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龍奔到時,皇宮中已有十余處火頭燃起,烈焰翻騰,照的半天通亮;宮牆之內,廝殺打斗聲、淒號哀叫聲響成一片,亂做一團。
皇宮正門大開,周圍倒著一些守門士兵的尸體,再不見有人把守。陳敬龍听得里面殺聲正急,顧不得多想,急抽刀出鞘,沖進門去。
正門里面,是一片青石板鋪就的小廣場,中間一條筆直甬道;甬道盡頭,又是一道宮門,也是大開,可望見里面許多人躥跳縱躍,斗的正緊。
陳敬龍掃視廣場,見絕無打斗過的痕跡,不由大惑不解︰「難道皇宮守衛如此松懈,直被敵人潛入內門,方才發覺?」
正疑惑間,卻見內門里匆匆奔出一人,沖著陳敬龍大叫道︰「怎麼只你一人來了?倪總管率領的人呢?媽的,里面快頂不住了,急等援兵,他卻又磨蹭起來!」
陳敬龍凝神看去,黑夜之中,只見那人穿著一身銀光閃閃的錦衣,卻瞧不清面孔;心中暗奇︰「這是什麼人?怎麼問起我話來?倪總管又是誰?」尋思一下,猛地醒悟︰「是了,倪總管必是那個帶人打開南門,接四副城守軍入城的禿頭漢子,也就是尚自高提過的‘倪禿子’!眼前這人是和順王爺的手下,見我穿著尋常江湖人服飾,只當我是和順王爺招募回來,助其作亂的江湖人士。我且不妨將錯就錯,套問一下里面情況究竟如何!」
當即高聲應道︰「倪總管讓我通報王爺,四副城守軍已到,御林軍不足為患;他馬上就到,請王爺不要著急!現在里面怎麼樣了?」口里說著,腳下不停,快步向前奔去;離得近些,看清那人長相,十分普通,眉宇間卻微帶傲色,很有些高高在上,不將別人看在眼里的感覺。
那錦衣人見他說出四副城守軍的事,更不懷疑他的身份,應道︰「我們隨尚隊長提前打開四面宮門,王爺趁宮中無備,帶人沖進來時,稍點上風;現在宮里已經反應過來,其它十九隊大內侍衛全力反擊,我們可就吃力的緊了!」
陳敬龍這才明白︰「原來這人是尚自高的手下,隨著他一齊投靠了和順王爺,難怪神情與他有些相似;定是與他接觸久了,也沾染了他目中無人的習氣!」笑道︰「原來是位侍衛大哥,失敬,失敬!」說話間,已經到那人面前。
那人鼻中哼的一聲,冷冷說道︰「客套話就免了,還是快進去幫忙才是正理!」陳敬龍問道︰「這位大哥,你所穿錦衣,可是大內侍衛的服飾?」那人昂首道︰「這還用問麼?唉,你們這些江湖漢子,身份卑微,以前沒見過大內侍衛,那也尋常!」語氣頗為得意。
陳敬龍顧不得理會他言語無理,故做遲疑道︰「隨尚隊長投靠王爺的,只怕不只閣下一個。你們都穿著大內侍衛服飾,與其他侍衛一樣,兄弟分不清楚,錯殺了自己人豈不糟糕?」
那人不耐煩道︰「投靠王爺的人,侍衛服衣領上有個紅色圓印,一眼便能分辨出來;有了這個標記,又怎會弄錯?」
陳敬龍定楮一看,果見他衣領上有個錢幣大小的血紅色圓印,笑道︰「原來這是事先約定的標記,若不知情,還以為是打斗時濺上的血跡呢!妙極,妙極!」
那人話說出口,方才起了疑心,皺眉問道︰「這樣重要的事情,王爺必定提前鄭重通知,你怎會沒听說過?」
陳敬龍冷笑道︰「我又不是王爺的人,他通不通知,我又怎會知道?」話音未落,左手嗖地抬起,抓向對方咽喉。
那人與陳敬龍站得極近,又萬沒想過這「自己人」會突然動手,全無防備之下,哪里還能躲閃得及?陳敬龍一抓立中,指上猛一用力,「格」一聲輕響,已將其喉頭捏碎。
那人雙目凸出,死死盯著陳敬龍,一臉驚疑之色;喉間「 」輕響,似是在用力吸氣,又似有話要話,身體卻慢慢軟倒。
陳敬龍嘆道︰「這位兄台,你投靠和順王爺,便是投靠血族,如此叛族投敵之輩,人人得而誅之。雖然我殺你手段很不光明正大,你卻也用不著死不瞑目!」
那人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便即不動,但眼楮終是睜的滾圓,也不知有沒有听見陳敬龍說話。
陳敬龍見他已經斷氣,微一尋思,將他衣服扒下,穿在自己身上,又將他帽子取過戴好,這才離去。
走入內門,四下一望,只見好大一片廣場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色,百余具殘缺不全的尸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殘肢斷臂更到處可見,場面慘不忍睹;更有數百人分散各處,猶在打斗,不時又有新的尸體倒下,再增氣氛之慘烈。
這數百人中,身穿銀色錦衣的大內侍衛佔了七成左右,剩下大約三成穿著王府侍衛服飾。眾寡懸殊,場中往往出現三、五名大內侍衛圍攻一名王府侍衛的局面,而轉眼間,便是那王府侍衛被亂刀砍倒的情景。
大內侍衛人多勢眾,正面對敵,少有損傷,但卻不時有人突然倒下,垂死之際,淒聲慘呼︰「有人暗算!我們人中有奸細,大家小心!」正是投靠和順王爺的大內侍衛,混在人群之中,趁亂下手殺人。
場中一座高台上,立著三十余名王府侍衛,環繞在一名須發花白的華服老者身周,將他護的十分嚴密。那老者不住高呼︰「頂住,頂住,援兵馬上就到,大家再堅持片刻!事成之時,個個都有重賞!」
雖有許多大內侍衛圍著高台,但以低攻高,地勢上吃了大虧,一時卻攻不上去。
陳敬龍心道︰「不用問,那華服老者就是和順王爺了!所謂︰樹倒猢猻散。只要把這罪魁禍首除去,他那些手下定然再無戰心,一哄而散,皇宮之危立解!我得想辦法刺殺他才好!」
心里想著,腳下移動,向前行去,轉眼已進入混戰場中。他身著帶有標記的大內侍衛服,無論是大內侍衛還是王府侍衛見了,都當他是自己人,居然無人向他出手。
陳敬龍在亂斗叢中小心穿行,暗自欣喜︰「既然無人攔我,刺殺和順王爺便不很難;只要我能登上高台,出其不意一刀砍出,便即大功告成!」念頭尚未轉完,忽覺右側有人撲來,急橫跨兩步躲開,橫刀護住上身,轉頭看去,只見那人右手握著一把沾滿鮮血的匕首,左袖空蕩蕩隨風飄舞,不是尚自高是誰?他此時所穿,已不是出宮時常穿的白袍,而是一身大內侍衛的錦衣;領上一塊錢幣大小的圓印,殷紅如血。
陳敬龍一見是他,心中恍然︰「他認出我了,想要殺我!」笑道︰「尚隊長,咱們又見面了!」
尚自高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道︰「你穿著我們的衣服,便想瞞天過海麼?哼,我早知你打探情況,必是要插手此事,一直小心留意;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當真來了!」話音未落,縱身上前,挺匕首當胸便刺。
陳敬龍後躍躲開,沉聲喝道︰「姓尚的,難道你不問問銀玉的死活,便跟我動手麼?」尚自高冷笑道︰「你若已經放了銀玉,以後我自會見到她,又何必多問?」
陳敬龍笑道︰「若是我沒有放她呢?」尚自高微一遲疑,恨聲道︰「你若沒有放她,便是食言而肥的無信小人!我不可能再指望你饒過銀玉,更要殺你給她陪葬!」說著舉起匕首,又要進攻。
陳敬龍急喝道︰「且住!尚隊長,我有正事要辦,沒時間與你糾纏!我沒有食言,確實已將銀玉放了;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不如就此別過!」
尚自高急沖上前,匕首連揮,恨聲道︰「無怨無仇麼?就算你放了銀玉,又怎麼樣?你打斷她手臂,不算怨仇麼?你嚴刑逼問于她,不算怨仇麼?」每問一句,便是一匕首狠狠刺去。
陳敬龍連退幾步,見他不肯干休,心中火起;眼見他又一匕首刺來,便不再閃躲,運起內力,揮刀擋去。
「叮」一聲脆響,細刀與匕首相撞;尚自高連退兩步,驚呼道︰「好大力氣!」
陳敬龍怒聲道︰「姓尚的,我不願與你糾纏,可不是怕你!上次被你削斷鋼刀,是我疏忽大意,並不是你本領當真勝過我;真打起來,你不是我對手,還是趁早讓開的好!」
其實在陳敬龍心中,早恨不得把尚自高這叛族之人一刀砍成兩斷,但知道他心思敏捷,應變迅速,雖然本領不如自己,但當真要殺他,卻也不是三招兩式便能解決的;那倪禿子帶領人手,隨時便可能到來,到時場中局面必有變化,或許便再沒有刺殺和順王爺的機會,因此才不願與尚自高糾纏,只想快些將他打發開去。
尚自高思索一下,緩緩點頭,嘆道︰「不錯,上次我見過你出手,招式精妙,遠非我所能及!既然我的金系斗氣削不斷你兵刃,再打下去,必定有敗無勝。罷了,罷了,我想為銀玉報仇的心願,是無法達成了,咱們就此別過!你要去刺殺王爺,只管請便,左右我也攔不住你,只好睜只眼閉只眼,裝作沒看見了!」說完便要轉身退去。
陳敬龍心中忽地一動,喝道︰「慢著!你不會等我上了高台,身處眾敵之中時,突然喝破我的身份,讓他們殺我?」
尚自高微微一愕,隨即干笑道︰「當然不會,怎麼……怎麼會呢?我又不在乎王爺的生死,何必與你為難!」口里說著不會,眼中卻掠過一絲失望。
此時二人離得不遠,陳敬龍眼力又遠超常人;尚自高眼中失望之色雖一瞬即逝,陳敬龍卻已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後背冰涼,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險,好險!我若不是提前想到,定要中他的計了;到時三十幾個王府高手將我圍在中間,一齊下手,我縱有三頭六臂,也轉眼便成肉泥了!」一時驚怒交集,厲聲喝道︰「姓尚的,你打的好精的算盤!你確是不在乎王爺生死,但卻一心要替銀玉報那斷臂之仇;我被亂刃分尸,不正合你意麼?哼,有你在,我便無法隱瞞身份去刺殺和順王爺;說不得,只好先將你除掉了!」說到這里,運起內力,縱身上前,揮刀便砍。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