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神木教眾看清來人,臉上都現出驚喜之色。數人呼道︰「屬下參見枯木使。」躬身向那青年施禮,其他反應稍慢的教眾回過神來,急忙也跟著施禮。
那青年眼楮在地上三具尸體上一掃,微微一怔,隨即沖眾神木教人喝道︰「你們不守護總壇,隨意外出,是得了誰的命令?」一人答道︰「大公子命我們……」那青年厲聲打斷道︰「大公子在教並無職司,有什麼權利差遣你們?我早說過,他在外面胡鬧,不論惹出什麼麻煩,都由他自己承擔,教弟兄不得插手干涉。你們不記得麼?」眾神木教眾默默無言,都垂下頭去。
紂、陳、商三人見他穿著神木教服飾,只當是敵人援兵,此時見他對神木教眾大發脾氣,都覺詫異,互相對視一眼,都不開口,打算冷眼旁觀,看他到底什麼意思。
那青年向翻倒牛車打量一眼,皺眉道︰「牛是你們殺的?」一人應道︰「是……是鄭頭領殺的。」那青年悖然大怒,喝道︰「神木教真是越來越有長進了!守護總壇的綠旗教眾居然替一個酒色之徒去攔路行凶、綁架少女,所作所為比地痞流氓尚且不如,真對得起歷代教主的俠義名聲!你們還有沒有將教規放在眼里?有沒有將神木教的聲譽放在心上?如果都像你們這樣,神木教豈不要惹得天下人人唾罵,以後還……還有臉在江湖立足麼?」說到這里,將手馬鞭往地上重重一丟,氣的臉色通紅,呼呼喘氣。
陳敬龍見他說話慷慨激昂、正氣凜然,暗暗點頭,心道︰「這青年很明事理,原來神木教並非都是壞人。他居然敢說教主之子是酒色之徒,看來在教很有些地位。」看向紂老怪,見他眼也微顯贊賞之色。
神木教眾個個垂頭喪氣,默然無語。
過了一會兒,那青年情緒漸平,冷冷問道︰「鄭麻子去哪了?怎不見他?」一人指著地下那具頭顱被燒的焦黑的尸體,回道︰「他……被殺了!」那青年愣道︰「什麼?這……這是鄭麻子?」向那尸首仔細打量,卻半點看出不原來相貌。
一個神木教眾應道︰「這確是鄭頭領。他被……被……」伸手想向紂老怪指去,卻又不敢,尋思一下,指向陳敬龍,說道︰「……他殺了我們兩個弟兄。」
那青年哼了一聲,怒道︰「死有余辜!殺得好!這樣膽大妄為之輩,就算別人不殺,我也必定將其處死,豈能容他活著,繼續敗壞本教名聲?」又對眾神木教眾道︰「你們雖是听命與頭領,但明知違犯教規,不加勸阻,隨之行此不義之事,也是罪責難逃。回總壇後自己去刑堂領罰。」眾人齊聲應是,臉上神色驚懼,看來刑堂懲罰必定不輕。
紂老怪听到這里,再也忍耐不住,喝道︰「你是什麼人?自說自話這許久,當我不存在麼?」在他眼里,這些神木教眾的生死全在自己手,此時見那青年自行發落,大是不忿。
那青年沖神木教眾喝道︰「都閃到一邊去。」翻身下馬,走到紂老怪三人面前,抱拳施了一禮,說道︰「神木教管理無方,教眾膽大妄為,讓三位受驚了。在下今日外出,回壇時方知此事,幸好及時趕到阻止,沒讓他們傷了三位,不然……不然神木教可真是無顏面對江湖同道了!」說著搖頭,神情羞愧難當。
紂老怪「嘿」一聲尖笑,問道︰「你剛才大叫住手,是為了阻止他們傷害我們?」那青年道︰「正是。我遠遠見到他們圍著三位,兵刃都已出鞘,真怕阻攔不及,動起手來。倘若三位稍有差池,神木教豈不是罪孽深重?」
紂老怪傲然道︰「你來之前,已經動過手了。我們並沒有什麼差池,倒是你們死了三個教眾!」那青年道︰「是,是,我不知三位本領高強,實在擔心的有些多余。他們胡作非為,死不足惜,便是都死了,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如果知道是他們吃了虧,晚輩也不必專程趕來,只管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語氣甚是誠懇。
紂老怪淡淡說道︰「你既然這樣想,那好極了。你閃到一旁,全當沒有來過吧。」他方才收住招式,是想等來人到了,一鼓而殲,此時對這青年印象不壞,便出言讓他閃開,想留他一命,對那些神木教眾,卻絲毫沒有饒恕之意。
那青年微一皺眉,卻似沒有明白紂老怪意思,轉頭向那鄭麻子的尸體看了一眼,贊嘆道︰「前輩的系魔法真是厲害!若不是親眼所見,晚輩絕不相信球術竟能有如此威力。」
紂老怪眼楮一翻,不屑道︰「球術?要是球術能達到如此威力,那全天下的魔法師也不用學習別的高深魔法了!」那青年一愣,疑道︰「難道不是球術?那……」紂老怪昂然道︰「你听說過焚顱彈麼?」那青年臉色一變,驚道︰「前輩……是……是……」紂老怪冷笑道︰「人人都叫我紂老怪,你也不必客氣,叫出來好了。」
那青年臉上忽現喜色,歡聲道︰「原來是紂伯父在此!世佷拜見伯父。」說著雙膝一彎,就要跪倒行禮。
紂老怪魔杖一伸,將他攔住,疑道︰「你叫我什麼?」那青年道︰「小佷林玄,是神木教主次子。家父與您老三十余年前曾結識為友,相交莫逆,小佷自然應該稱您為伯父。」紂老怪恍然道︰「原來你是林正陽的兒子。」
陳、商二人瞠目結舌,面面相覷。他們听說這個英俊挺拔、一身正氣的青年竟也是神木教主之子,是那個丑如鬼怪、言行無恥的林通的兄弟,只覺天下之奇事,莫過于此。
商容兒愣了一會兒,悄聲對陳敬龍道︰「他們兩兄弟,定有一個不是親生的。」陳敬龍奇道︰「你怎麼知道?」商容兒神情鄭重,沉聲道︰「我猜的。」陳敬龍愕然,雖覺她此言毫無根據,太過兒戲,但看看眼前英武俊朗的林玄,想想那個丑陋無恥的林通,也感覺除此之外,實在沒有更好解釋。
他二人說話聲音雖然極低,但那林玄耳力不弱,已經全都听見。輕咳一聲,臉上微現羞色,赧然道︰「家兄與我,確是親兄弟。不過……家兄幼年時身體較弱,家父憐其多病,不免更為嬌慣一些,以至養成他如今頑劣性情。哎!我那兄長,實在鬧的太不成話,今日得罪,還望二位看在林玄面上,多多包涵。」說著抱拳躬身,向二人深深施了一禮。
商容兒笑道︰「性情不同,還好理解,可是……可是你們長的……」林玄搖頭嘆道︰「家兄好吃懶做,所以肥胖。其實,他若能瘦上一些,倒也不會如此難看!」陳、商二人十分不以為然,心知以那林通的相貌,就算再瘦,也絕對好看不到哪去,但人的長相乃是天生,實在不該妄加評論,便都不再多言。
林玄也不願多提兄長,轉移話題,問道︰「不知兩位如何稱呼?與我紂伯父是何關系?」商容兒將二人姓名說了,又道︰「這位紂前輩是我龍哥哥的……朋友。」
紂老怪自得知林玄是神木教主之子後,一直皺眉出神,此時听到商容兒說話,微微一震,回過神來,說道︰「什麼朋友?紂老怪獨來獨往,自三十年前便再也沒有朋友了。」對林玄道︰「這少年以前有恩于我,今天我救他一命,報過舊恩,以後便再無瓜葛。紂老怪冷酷孤僻,素來不喜與人來往,又能與他有什麼交情了?」他剛來時,對陳敬龍甚是親熱,此時忽然不承認與他有交情,陳、商二人都是一呆。
林玄笑道︰「紂伯父可別這麼說。家父忙于教務,不能與您同闖江湖,但畢竟當年交情不淺。紂伯父若說沒有朋友,豈非太過?」紂老怪奇道︰「他還當我是朋友?」
林玄正色道︰「家父常對小佷說起當年與您在一起的事情,對那些醉酒當歌、快意恩仇的時光十分懷念。後來未能相助伯父,實在是因為教事務繁忙,難以月兌身,卻非家父不顧義氣。」頓了一頓,臉上微現難色,低聲道︰「想必您也知道,當年先祖突然去世,未及留下遺言,教高手為爭奪教主之位互相殺伐,傷亡慘重。神木教風雨飄搖,覆亡在際。家父身為前教主之子,不忍看著神木教百年基業毀于一旦,只好竭心盡力,排解紛爭,以保本教元氣,根本無暇分身相助伯父。待家父接任教主之位,穩定大局後,伯父卻已經浪跡江湖、行蹤無定,再也無緣見面……」
紂老怪揮手打斷他說話,道︰「紂某不過一人,而神木教眾何止萬千?你父親穩定神木教,減少無數殺戮,那是以大局為重,理所應當。他未能助我,我也並不怪他。」微一沉吟,嘆了口氣,淡淡說道︰「三十年歲月,恍然如夢。當年,我們兩人同是名門俠少、江湖後起之秀,結交為友,順理成章;而如今,令尊是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行俠仗義,萬眾景仰,我卻是江湖上千夫所指的大魔頭,凶殘暴虐,人人唾罵。一正一邪,天地之差,豈能仍做朋友?」
林玄恭聲道︰「家父心,一直當您是他最好的朋友,並無絲毫更改。今日伯父既然行到此處,何不隨小佷到神木教總壇盤桓數日,與家父把酒言歡,再敘當年義氣?」
紂老怪長長嘆了口氣,神態十分消沉,緩緩說道︰「往事已矣,不堪再言!我今天殺了一個神木教人,與令尊當年的情義隨之風消雲散,以後再也休提。念在你叫了我幾聲伯父的份上,我就饒過其他人。你帶他們離開吧。」
林玄急道︰「伯父……」紂老怪喝道︰「無親無戚,再也不許如此稱呼。紂老怪難得饒人一次,若不快走,我可不敢保證不會反悔!」說完背轉身走開兩步,不再理會林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