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向南。
天色微黑時,商容兒又發起冷來,雖然圍上了棉被,仍是凍的抖成一團。陳敬龍白天受了傷,失血太多,也覺疲累難當。紂老怪見二人支持不住,急忙尋找過夜之處,在離路旁不遠的地方尋到一間小客棧,便引領二人前去投宿,打算天明再行。
那小客棧附近並無村鎮,只為過路的販夫走卒而設,十分簡陋。店只有通鋪,並沒有單獨房間。陳、紂二人還好將就,可商容兒身為女子,總不能和一群男人擠通鋪去;三人一商量,索性都不睡覺,便在客店堂攏上盆,燒的旺旺地,圍坐聊天,以消長夜。
商容兒最喜歡听故事,得知可以聊個通宵,登時大喜,雖然凍得面青唇白,卻仍將客棧開出的飯菜吃了不少;剛吃過飯,便纏著紂老怪講江湖趣聞。
紂老怪笑道︰「你冷成這個樣子,還有心思听故事?」商容兒拉緊棉被,無奈道︰「冷不冷全不由我做主,左右拿它沒辦法,不如听听故事,心情好些,便不會覺得太難熬了。」紂老怪笑道︰「你倒想得開!可每晚這樣發冷,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得尋找名醫,將毛病徹底治好才是。」
陳敬龍忙道︰「大哥,其實容兒這毛病並不難治,只是我忘記跟你說起了。」當下將只要修習系魔法,便可轉化冰系魔力,治好怪癥之事詳細說明。紂老怪听了,奇道︰「如此怪異的毛病,治療方法竟然這樣簡單,真有些出人意料!」
陳敬龍忽然一愣,在頭上輕擊一拳,罵道︰「我怎麼這樣笨?」隨即滿臉喜色,笑道︰「大哥,你便是系魔法師的頂尖高手,我們又何必再去費力尋找?你教容兒不就行了?」
商容兒恍然道︰「可不是嘛。我怎麼早沒想到?」
紂老怪似是有些心動,想了一想,卻搖頭道︰「這恐怕不行。學習魔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若教容兒,她便得在我身邊度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我自己隨時可能性命不保,怎能讓容兒跟著我犯險?再說,容兒要到朱雀城過冬才行,我是赤焰幫的叛徒,赤焰幫總壇所在的熔岩谷離朱雀城不遠,我又怎麼能跟著她去那里長住?」陳、商二人听他說的有理,雖然失望,卻也無可奈何。
陳敬龍尋思片刻,皺眉道︰「大哥,我有一個疑問,不知會不會冒犯了你。」紂老怪笑道︰「你我自己兄弟,有什麼冒犯不冒犯了?你盡管問。」
陳敬龍略一沉吟,說道︰「你為了霸主奇牌,經歷無數危險,甚至險些丟掉性命;也是為了它,才背叛赤焰幫,以至無處安身。難道……難道稱霸天下,真就那麼重要麼?
紂老怪听他提到霸主奇牌,臉色微變,沉吟良久方道︰「兄弟,你大哥並沒有那樣大的野心,搶這牌子,可從來沒想過什麼稱霸天下。」
陳敬龍奇道︰「那您拼了性命保這牌子做什麼?」
紂老怪並不回答,愣愣望著盆時明時暗的炭,臉上神情不住變幻。又過了許久,緩緩說道︰「容兒,你不是想听故事麼?大哥給你們講個故事听,好不好?」商容兒精神大振,歡聲道︰「好極了!這個故事很有趣麼?」
紂老怪搖搖頭,嘿的一聲,說道︰「有趣倒不見得,不過……不過閑來無事,你們听听也好。」陳敬龍見他忽然要講故事,知道必與霸主奇牌有關,忙凝神靜听。
紂老怪眉頭緊鎖,眼楮望著盆跳動的焰,緩緩開口道︰「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朱雀城有一個孤兒,無父無母,孤苦無依。他年齡幼小,無法生活,只能治街乞討,可是被年齡大的乞丐排擠欺負,很難討到食物,總也吃不飽。有時餓的急了,甚至從野狗嘴里搶東西吃,結果不但搶不到,反而被咬的遍體鱗傷,好幾次都險些死掉。」
陳、商二人听到這里,心惻然。商容兒低聲道︰「這孩子……好可憐!他……他沒有死掉吧?」
紂老怪點點頭,說道︰「沒有,他運氣好的很。有一次,他走到一個大戶人家門口,見門外拴了一只家狗,那家狗的食盆有許多食物。他當時餓紅了眼,想也不想便撲上去,在食盆抓了一把食物塞進嘴里,還沒來得及逃掉,就被那只家狗撲倒在地,咬的渾身鮮血淋灕。」
商容兒急道︰「這還……還算運氣好麼?」陳敬龍輕聲喝道︰「容兒,不要吵,听大哥說下去。」
紂老怪淒然一笑,說道︰「他這時運氣當然還不算好,不過就快好了。那孩子被狗咬慣了,也不驚慌,掙扎著爬到一邊。那狗被繩子拴著,再也咬不到他,只能汪汪大叫。」
商容兒松了口氣,叫道︰「謝天謝地!」陳敬龍怒道︰「不要吵,听大哥說。」商容兒理直氣壯道︰「我緊張,所以才吵。」陳敬龍氣道︰「我緊張,所以不許你吵。」商容兒瞪他一眼,不再接口。
紂老怪微停一會兒,含笑看著二人,見他們安靜下來,又接著講道︰「大戶主人听到狗叫,跑出來看,見那孩子嘴邊還留著食盆食物的殘渣,知他是來搶吃狗食,勃然大怒,上前重重踢了他幾腳,又命人將他抬起丟到街邊。」
陳敬龍大怒道︰「這家主人怎麼這樣可惡?」商容兒怒道︰「不許我吵,你自己怎麼又吵?」陳敬龍氣道︰「好吧,我們都不許再吵,安安靜靜听大哥講。」
紂老怪接著說︰「那孩子全身都是傷口,胸口又被踢斷了兩根肋骨,在街邊躺了一天也沒有人理。到傍晚時,他已經奄奄一息,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商容兒驚叫︰「啊喲!」陳敬龍對她怒目而視。)
就在這時,一個年人走過見到了他,將他抱回家,給他接骨敷藥,又命人熬了濃濃的米湯給他灌下,然後又請醫生來開藥,折騰了一夜,總算將他救活過來。(陳敬龍長舒了口氣。商容兒以眼還眼,對他怒目而視。)
年人精心照料那孩子一個多月,等他傷好後,讓他在家里作了個小家丁,干些跑腿買物之類的輕巧活兒。那孩子終于不用再流浪乞討,每天吃的飽了,身體漸漸強壯。
那年人原來是位大大有名的魔法師。有時他在家傳授兒女魔法,那孩子便在一旁端茶遞水服侍,只是常常看的入神,忘記了工作。後來那魔法師見他感興趣,索性收了他作徒弟,教他魔法。
那孩子很有天份,在名師的指點下進步甚快。等他長到十八歲的時候,已經學有所成,于是拜別師父,出外闖蕩,居然很快便有了一些名氣,成為江湖上人人稱譽的後起之秀!」
他說到這里,停頓下來,嘆了口氣,臉上神色似喜似憂。
商容兒道︰「難道大哥說那孩子運氣好。他有幸踫上這樣的師傅,又救他性命,又收留他,還肯教他本領,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紂老怪緩緩點頭,說道︰「不錯,踫到師父,是……是那孩子一生的幸運!」眼望炭微微出神,幽幽問道︰「你們說,那孩子是不是應該好好報答師父呢?」
陳敬龍斬釘截鐵道︰「自然應該!那孩子如果不肯報答師父恩情,還算是人麼?」
紂老怪喃喃道︰「還算是人麼?還算是……」忽地眼楮一眨,落下一滴淚水。
陳敬龍一怔,恍然大悟,叫道︰「大哥,原來……原來那孩子就是你!」商容兒也即明白,瞪大眼楮,怔怔地望著紂老怪。
紂老怪仰頭閉上眼楮,卻止不住兩行熱淚滾滾而下,啞聲道︰「不錯,就是我。我……我真不算是人!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我不但沒能報答,還……還將他老人家活活氣死……」
陳敬龍猛然立起,驚道︰「什麼?」商容兒怒道︰「你再亂吵,信不信我打你?」轉頭對紂老怪輕聲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就算有錯,也……也必定不是故意所為。你別難過!」
陳敬龍慢慢坐下,皺眉道︰「大哥,究竟怎麼回事,你快講下去!」
紂老怪微一點頭,待情緒稍復,又講道︰「我那時年紀太輕,魔力不夠深厚,本領較現在自然還差很遠,但在同齡人,已經算得上是佼佼者。我遵照師父教誨,處處俠義當先,仗著一身本領,很做了些除強扶弱的事情。
我師出名門,本領又強,名氣自然越來越大,于是許多江湖人都來與我結交。那時我每日里呼朋友喚友,處處受人奉承,又得許多少女垂青,當真是春風得意,風光得緊!」
他說到這里,看見商容兒眼神奇怪,笑道︰「你大哥年輕時長相還算說的過去,可不是現在這副丑樣子。」商容兒見他識破自己心所想,有些不好意思。
紂老怪回憶一下,繼續說道︰「我二十歲時,認識了兩位青年朋友。其一位,便是當今的神木教主林正陽,不過那時他還不是教主。另一位,也是天下聞名的大家公子,為人慷慨豪邁,年紀雖輕,卻已頗有俠義之名。
我三人年齡相仿,很談得來,一來二去,成為莫逆之交,便一同結伴行走江湖。過了大半年,林正陽的父親突然去世,他便與我們分別,趕回神木教去,從那以後,我二人再沒相見過。
剩下我和另一位青年,仍舊結伴闖蕩。我二人本領不相上下,聯起手來,著實干了幾件大事,名揚天下。我二人的感情也越來越好,真可以說是親如兄弟、情同手足。
有一次,我們踫到山賊綁架一位少女,便一同出手將山賊趕走,救出那位少女。那少女也是個魔法師,雖然本領不高,但十分美麗溫柔,我們都很喜歡她,便帶著她一同闖蕩。」
商容兒驚呼道︰「啊喲,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