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自高見他二人不語,尋思一下,轉對眾侍衛吩咐道︰「你們出去等我。半個時辰之後,如果我還不曾出去,你們便沖進來,將他二人殺掉;如果他們擒我為質,妄想月兌出包圍,不必理我死活,格殺勿論!」眾侍衛答應一聲,施禮退去。
尚自高待眾侍衛走後,問陳、雨二人道︰「我命手下離開,孤身與你們相對,可算是極有誠意吧?咱們可以談談了麼?」
陳敬龍見眼前己方兩人,對方卻只一個,也不怕他玩出什麼花樣,便點頭道︰「你有什麼話,說吧。」
尚自高緩步踱進房中,在靠牆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笑道︰「咱們坐下慢慢談吧。」陳、雨二人對視一眼,搬過椅子,與他相對而坐。陳敬龍問道︰「你究竟想談什麼?」
尚自高拱手笑道︰「這位兄台,膽大藝高,必非無名之輩;不知如何稱呼?」陳敬龍不耐煩道︰「你與我是敵非友,客套個什麼勁兒?要談什麼,便快說正題,哪來這許多廢話?」
尚自高干笑兩聲,道︰「兄台快人快語,爽快,爽快!」略一遲疑,皺眉沉聲道︰「既然如此,尚某也就不再兜圈子了。請問兄台,你手中這把刀,從何而來?它原來的主人,現在何處?」
陳敬龍微愣,低頭看向手里細刀,心中豁然明白︰「難怪他忽然轉變態度!他與銀玉有染,自然認得這把細刀。原來他是擔心銀玉的安危,所以才與我談話,想要探听銀玉情況!」當下也不隱瞞,答道︰「我與那銀玉又沒什麼交情,她自然不會送東西給我。這把刀既然在我手里,自然是我將她打敗,奪過來的。」
尚自高臉色緊張,急道︰「你……跟她動過手?」陳敬龍笑道︰「你不見我身上這些傷口麼?要不是與她打起來,我又怎會受傷?」
尚自高大急,顫聲問道︰「她怎麼樣?是受了傷,還是……還是死了?」眼楮緊緊盯在陳敬龍臉上,等他回答;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陳敬龍心中忽動,暗道︰「看他神情,銀玉在他心中頗有份量。我不妨詐他一詐,或許能扭轉局面,于絕境中逃出生天!」當即皺起眉頭,佯裝憤怒道︰「哼,她將我傷成這樣,我又豈能饒她?她對我下手狠毒,我便比她更狠十倍!」
尚自高全身劇震,臉色鐵青,嘶聲道︰「你把她……把她……殺了?」說這話時,胸口急劇起伏,右手緊緊握拳,似乎便要出手毆擊陳敬龍一般。
陳敬龍見他如此,更確定銀玉在他心中的份量,暗中盤算月兌身之策;笑道︰「殺是沒有殺,不過,打斷幾根骨頭卻是免不了的!」
尚自高猛松口氣,喃喃道︰「沒死就好,沒死就好!」定一定神,又問︰「她現在何處?沒有生命危險吧?」
陳敬龍笑道︰「你放心,她現在死不了!」頓了一頓,遲疑道︰「不過……明天就很難說了!」尚自高又是一驚,急問︰「怎麼?」陳敬龍道︰「我有許多話要問她,所以暫時沒有殺她,而是把她交給了我一個朋友看管。我交待我那朋友,如果明天我不去與他相會,便是出了意外,到時他只管將銀玉殺了,給我陪葬就是!」
尚自高側目而視,懷疑道︰「此話當真?」陳敬龍心中微凜,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淡淡笑道︰「你不相信我將她擒住了?」從懷里模出那個裝著消魔化力粉解藥的小瓷瓶遞出,問道︰「你跟她熟的很,想必也認得這個東西吧?」
尚自高接過瓷瓶仔細一看,緩緩點頭,喃喃道︰「這是我送給她的,我又怎會不認得?」
陳敬龍笑道︰「你認得就好!她若不是落在我的手里,她的東西又怎會被我得來?」
尚自高緩緩點頭,將瓷瓶遞還陳敬龍;低頭思索一會兒,忽道︰「那也未必!你能將她細刀奪來,自然也能奪到她身上其它物品。身外之物,被人奪去也不稀奇,可不能證明她確實被你擒住!」
陳敬龍微一尋思,嘆道︰「身外之物,確是無法證明。唉,看來我今天是難出包圍了!只可惜了島川香這樣一個美女,年紀輕輕、如花似玉,卻就要給人陪葬了!」
尚自高驚道︰「你叫她什麼?」陳敬龍冷笑道︰「她真名不是叫島川香麼?哈,我若不是嚴刑拷打,逼問于她,可還真不知道呢!」
尚自高臉色微變,愣了半晌,輕嘆口氣,頹然道︰「原來……她真的落在你的手里了!」
島川是血族姓氏,軒轅族中絕無此姓。島川香在軒轅族活動時,一直使用假名「銀玉」,就是怕泄漏身份,惹得軒轅族人追殺;這姓氏對她來說,是一個關系生死的大秘密,若非受逼不過、萬不得已,絕不會說給外人知道。
尚自高見陳敬龍知道島川香的本名,只當他確是對島川香使用酷刑,逼問出來的;既然可以用刑,自然是將其擒住了,這一點毋庸置疑;因此對島川香落入陳敬龍掌握之事再不懷疑。他又哪會想到,當時島川香是把陳敬龍當成了必死之人,再無防範之心,因此不隱瞞他,說出自己本名的?
陳敬龍見尚自高再不懷疑,便道︰「如今你要問的話已經問過,我可就要動手了!既然必死,我也要先讓你死在頭里!」說著細刀輕擺,便要起身。
尚自高忙道︰「且慢!我還有話!」陳敬龍佯裝不耐煩道︰「哪來這許多話?你我都是快死的人了,說的再多又有什麼用處?」尚自高道︰「那也未必!或許……或許咱們可以打個商量,和和氣氣解決事情,這樣大家就都不用死了!」
陳敬龍大喜,暗道︰「他果然很在乎銀玉的生死,這一票算是壓對了!」臉上神情卻冷冰冰的,皺眉道︰「事到如今,還有商量的余地麼?」尚自高賠笑說道︰「很有,很有!你我之間又沒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何必非要斗個死去活來?」
陳敬龍遲疑片刻,點頭道︰「好吧,你有什麼主意,說來听听。」尚自高道︰「咱們不妨做個交易。我一會兒自帶手下離開,再不與你們為難;你們見到你那朋友時,立即將銀玉釋放,行麼?」
陳敬龍沉吟道︰「這麼簡單?」尚自高苦笑道︰「不然還能怎樣?我寧可冒生命危險,孤身與你們相處,只為打听銀玉的情況,可見她在我心中份量。只要她能安全,我自己的性命都不算什麼,何況其它事情?你們是江湖俠士也好,是皇上派來的眼線也罷,我都不在乎,只求銀玉能夠平平安安!」
陳敬龍奇道︰「她對你當真如此重要?」
尚自高沉默半晌,黯然嘆道︰「我若不是很在乎她,又怎會為她而背叛皇上,暗地投靠和順王爺?唉,她只是想利用我,對我沒有半點真情,我心里清清楚楚,可是……可是我就是心甘情願為她做一切事情;只要她能開心,我就算被人斬為肉泥那也沒什麼要緊!我做了民族敗類,注定將來要受萬人唾罵,遺臭萬年,我心里也很清楚;可是,能時常見到她,跟她說說話,就算明知她不是真心待我,我也……也一樣開心!」他越說慢,聲音也越來越低,到最後直如夢囈一般;眼中神色又是痛苦,又是快樂,又似乎含著幾分期望和擔憂。
陳敬龍對這個狂妄自大、卑鄙無恥的小人一直極為厭惡,待得知他背叛本族,去做血族奸細後,更是增加了許多恨意;此時听他說出這番話,再看他的神情,恨意雖然不減,厭惡之情卻不知不覺淡了,轉倒生出幾分憐憫之心;暗道︰「他愛銀玉,已經到了瘋狂而不分善惡的境地;可卻又明知對方只是利用自己,並沒有對自己當真動情。這其中的痛苦滋味,只怕外人難以體會!看他總是一付洋洋自得的神情,哪知竟是個如此可憐之人!」
尚自高沉默一會兒,心情稍有平復,笑道︰「現在你們可知道了吧?我做的一切,只為銀玉一人;至于和順王爺的大事是否成功、你們究竟是否會影響到王爺的大事,在我心里,都不及銀玉的一個小指頭重要!我是真心實意與你們商量,你們總該相信了吧?」
陳敬龍見他方才真情流露,不似做假,便不再擔心他有什麼陰謀;當即笑道︰「尚隊長說的不錯,你我之間又沒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何必非要斗個你死我活?就按你說的辦!我二人留得性命,你也能再見到銀玉姑娘,皆大歡喜,豈不是好?」
尚自高大喜,歡聲笑道︰「好,好,就是這話;皆大歡喜,豈不是好?哈哈!」
陳敬龍微一尋思,問道︰「尚隊長,你當真放心讓我們離開?難道不怕我說話不算,月兌離險境之後,不肯放你的銀玉姑娘麼?」
尚自高笑容一僵,尋思一下,嘆道︰「那又有什麼辦法?不放你們離開,銀玉必死無疑,放你們離開,至少還有一線希望。我雖然不很相信你們,可也只能賭一賭了!」微頓一頓,又自嘲笑道︰「嘿,我仗著有些機智,向來不肯吃虧,可是今天,哈哈,為了銀玉,可做了一次虧本到家的買賣!」
陳敬龍正色道︰「尚隊長,你放心,我不是言而無信之人;只要我們能安全離開,而銀玉在離開我的掌握之後不出意外的話,我保證以後她準能活生生的出現在你面前!」心中卻道︰「其實不放我們離開,她將來也一樣能出現在你面前,只不過這話現在可不能跟你說了!」
尚自高喜道︰「這樣最好!放她離開時,請你給帶個話,讓她回無極城來養好傷再回血族吧。」微一沉吟,又問道︰「她傷的重不重?能自己走路麼?」陳敬龍笑道︰「放心,我只打斷了她的胳膊,並沒打斷她的腿。只要她想回來,自然能走回來,不用擔心!」
尚自高听說銀玉被打斷了胳膊,又是心疼,又是憤怒,但眼前卻又不能跟陳敬龍翻臉,只能強自忍耐,干笑道︰「能走回來就好,能走就好!」微一遲疑,又道︰「兄台,尚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你見到她時,能否不再為難她,立即便放她離開?」
陳敬龍笑道︰「你怕我放她離開之前,再嚴刑逼供一番麼?」尚自高默然點頭。
陳敬龍尋思一下,正色道︰「我本來確是有這個打算。既然尚隊長料到了,咱們不妨把事情擺在明處來講。和順王爺究竟在計劃什麼大事,我是一定要知道的;如果你現在告訴我,我再沒有可問之事,自然不會再去為難銀玉;如果你不肯說,我只好逼問于她。你若是不甘心,就當咱們剛才什麼都沒談過,你只管讓人進來殺我們好了!」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