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猿走了一氣,血筋活動開來,精神稍旺健一些;腳步逐漸穩當,也不用再停下休息;行進速度加快不少。
到黃昏時,離古利部居地已有五、六十里路程。
陳敬龍四人不知要走到何時方止,正覺焦急,卻見前方景物有變,再無樹木,視野開闊;東北方向,是一片看不著邊際的亂石灘,寸草不生;東南方向,卻是廣闊草地,綠草齊膝,地勢平坦。
那魔猿腳步不停,不往平坦草地去,卻折向東北,直直走入亂石灘中。
陳敬龍四人都覺納悶,均想︰「草地平坦好走,石灘坎坷難行;這魔猿雖然是獸,可也不應傻到如此地步吧?難道它竟連好走難走都分辨不出?」
正在四人詫異之時,卻見那魔猿巨大身形忽地憑空消失,再看不見。
四人大奇,相顧愕然。
陳敬龍揉揉眼楮,又仔細向石灘上看了看,只見除了遍地石頭之外,確實再無別物;不由奇道︰「偌大個活物,怎能說不見就不見了?難道活見鬼了不成?」
雨夢沉吟片刻,正色說道︰「石灘有古怪;咱們過去看看,便知究竟,但在石灘行走時,須得小心一些!」陳、商、六子齊齊點頭。
四人慢慢走入石灘,緩抬腿,輕落步,小心翼翼前行;四雙眼楮左顧右盼,留意觀察周圍情形。
行出里許,已接近魔猿消失之處;只見前方地面霍然落下,竟有一個里許方圓的深坑。
四人齊松口氣,都覺好笑,均想︰「魔猿躍入坑中,當然是猛地消失不見,又哪有什麼古怪了?倒害的我們白白擔心這半天!」
四人湊到坑邊,探頭看去,不由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那大坑約有六、七丈深,坑壁都是岩石,甚是陡峻;坑底卻十分平坦,長滿花草,紅綠白紫,絢爛繽紛。
此時,坑底一角,二十多頭長滿銀色短毛的鋼體魔猿聚在一處,當中一頭魔猿揮臂擺掌,比劃不停,隱約能听到它口中「唔唔」之聲;顯然,當中魔猿便是被陳敬龍打傷的那頭,如今歷險歸來,正向同伴講述歷險經過。
陳敬龍四人頭皮發麻,不敢久看,從坑邊慢慢退開;直退到石灘外,方才齊松口氣。
商容兒連打幾個冷戰,怵然嘆道︰「好險,好險!這麼多魔猿;只要一頭打上一拳,咱們四個便非得都變成肉餅不可!」說罷看向深坑方向,眼中盡是驚懼之色,口中兀自喃喃念叨︰「……唔……四個肉餅……扁扁地……著實不妙!」
陳敬龍抬臂擦去額上冷汗,道︰「多虧咱們靠近時沒發出聲響;不然,被它們發現了,就算咱們每人有十條性命,可也得一股腦丟個干淨!」
六子輕聲稟道︰「師伯,坑底那些色彩鮮艷的花朵,便是神仙花!」
陳敬龍微微一怔,喜道︰「當真?」
六子點頭應道︰「我看的清清楚楚,絕不會錯!」
陳敬龍微一思索,慶幸道︰「這定是不知何年何月,有谷外花種,或被風吹,或被鳥獸攜來,落到這里,生長繁衍開來;也多虧得這些神仙花生在深坑里,花種散播不出,不然,這谷中到處生長,咱們可鏟除不盡了!」
六子應道︰「師伯說的不錯!現在咱們只要把坑中花草鏟除,魔猿便再無神仙花可吃,以後也就不會再發狂傷人了!」
商容兒皺眉沉吟道︰「怎麼鏟除?坑中那許多魔猿,誰敢進去?」
陳敬龍也無良策,苦思不語。雨夢勸道︰「此處離魔猿群不遠,著實危險,不可久留;咱們先離開這里,再慢慢想辦法吧!」
陳敬龍點頭應道︰「咱們回居處去,跟古利部人商量一下;集思廣益,或許便會想出好辦法來!這便走吧。」
四人快步急行,循來時之路而回。
等四人回到古利部所居山洞時,已是午夜時分。
負責夜間守衛洞口的幾名古利部人見四人歸來,均極喜悅,紛紛向四人招呼,又去向坤卡酋長稟報。
四人回陳敬龍所居石室稍歇片刻,坤卡酋長已匆匆趕來;一進石室,便埋怨道︰「軒轅族的朋友們,你們去哪里了?你們不見了,我們著急,找很久,找不到,非常擔心!這谷里太危險,有魔猿,你們不可以隨便出去;你們救我們族人,是我們的朋友,如果你們出了意外,我們會很傷心……」
陳敬龍見他氣急敗壞,確是真正擔心自己四人安危,不由感動,登時覺得與這坤卡酋長親近不少;忙讓他坐下,解釋道︰「坤卡酋長,不要生氣!我們出去,是有正事要辦,而這件事情,正是跟魔猿有關!」
坤卡酋長驚道︰「魔猿?你們又撞到魔猿?……啊喲,我忘記告訴你們,水潭邊那頭魔猿,沒有死,我們族人看見了,你們不要去水潭……」
陳敬龍笑道︰「水潭邊的魔猿,已經走了,不在那里了,不用怕!我們外出,就是跟蹤它去……」當下原原本本,將一路跟蹤魔猿的經過講述一遍,又將魔猿所居深坑的情狀仔細描述給坤卡酋長听。
待陳敬龍講完,坤卡酋長恍然大悟,嘆道︰「難怪,難怪!亂石灘,光禿禿地,不長花草;誰能想到,會有深坑,會長神仙花?我們族人都繞著走,不進亂石灘,所以找不到!」嘆罷微一沉吟,又喜道︰「找到神仙花出處,好極了!我們鏟除神仙花,不再受魔猿傷害,好極了!軒轅族朋友,你們對古利部的恩情,很大,非常大;古利部人,願意用一切東西,報答你們……」
陳敬龍急忙攔住他說話,笑道︰「報答的事,不必再提!咱們還是商量一下,如何鏟除神仙花才是要緊!那坑中有許多魔猿,人不可入……」
坤卡酋長問道︰「魔猿,有沒有守衛?……嗯,觀察周圍,看見人、獸接近,告訴同伴的守衛。」
陳敬龍微微一愣,隨即明白,笑道︰「你是問有沒有魔猿放哨,是麼?那倒沒有,不然,我們四個恐怕也回不來了!」
六子接口笑道︰「在這魔獸谷中,沒有一種可以傷到鋼體魔猿的野獸;那些魔猿並無可畏之物,又何須放哨提防?坤卡酋長,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坤卡酋長連連點頭;思索片刻,笑道︰「沒有守衛,就好辦!不進深坑,除掉神仙花,我有辦法……」當下將自己想法細細說出。
陳敬龍等四人听了,均覺可行,毫無異議。
五人又將行事細節商量妥當,確定再無疏漏,方才散去,各自休息。
第二日一大清早,坤卡酋長便招集族人,安排準備。古利部所有男子,外出尋找干柴干草,多多益善;所有女子,在洞外生火熬煮野獸油脂。
古利部在洞中居住,全仗獸油燈照明;所儲存備用的獸油著實不少。眾古利女子在洞外燃起幾個大火堆,每個火堆上,懸一大甕;將凝結成塊的獸油放入大甕之中。等獸油融化燒開,便將干柴干草塞入甕中;煮上一會兒,直到柴草被油浸的透了,方取出晾曬,再放新柴草入甕浸煮……
這一日,古利部洞外煙火不絕;到黃昏時分,已煮出萬把斤獸油柴草。坤卡酋長命人將柴草分扎成五十大捆;又選出五十名身體強健、腿腳輕便的年青男子,隨陳敬龍行事。
夜幕初降,眾人飽餐後,離洞而去。陳、雨、商三人當先領路,五十名古利青年各負一捆柴草跟隨前行;那六子年少步小,奔走不快,便留在洞中,不跟隨前去。
半獸族人身強力大;那五十名古利青年雖各背二百余斤柴草,卻全不當回事情,毫不影響行進速度。
月近中天時,眾人已到亂石灘邊緣;眾古利青年席地而坐,稍事休息;陳、商、雨三人悄悄去到深坑邊緣,察看情形。
深坑中,一片寂靜;此時月亮當頭,月光直射而下,鋼體魔猿身上銀毛反光,十分扎眼;只見坑底二十余頭鋼體魔猿分散各處,或仰天而躺,或伏地而臥,全不動彈,顯是都已睡熟。
三人看了片刻,見確無異狀,這才放心;小心翼翼退出石灘,引眾古利部青年進入。
眾古利青年深知此番行事,是生死攸關的勾當,稍有疏忽,驚起魔猿,後果將不堪設想,哪敢大意?個個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出,眼楮緊盯腳下,生怕踩翻石頭,發出響聲;隨著陳、雨、商三人,慢慢挪去。
直用了近半個時辰,方才挪到深坑邊上。陳敬龍揮手示意,五十名青年又繞坑行去,分散停留,將深坑圍住。
每個青年尋到停腳位置,便輕輕將柴草捆拆開抱在懷中,以便投出時柴草分散,覆蓋更廣。
等眾人全都準備好,又花了小半個時辰。
陳敬龍掃視眾人,見再無不妥,便向商容兒點一點頭。
商容兒魔杖平伸,凝神以待。
陳敬龍舉起手臂,眾古利部青年見了,一齊做好投拋準備。
陳敬龍手臂猛落,大喝一聲「拋!」
喝聲方出,眾古利青年一齊揚臂;萬把斤柴草飛散空中,向深坑里落下。
與此同時,商容兒一聲清叱,魔杖頂端霍地生出一個西瓜大小的火球,跟著「砰」一聲輕響,大火球裂成百十個小火球,縱橫飛射,織成一片火網,向前罩出。
亂紛紛的柴草與亂紛紛的火球在空中交織相遇。那些柴草本就枯干,又都浸透了野獸油脂,遇火豈有不立即便著的道理?一時間,火光大亮,許多柴草帶火墜向坑中。
陳敬龍大叫︰「大功告成,逃命啦!」擁著商、雨二人,轉身便奔。眾古利青年哄然而散,各自奔逃。
深坑里傳出魔猿驚吼聲,此起彼落,接連不斷。眾人听了,更是把吃女乃力氣都使了出來,竭力飛奔。
那深坑四壁陡峭,便是魔猿攀上,也需稍花些時間。
等眾魔猿冒煙突火,逃出坑來,所有人都已奔出亂石灘,隱入了樹木茂密之處。
萬把斤浸透獸油的柴草燃燒起來,便是岩石也烤的酥了,何況花草?這一把火,將魔猿所居坑底化成一片焦土,所有神仙花盡成飛灰。自此夜起,魔獸谷中神仙花絕跡,古利部人再不受魔猿發狂之害,得以在谷中永世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