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若男轉向商如海,拱手問道︰「商老爺子,您怎麼說?」
商如海朗聲道︰「老夫不願看見江湖人死傷狼藉的場面;今天要是有人在會上尋仇,老夫自然不能旁觀,必定要管上一管的!」
洪斷山見齊若男看來,不等他說話,便即表態,正色道︰「洪某身為軒轅族人,自然與血寇誓不兩立!誰敢在會上尋仇生事,為血寇出力,洪某決不客氣!」
齊若男又轉問祝傾城︰「祝老前輩,您怎麼說?」
祝傾城向商如海、洪斷山二人掃了一眼,冷笑道︰「人家都是大俠身份,說話都懂得含蓄;哼,老身可不會那樣文縐縐的!」微一停頓,厲聲喝道︰「誰要做血寇走狗,在會上尋仇鬧事,說不得,老身只好魔杖一抖,燒他媽的!」
她雖已年過六旬,外貌卻仍如四十左右歲一樣。
眾人見如此一位美艷婦人,大庭廣眾之下說話毫不顧忌,「他媽的」月兌口便出,如離不凡一樣粗魯,無不暗覺好笑;有些以前便認得她,知道她性情的江湖前輩卻暗暗點頭,心道︰「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是半點不錯!這老太婆如此年紀,直爽火爆的脾氣卻仍跟年輕時一模一樣,沒有一絲改變!」
離不凡大喜,興高采烈地叫道︰「祝老太太,咱們雖同在朱雀地區,但我只當你是俠義中人,必定總擺出正經面孔,說話裝腔作勢,讓人討厭,所以一直對你敬而遠之;若知道你如此爽直痛快,我早就去登門拜望了!咱們兩個,以後大可以來往來往,交個朋友!」
若是同輩中人,一個男子如此對陌生女子說話,實是大不莊重,頗有調戲之嫌;但二人相差十幾歲,祝傾城名揚天下之時,離不凡尚未出道,在江湖上已算兩代人,若正經論起,離不凡當稱祝傾城為「前輩」才是,因此這樣說話,並無人覺得不妥。
祝傾城橫了離不凡一眼,怒道︰「我很老麼?我自稱老身,那是莊重,你叫我老太太,卻是無禮的緊!再敢如此稱呼,別怪我跟你翻臉!哼,旁人怕你離瘋子,我姓祝的可不在乎!」
她雖然聲色俱厲,但說出話來,卻讓人忍俊不禁,都想︰「她剛說完‘他媽的’,跟著便強調自己莊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美艷老太婆雖然凶橫火爆,卻有趣的很,並不讓人討厭!」
離不凡也不生氣,強忍著笑,點頭道︰「很是,很是,祝女俠比在下大了還不到二十歲,當真不能算老,是在下失于計較,稱呼無禮了!祝女俠,在下跟你賠不是了!」說著拱起手來,貌似正經的施了一禮。
祝傾城听他說「比在下大了還不到二十歲」,更覺惱怒,但見他裝模作樣賠禮,卻又發不出火來,只得怒哼一聲,將頭轉向一旁,不去理他。
陳敬龍見到場的四大高手均都表態,不許在會上尋仇打架,心中大定,暗道︰「有他四人壓制,自然沒人敢挑起事端,混戰局面當可避免!」掃目四望,果見原本怒目相對的那些人眾都已將目光轉向別處,互不理睬,再沒有尋釁打架的意思。
齊若男緩緩掃視一周,見了眾人神色,點一點頭,揚聲說道︰「有四位前輩發話,晚輩總算可以放下心來!既然再無顧慮,咱們大會便正式開始。咱們這次大會,名為誓師,諸位可知道什麼意思?」
眾人早從請柬中了解一二,此時听他問出,有些年少好動的便嚷起來︰「是宣誓要與血寇相拼麼?」「是不是要組建義軍,在此會上表明立場?」……
齊若男听見眾人說話,輕輕點頭,轉向赭獅幫的看台,叫道︰「孟大叔,你們過來!」
孟東帶領眾人,魚貫下台,走入場中,列隊站立。此時除幾個在會場外等候接待遲到客人的幫眾,其他赭獅幫人已盡數在此。三百余人排列整整齊齊,個個挺胸撥背,面色肅然,頗有氣勢。
齊若男朗聲道︰「血寇大舉入侵,欲佔我軒轅江山,害我軒轅黎民,亡我軒轅一族!正所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當此民族危亡之秋,赭獅幫上下不敢坐視,欲盡江湖人俠義本份,與血寇決戰沙場,誓死周旋,保我軒轅百姓。特此昭告江湖同道!」
他話音剛落,孟東等三百余人一齊大吼︰「與血寇決戰沙場,誓死周旋!」聲動四野,豪壯之氣,直沖霄漢。
吼聲方停,離不凡豎起拇指,高聲叫道︰「齊幫主,赭獅幫個個都是好樣的,你這做幫主的更是不折不扣的好漢,我姓離的佩服!」
其他人不似離不凡一樣無所顧忌,想說就說,但大半也都點頭贊嘆,面露欽敬之色。
齊若男沖離不凡點頭示謝,朗聲說道︰「諸位,赭獅幫此次誓師,並非為沽名釣譽,實是有話要說,需各位做個見證!赭獅幫上任幫主高天彪,凶殘暴戾、作惡多端,赭獅幫在他領導之下,做了不少愧對江湖同道之事,結下許多仇家。今天到會人中,有一些便是與赭獅幫結有仇怨的;就算以前素無瓜葛之人,想必也對此情況有所耳聞!」
此言方出,有些看台上的人眾已低聲議論起來。有的看向齊若男的眼神中,怒火騰騰,顯是與赭獅幫結怨甚深,提起舊仇,憤恨難當;有的則面露驚警之色,顯是見齊若男主動提起舊仇,擔心他有所準備,要對到會仇家不利。
孟東快步到赭獅幫看台上提了個大木桶下來。那木桶里裝滿了水,隨他走動搖晃,不住漾出。
齊若男叫道︰「大家請看!」說著向孟東指去。
眾人見孟東突然提個水桶出來,不知他要搞什麼名堂,一齊凝目觀望;卻見他伸手入桶,模了一模,拎出一件東西,高高舉起。
那東西圓圓滾滾,大如西瓜,有口有鼻,上頂毛發,卻是一個人頭。原來那木桶中並非是水,卻是防腐藥液,浸泡之下,以免那人頭腐爛。
齊若男揚聲道︰「這便是高天彪的首級!這賊子多行不義,終于惡貫滿盈,死在我與朋友聯手圍攻之下!現在將他首級展示給人,以證明我所說不假;也算赭獅幫對過去所結仇怨給出個交待!」
孟東提著人頭繞場緩緩而行,以便認得高天彪的人細看檢驗。
一個粗壯老者看過人頭後叫道︰「齊幫主,我明白你的意思。咱們快刀門與赭獅幫的怨仇,都是因高天彪而起,現在他已死了,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再也不必提起!」
又一個中年漢子叫道︰「我們雲海閣上一任閣主是死在赭獅幫圍攻之下,但現在高天彪已死,首惡已除,過去的舊帳也就算是劃清了,雲海閣以後再不與赭獅幫為難就是!」
接著又能有五、六個門派頭腦在看台上揚聲說話,表明與赭獅幫盡釋前嫌,再不為敵。
齊若男連聲道謝,拱手道︰「諸位深明大義,赭獅幫上下感激不盡!赫獅幫此次誓師,正是要將以前恩怨了結,讓在場江湖同道做個見證︰從此赭獅幫只與血寇為敵,再不問江湖是非,也望江湖同道再不與赭獅幫人為難……」
剛說到這里,忽听一座看台上有人大哭叫道︰「你們想了結便了結,說的如此輕松,天下哪有這般好事?我爹爹被赭獅幫人亂刀砍死,尸首不全;我兩位兄長尋赭獅幫理論,也都被殺了。三條人命,豈是死一個高天彪便抵消了的?」
眾人循聲望去,見那看台旁旗上寫著「青山派」三個大字;台上叫嚷者,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正痛哭不止,望向赭獅幫眾人的眼神中,滿是恨意。
齊若男拱手問道︰「閣下是……?」
那青年哭道︰「我叫李莫然,是青山派現在的掌門。我爹爹便是上一任掌門李非剛。」
齊若男微一尋思,嘆道︰「不錯,李老掌門和他兩位公子,確是死在赭獅幫手里……」
李莫然大叫︰「你既然承認,可見我所說不假!殺父殺兄之仇,豈能不報?我青山派不敢在會上動手,但想讓我們就此罷休,不報前仇,卻不能夠!」說罷又放聲大哭。
齊若男嘆道︰「赭獅幫與青山派結怨,過錯全是在高天彪凶殘成性,與令尊一言不合,便即行凶;但現在高天彪已經死了,李掌門還不肯罷休,究竟如何才能了結前仇呢?」
李莫然叫道︰「高天彪死了不假,但當初助他行凶之人,卻有許多都還活著。除非這些人都站出來,讓我殺了給我父兄抵命,不然青山派與赭獅幫永遠沒完!」
不等齊若男說話,離不凡已經怪叫道︰「青山派若有能力報仇,早就報了,還用等到今天麼?你這小子,狗屁能耐沒有,卻又糾纏不休,著實讓人討厭;趁早閉了你的鳥嘴,別惹老子生氣!」
李莫然哭道︰「我們青山派人少勢微,不敢跟前輩為敵,所以才不在會上動手;但天下事情,抬不過個理字,難道我父兄三條性命,就此算了不成?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離不凡怒道︰「老子做事,向來不講理的,你不知道麼?你不服氣,便把殺父之仇算在老子頭上,只管來找老子報仇好了!」
李莫然听他語氣不善,哪敢再說?低下頭去,只是痛哭。
洪斷山沉吟道︰「離幫主,以武力壓人,不是辦法!就算這李幫主今天不敢說什麼,但心中不忿,以後終究還會與赭獅幫沖突。赭獅幫要專心對抗血寇,咱們當想個妥善辦法,將其以前仇怨盡數化解才好!」
離不凡不以為然道︰「江湖上就是以武力為尊,何必想什麼辦法,不服氣就只管動手好了!老子就不信他青山派敢跟老子放對。老子要他放棄舊怨,他就得……就得……」說到這里,自己也覺太不現實,沉吟自語道︰「女乃女乃的,老子也不能守著赭獅幫過一輩子,難保別人不會以後尋仇;難道要老子把赭獅幫仇家都殺光才行?這可當真有些麻煩!」
齊若男尋思一下,朗聲道︰「多謝洪、離二位前輩為赭獅幫著想!恩怨自結亦須自解,旁人終究無法插手;還是讓晚輩自行解決!」轉對李莫然道︰「李幫主,你們三條人命,以高天彪一人相抵,你覺得抵不過是麼?也罷,我是現任赭獅幫主,赭獅幫有什麼恩怨,我都難逃干系;你過來,將我殺了。以我赭獅幫先後兩任幫主的性命,雖不能抵消干淨,可也差不太多了,你說怎樣?」
此言一出,赭獅幫人齊齊驚呼︰「幫主,萬萬不可!」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