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紂老怪微微一笑,說道︰「兄弟,多謝你了!你能有這份心,大哥便已對你感激不盡。至于報仇,你現在還遠不是他的對手,就算你以後能勝過他,但大哥若不能親手將他燒死,讓他受盡九劫折磨,終是不會甘心!」
陳敬龍皺眉道︰「這個卑鄙無恥的歹毒小人究竟是誰?」
紂老怪道︰「他……他當年是世家公子,如今可是當家人了。他便是……」陳敬龍听到「世家」二字,猛然想起當日在在田鎮東,听那毒蠍門小頭領說過的話,月兌口叫道︰「玄武洪家!」
紂老怪一愕,隨即明白,說道︰「你那晚藏在草叢里,什麼都听到了。不錯,我的大仇人就是玄武洪家現在的當家人,‘俠義刀王’洪—斷—山!」他說起那人名字,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含著無盡的怨恨,听的陳、商二人頭皮發麻。
玄武洪家揚名近兩百年,家人人修習斗氣,高手極多。洪家歷代當家人都是當時的頂尖高手,都曾在江湖上闖出好大名頭;而且洪家以俠義為本,歷代當家人都是除強扶弱、鐵骨錚錚的好漢。近百年來,提起玄武洪家,江湖無人不敬,都稱其為俠義第一家。
洪家當代的當家人洪斷山,本領高強自不必說,其俠義之名更勝父祖,天下無人不知;陳敬龍這山長大的少年,都在去集市時听人說起過他行俠仗義的事跡。據說此人慷慨仁俠,嫉惡如仇,當世無人可比,因此公送他「俠義刀王」的美號。此時陳、商二人听說紂老怪那陰險歹毒的大仇家竟是這樣一個人,不由面面相覷,震驚莫名。
商容兒愣了半天,皺眉道︰「大哥,這洪老爺子去過我家,我見他……他為人仗義……」
紂老怪尖聲笑道︰「他若不是假仁假義,搏得一個好名聲,又怎能騙得天下人信,全都與我為敵?」他見二人臉上都有驚疑之色,猛伸手將衣裳扯開,露出胸膛,恨聲道︰「這便是當年我他所下劇毒,留下的證據,難道還有假麼?」
他胸口凸凸凹凹,盤根錯節,盡是疤痕,許多地方只是一層薄皮貼在骨頭上,十分可怖,顯是當年有些傷口腐爛見骨後,肌肉始終未能再生。陳、商二人見他當初傷的如此嚴重,立時對他所說確信不疑。
陳敬龍大怒道︰「就算他本領高強、名頭響亮,可也不能暗算朋友、奪人妻子!大哥,等我本領再大一些,必定要幫你報仇,出這一口惡氣。」商容兒臉色一變,卻是在想︰「不好,那姓洪的與我爺爺交情不錯,卻想不到他是這樣的壞蛋。得想辦法讓爺爺提防,別遭了那**賊算計才好!」
紂老怪合上衣襟,搖頭道︰「兄弟,你跟他本領相差太遠,這報仇之事,再也休提!我跟你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們能知道我的事情,明白我的冤屈,不會把我當成一個惡人,不會因與我結交而感到羞愧,可不是要你們幫我報仇。你們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事來,一來那**賊名聲太好,別人不會相信你們所言;二來人家知道你們與我結交,只怕會給你們帶來殺身之禍。切記,切記!」
陳敬龍正色道︰「大哥放心!我現在不跟人說,等將來本領強了,一定和你一起把這家伙捉住,在大廳廣眾之下與他對質個清清楚楚。」
紂老怪搖頭道︰「我恐怕沒有機會了。」站起身來,踱了幾步,仰頭一聲長嘆,說道︰「現在要殺我奪牌的人越來越多,許多高手也沉不住氣,四處尋我。我隨時可能被人發現行蹤,死于非命。我能逃得過一時,終究逃不過一世,若不能發現這牌奧秘,遲早……」
他尚未說完,忽听門外一個年女聲喝道︰「你既然知道,不趁早尋個老鼠洞躲藏起來,還敢到處亂走,當真是不將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話音未落,客店門「砰」的一聲被人大力踢開。
三人臉上一齊變色。陳、商二人霍地站起身來;紂老怪魔杖平舉,已經對準了門口。
客店門一開,一名紅衣女子如一團烈般旋了進來,進屋後又砰一腳將店門踢上,轉過身來,冷冷注視著紂老怪,對陳、商二人看也不看一眼。
陳、商二人向那女子看去,見她一頭紅發,一襲紅裙,腳下一雙紅靴,手一支紅魔杖,全身上下如著了般紅成一片;四十多歲年紀,長相艷麗無儔,雖然眼角已有不少皺紋,卻仍能看出年輕時必是個絕世的美人。
陳敬龍見對方只有一人,稍微放心,慢慢伸手握住刀柄,心道︰「她若是來同大哥為難,說不得,只好開打了。」卻听紂老怪緩緩說道︰「師姐,三十年不見,你……你還是這副樣子!」聲音顫抖,又是激動,又是淒楚。
陳、商二人聞言大奇︰「這女子看起來不足五十,大哥怎麼叫她師姐?」陳敬龍大撓其頭,商容兒卻隨即明白︰「大哥浪跡江湖,日子過的很苦,老的便快,五十多歲已經像快七十歲的模樣;這女子年齡必定不小,但保養的好,所以看起來年輕。」
客店掌櫃和一些住客听見踢門聲,探頭探腦出來查看。那女子喝道︰「江湖恩怨,閑人少管!不想死的,趕緊滾回去睡你的大頭覺。」眾人見她神色不善,都急忙回屋睡下,心卻安定下來︰「原來是江湖人尋仇。既然不是強盜搶劫,跟咱們可毫無干系!」
那女子見再無閑人來看,直視紂老怪,冷冷說道︰「你想與我動手麼?」
紂老怪慢慢垂下魔杖,低頭道︰「我打不過你。再說,就算打得過,我也絕不敢對師姐無禮!」
陳敬龍心里暗暗叫苦︰「糟了,看大哥這意思,是打算束手就擒了!這女子說話頗含敵意,絕不會安什麼好心。既然比大哥還厲害,我自己又哪里是她對手?怎樣救大哥性命才好?」一時彷徨無措,心急如焚。
那女子冷冷「哼」了一聲,說道︰「我早已不是你師姐了,以後再也不許對我這樣稱呼。當年父親將你逐出師門,已經傳告天下,你不知道麼?」
陳、商二人這才明白,這女子原來就是大哥師父的女兒。陳敬龍暗自尋思︰「難怪大哥不想抵抗,他感念師父恩德,自然不會對恩師的女兒出手,倒不一定是真的打她不過。」
紂老怪聞言身子微微一晃,淒聲道︰「我知道,所以我在赤焰幫時,也不敢回師門去……去探望你們。」
那女子冷笑道︰「你多虧沒去,不然早被燒成了灰燼,還有命活到今天嗎?」紂老怪知道自己氣死師父,師門人無不恨自己入骨,她這話絕不夸張;更覺難過,顫聲道︰「師姐,你是來殺我的嗎?」
那女子「哼」了一聲,忽然舉起起魔杖,在他頭上重重一擊,怒道︰「我不許你叫我師姐,沒听見麼?」
陳、商二人見她動手,同時一驚,待看清她不是使用魔法,這才放心。陳敬龍暗奇︰「怎麼她舉動、說話,都跟容兒有些相似?」轉頭看向商容兒,卻見她也正看向自己,眼神古怪,顯然與自己想法相同。
紂老怪頭上吃了一記重的,登時鼓起一個大包,垂手道︰「是,是!」神情頗為尷尬。
那女子皺眉看他半天,忽道︰「我若要殺你,你怎麼樣?」陳敬龍大驚,握著刀不知是否該立即出手,卻听紂老怪苦笑道︰「師……師……你要殺我,我又能怎樣?只好讓你殺了。」
那女子又看他半晌,緩緩說道︰「你可真是膽大包天!搶了霸主奇牌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到無極城大鬧一場,殺傷三百余人,是嫌惹得麻煩不夠多麼?」
紂老怪辯解道︰「我並不想惹麻煩,可是,毒蠍門的尚自高暗算于我,此仇豈能不報?那尚自高是朝廷的人,所以……」
那女子冷哼一聲,打斷他說話,皺眉道︰「你在無極城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無人不知。尚自高與你結仇,究其根源,仍是因為霸主奇牌。如今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那牌子在你手,一些以前不很確定的人,現在也已經確信無疑。朝廷都已經下手了,江湖人還有什麼客氣的?現在各門各派,高手都已不再顧忌,全力搜索你的行蹤,你知道麼?」
紂老怪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才藏蹤匿跡,生怕別人發現。」
那女子「哈」的一聲,怒笑道︰「你這也叫藏蹤匿跡?今天官道上出現三具尸體,其一具,頭顱被燒的一塌糊涂,明明白白便是九劫陰所傷,難道不是你下的手?」
紂老怪垂頭道︰「是我用焚顱彈殺的。」
那女子怒道︰「你真是活的不耐煩了!如今你行藏已露,青龍地區的江湖人都在趕往這里尋你,你居然還敢在這若無其事的與人閑談,等著別人來殺麼?」
紂老怪囁嚅道︰「我要護送我兄弟,實在沒辦法躲藏起來。」
那女子冷笑道︰「你自身難保,還要護送別人,真是異想天開!你若不快些離開這里,再過一會兒,有人找來,便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紂老怪猛抬起頭,愕然道︰「你要我離開?」那女子冷道︰「不離開,在這等死麼?」紂老怪顫聲道︰「你……你……你不殺我?」
那女子瞪著眼楮看他,臉上神色變幻,忽而憤怒,忽而痛恨,忽而憐惜,忽而溫柔,過了良久,終于長嘆了口氣,恨聲道︰「我真想殺了你給父親報仇,可是……哼,想起你小時的樣子,我實在下不去手!你趁早滾蛋,別等我硬下心腸,不肯饒你。」她言詞說的厲害,但語氣頗含溫情,毫不令人害怕。陳敬龍吁了口氣,放開刀柄,只覺掌濕濕黏黏,盡是汗水。
紂老怪十分激動,眼淚光瑩然,說道︰「師姐,自幼你雖然……咳……卻也處處照顧我,對我最是關愛。你的大恩,我……我真不知如何報答!你是故意趕來給我報信的麼?」
陳敬龍愕然心道︰「什麼叫‘雖然卻也處處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