著那些人出了鎮,這才放下心來,返身回店。
他听那些人昨夜說話,知道鎮再無赭獅幫眾,心大定。回店坐了一會兒,等鎮上店鋪都開了門,便到衣店去購買衣物,又到鐵匠鋪買了一把鐵劍。
回店讓伙計燒了熱水送到房,又讓掌櫃找來個女佣服侍商容兒洗澡,自已卻到另一房去洗。掌櫃的心納悶︰「這一對鄉下夫妻當真奇怪,同一房睡覺,洗澡時卻又避諱!」
二人洗漱干淨,精神都為之一振,分別將新衣換上。商容兒這幾日憋得狠了,此時知道再無危險,便讓陳敬龍將她抱到店門口坐著透氣,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解悶。
他們二人原來身穿破衣,泥污遮臉,掌櫃的看不出多大年紀,此時見二人收拾干淨,男的威武彪悍,女的嬌艷如花,心暗暗喝彩,卻又更加詫異︰「這對少年,若是兄妹吧,卻又同室而居,若是夫妻吧,卻又年紀太小,真是奇怪!」只是經營客店多年,深知不該問的不要多問,心雖然納悶,卻不表露出來。
陳敬龍又命伙計去請個新大夫來,給商容兒瞧病。這次請來的是個老者,瞧了一會兒,開了張藥方,與頭一個醫生所開大不相同。可商容兒喝了藥,晚上仍無好轉,依舊是冷的要命。第二日只好又換大夫。
十余日,換過了六、七個大夫,可商容兒病情絲毫不見減輕,每到夜晚必定發冷,身體也仍是無力。陳敬龍見她備受折磨之下,容顏日見憔悴,心著急,卻又無法可想。
商容兒每晚不能睡眠,白天萎靡不振,除了在門口曬曬太陽,便是窩在房里睡覺。陳敬龍除了陪她,閑來無事便在房把玩祖傳那塊牌子,觀看上面的圖像解悶。看了幾日後,見那牌上人像姿勢怪異,童心大起,便一個一個跟著學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