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塵傳說 三百零八節、撒潑渾賴

作者 ︰ 千載飛花

見那老者盯上了唯一沒有打開的木箱,戲班眾人均是臉色微變。(p;老者見眾人都不應聲,怒哼一聲,縱身而起,躍上馬車,便要親自開箱查看。

那「班主」慌道︰「老人家,那里的東西,不能看」老者微一遲疑,冷笑道︰「怎麼?有不敢見人的東西?」話音未落,手已搭上箱蓋,就要掀起。

便在此時,只听第二輛車上一個尖細女聲啐道︰「什麼老人家,不過是個有怪癖的老色鬼罷了;班主何必稱呼的那樣客氣?」

那老者一聞此言,登時大怒,轉頭喝道︰「誰敢對老夫如此無禮?」

第二輛車上,緩緩站起一個妙齡女子,在一個小丫環的攙扶下,小心翼翼下了馬車,又蓮步輕搖,款款走到第八輛馬車旁,仰起粉臉,直直望著那老者,冷笑道︰「對你無禮?老娘說話已經夠客氣了,你還敢嫌我無禮?」

這女子年齡不足二十,膚色白晰,瓜子臉,秀眉櫻口,頗有幾分姿色,只是神情舉止十分輕佻,毫無正經人家女孩兒的莊重;尤其一雙桃花眼,顧盼之間,眼波蕩漾,極顯狐媚。

那老者听她說話,更是惱怒;臉上如罩寒霜,森然問道︰「你跟老夫說話,自稱什麼?」那「班主」听他語氣中隱透殺意,登時打了個寒戰,忙叫道︰「老人家,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那女子卻毫無懼色,雙手叉腰,踮腳狠狠唾道︰「我呸你少跟老娘裝斯文,張口閉口稱‘老夫’;像你這樣不要臉的色鬼,老娘見的多了,只是沒見過像你這麼大年紀的罷了你那點兒狗屁心思,當老娘看不出來麼?」

她這一番話,直把那老者罵的臉上忽青忽白,氣的渾身亂顫,嘴唇哆嗦不停,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那女子不依不饒,尖聲質問道︰「怎麼?嫌老娘說話難听?你既然能豁出臉來,干這無恥事情,還假裝什麼莊重體面,受不得別人斥罵?」

那老者氣的呼呼直喘,顫聲問道︰「老夫……老夫究竟做了什麼……什麼無恥之事?」

那女子抬起手臂,伸出一根如蔥縴指,指著那大木箱問道︰「你須不是瞎子;那箱上的字,你看不見麼?」

那老者低頭略一打量,果見那箱上刻著個斗大的「秀」字;不解道︰「這個字,又怎麼了?」

那女子怒道︰「‘秀’就是我,我就是秀兒;那箱上寫著我的名字,里面裝的,就是我的東西男人會以‘秀’字作名麼?箱上的字,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你,里面裝的是女人東西,你不知避諱,還想看個究竟;你到底打著什麼主意?」

那老者一呆,隨即怒道︰「以秀字作名的男人,也有不少;只憑這箱上字跡,老夫怎能知道里面是女人東西?」

那秀兒漲紅了臉,咬牙怒道︰「好,好,你是打定主意想看,是不是?我就讓你看個夠」一邊說著,一邊扯起裙擺,爬上馬車,「 啷」一聲將箱蓋掀在一旁,從箱里扯出條半舊長裙,往那老者懷里一丟,斥道︰「給,給,我穿過的,有我身上的味道;你拿回家去,慢慢把玩」跟著又扯出個白紗中衣,往老者頭上扔去,斥道︰「給,我貼肉穿過的,更喜歡了?」接著又扯出個粉紅肚兜,直遞到老者臉前,一迭聲問道︰「我昨天剛換下的,要不要,要不要?」

那老者羞的滿臉紫漲,如生豬肝一般顏色;慌張躍下車去,顫聲斥道︰「你這女子,好沒道理;老夫是要尋人,何曾要看你那些衣物了?」

那秀兒嘴一扁,拍著大腿哭道︰「啊喲,跑到我衣箱里搜人來了老娘就算偷奸養漢,自有我們班主管教,說破天去,也輪不到你個不認不識的糟老頭兒來搜看我們是戲子,是下九流,便欺負到頭上來了;千萬百計的來討便宜,你算是個什麼東西?要看女人內衣,花幾個錢,到青里看個夠去,何苦費心編這借口,來討便宜?老娘是賣藝吃飯,可終究不是賣身,容不得男人隨意作踐;你想佔老娘便宜,好哇,老娘今兒就跟拼個不要臉,讓你佔個夠……」一邊哭罵著,一邊躍下車來,直撲進那老者懷里,嚎啕哭道︰「隨你的意,你想看就看,想模就模,咱今天都豁出沒臉,給大家瞧個熱鬧你想作踐老娘,老娘順著你意,讓你作踐個夠……」

那老者手足無措,張著兩臂,不敢稍動,只是大叫︰「瘋子,瘋子快把她拉開,快拉開」前面車上下來幾個女人,忍著笑去拉開那秀兒;那秀兒兀自不肯干休,哭的滿臉涕淚,不住掙扎,只是要滾進那老者懷里去。

那「班主」踱到老者身邊,苦笑問道︰「老人家,已經鬧成這樣,你還不肯走,究竟想怎麼樣呢?我們是下九流的戲子,這沒錯,別人想欺便欺,我們也無話可說;但做事總該有個限度,不好欺人太甚了?」

那老者滿月復委屈,卻無法辯駁;欲要離開,卻仍然有些猶豫,目光又往那大木箱瞟去。那「班主」嘆道︰「既然老人家有這雅癖,著實難舍;罷了,罷了,咱們求個痛快;上去個人,把秀兒的內衣褲都拿出來,給老人家帶回家去慢慢賞玩」他話未說完,那秀兒早掙開眾人拉扯,爬上馬車,從木箱中抓出幾件衣裳,向那老者當頭丟去。

那老者著實無地自容,眼見衣物丟下,哪敢讓其沾身?身形微晃,已閃出丈許,跟著翻身便走,往北而去,奔行之,猶勝來時。

片刻工夫,那老者已奔得極遠,再看不見。戲班眾人不約而同長松口氣,相顧而嘻。

秀兒兀自垂頭哽咽,狀極委屈。「班主」望著她,皺眉嘆道︰「行了,行了,人走遠了,還演給誰看?」秀兒「噗嗤」一聲輕笑,抬起臉來,抹抹淚水,笑問道︰「班主,怎麼樣?我演得好不好?」此時她滿臉只有得意,神情間卻哪還有半絲委屈?

「班主」笑嘆道︰「咱們吃的就是這碗飯;若連這點小戲都演不好,還佩稱是我甄家班的台柱子?」言罷神色一整,又沉聲說道︰「剛才著實鬧的有些過了你知道那人是誰?萬一當真把他逼急,下了狠心,咱們可就都活不成了」

秀兒奇道︰「班主認得那老頭兒?」「班主」搖頭苦笑道︰「我哪配認得他?只不過根據江湖傳聞模樣,猜測是他罷了也正因猜出是他,我才敢容你胡鬧;那老頭兒雖然了得,但終究是正道俠士,恪守江湖規矩,不會任意胡為,不然,方才你潑他這一身髒水,還想活命麼?」

秀兒笑容一僵,愕道︰「那老頭兒是正道俠士?那班主冒險相救這人,又是什麼人?」「班主」苦笑嘆道︰「我救的,是朝廷通緝的頭號要犯,也是一些江湖人眼中的惡棍、奸徒;所以,我不敢讓他與那老者朝面」

秀兒笑容全失,換上滿臉驚容,喃喃道︰「惡棍……奸徒……」

「班主」顧不得向她解釋,轉頭四下一望,躍上車,低聲說道︰「趁現在沒有生人接近,咱們看看這人怎麼樣了,是不是還活著」

秀兒怔怔應了一聲,去將那大木箱內衣物掀起。接連掀起五六層衣物,方露出下面一個滿身黑紅的血人。

那人身著御林軍衣甲;靠著箱壁,半坐半臥;臉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猶如死人;左肩、右腿、右臂三處重傷,均用粗布簡單裹扎。不必說,這人自是陳敬龍無疑。

「班主」探身仔細看看陳敬龍臉色,又伸手在他鼻間一探;收回手來,緩緩點頭,低聲贊道︰「真夠硬朗受這麼重的傷,流這麼多血,又耽擱這麼久不得醫治,居然仍能活著;此人生命力簡直比野獸還要頑強我當初能敗在這樣一個人手下,不但不算丟臉,倒應該算是很光彩了」

秀兒愣道︰「班主以前跟他交過手?你們……你們本是對頭?」

「班主」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嘆道︰「我們本沒什麼仇怨;是因為他跟林正陽結仇,所以我才與他為敵我以前是神木教的壇主,替林正陽賣命,你們都是知道的」言罷又嘆了口氣,吩咐道︰「蓋上;別讓尋找他的人突然趕來撞見」

秀兒答應一聲,將層層衣物重又蓋好;車下有人將先前扔出來的那些衣物收拾妥當,遞上車來,秀兒也都取來塞入箱中,然後再把箱蓋蓋好。

直到一切都處理完,秀兒方低聲說道︰「班主,這個……這個小惡棍實在傷的太重;如果再不救治,就算他壯勝熊羆,也非死不可……」

「班主」搖頭嘆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咱們並不知這附近究竟有多少仇家在尋他,若現在將他抬出來救治,萬一被他仇家撞上,倒恰恰是害了他了;只能先趕路,待尋到穩妥地方,再想辦法救他」微一停頓,看了箱子一眼,又低聲嘆道︰「他究竟能不能再支持下去……唉,听天由命」嘆罷躍下車,自顧往原來所乘的第三輛馬車行去。那秀兒也只得跟著下車,回轉原車。

眾車夫將各車箱籠整理妥當,車隊又再上路。

行走不到一個時辰,又見先前所遇那老者自東北方向奔來,顯是尋人無果,不肯放棄,仍在往來奔走尋找;但他此番望見車隊,卻不再過來攔截,而是遠遠繞過,奔往別處;戲班眾人見了,都知他著實被秀兒撒潑渾賴撕臉皮的本領嚇到,不敢再來招惹,無不暗暗偷笑。

幸虧他們不知那老者究竟是誰;倘若知道那便是傳說中絕頂高手排名第一、威震江湖數十載的「冰破九天」商如海,至少要有一半人嚇到笑不出來,而另一半人,只怕要當場尿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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