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午餐去的是多寶餐館，價格公道實惠，味道可口，饒是如此，吳衛國仍點了滿滿一桌菜，在周圍食客看神話似的眼神中將十一道諸如紅燒豬蹄、清蒸鯉魚、燜炒排骨此類的菜肴全部掃光。
一旁靜靜地看著吳衛國大快朵頤的劉曉婷，油然生出一種經過豬圈的感覺。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吳衛國深知這一點，所以在他剔著牙齒提出要去找涂芬老師研究研究的時候，劉曉婷就趕緊把午餐錢給付了。
音樂學院辦公樓三樓副院長辦公室的裝飾極有意大利風格，柔軟的地毯，瓖嵌著金線的牆裙，黑色的大理石羅馬柱，辦公室內寬敞明亮，窗戶一推開，便可看到綠油油的草坪和栩栩如生的雕塑噴泉。音樂學院的賺錢能力一直是象京大學的強項。
吃飽喝足的吳衛國此刻就坐在副院長面前的沙發上，以一種漫不經心的神態觀察四周，他開始覺得涂老師之前答應給的每月三千元是不是有些太低了？甚至有種想要抽自己耳光的沖動，自己真是個鄉巴佬。
見到吳衛國的出現，涂芬心頭有種淡淡的興奮，為自己所做的種種的努力獲得回報而由衷高興，笑道︰「吳同學，你都考慮清楚了嗎？事實上我認為圖書管理員是一件非常枯燥的工作，大大埋沒了你的天分。難道你就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出人頭地，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嗎？今天早上我與章館長進行了良好的溝通，他的觀點與我十分一致。吳同學，從昨天晚上你的表現我也看出了你對音樂非常的熱愛，那麼就讓這種熱愛變成理想吧。」
劉曉婷只好陪在旁邊笑笑，心想不是說來討論器樂與聲樂的前途嗎？怎麼變成吳同學的入學典禮了？可是涂芬是自己的授業恩師，尊師重教大于一切，且看老師怎麼說。
對吳衛國來說，這種類似熱血青年煽動人心的話語根本不起什麼作用，但他還是很好的秉承了《演員的自我修養》中的理念，臉上一股異樣的激動，可卻又頗為難以啟齒地說︰「涂老師，我……我很需要那份圖書管理員的工作……你知道，一份工作對一位貧困人士意味著什麼。」
果然如此，涂芬有點欣喜自己的判斷了，想到自己挽救了一個深陷在困窘中的天才，禁不住有種成就感，釋然地笑了笑︰「前面不是說過了麼，這個很好解決，我私人贊助你，每個月三千塊，包吃包住。料想你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吳衛國一看，估計是榨不出更多的油水了，一拍腦門，說︰「對了，我昨晚上試著編了一首歌，很合適劉曉婷同學的聲線，正想請涂老師指正其中的不足之處。」
涂芬一時來了興趣，俯身向前問道︰「那你把樂譜帶來了嗎？」
「都記在腦子里呢。」吳衛國拿出紙和筆刷刷刷寫了起來。「這是一首包含了古典與流行元素的歌曲，我打算以弦樂為主，首先用手風琴拉出一長段低沉的旋律，然後用鋼琴挑高，就是這樣……」他抿著嘴唇憋著喉嚨把旋律哼了出來。
「《在四季盛開的花》？」涂芬接過手寫稿一看，驚訝的說︰「你連歌詞都填好了，曲子也編完整了。噢，這真是你一個晚上寫出來的？」
劉曉婷湊上前照著樂譜哼唱道︰「我要在星空下放開被束縛的長發，讓北部灣的海風追逐著它，我要用長睫毛的眼楮，輕輕親吻你頰上的酒紅……調子有點高，我唱不了了。」
「這里需要一個氣息的轉換，你只要稍加練習就能輕松自如的唱上去。」
涂芬在音樂一途浸婬幾十年，單憑一張完整的樂譜，就可以在腦海中交織種種音符，模擬演奏出樂曲。這首《在四季盛開的花》已經經過編曲，曲子采用多個復調，在三分之二階段逐漸形成**，前奏與歌詞、主旋律互相呼應，樂器的運用，段落與段落之間的協調對比，無一不表現得出神入化，編曲非常成熟，堪稱上乘佳作，至少要比最近一段時間的流行歌要強得太多。
她越看越是興奮，這個學生甚至在評論、實踐、創作各個方面都極為出眾，自己當了二十幾年老師，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學生。
唯一的缺陷是樂曲上有個非常明顯的錯誤，副歌部分重復得太多，這對歌曲的整體結構來說是個影響。涂芬揉揉眼楮還道自己看花眼了，但是看到吳同學誠懇請教的雙眼，她似乎感覺到什麼。
這個缺陷正是吳衛國故意做出來的，要請老師指正，萬一她指不出毛病怎麼辦？讓副院長臉往哪擱？大家總得互相給給面子嘛。雖然他很實誠，但是有時候必要的台階還是必須給人制造的，否則就難免年少輕狂了。
「吳同學，你看副歌是不是可以刪掉一段，顯得更簡潔，更有震撼力和爆發力？」涂芬用很專業的口吻說道。
「啊！」吳衛國接過稿子一看，假裝大吃一驚，十分由衷佩服，用敬仰的語氣叫道︰「是了，我怎麼就覺得曲子寫好了多少有點不對勁，原來問題出在這里。我還是太欠缺經驗了，幸好涂老師目光如炬，不吝賜教，這才全盤解答了我的疑惑啊。高，實在是高！」
任傻子也看出了他那拙劣的演技，在吳衛國虛心和劉曉婷驚訝的目光中，涂芬老臉一紅，虛榮心得到小小滿足，笑著說︰「是的，你這里可以用一段間奏餃接過渡。歌寫得很好，至少我認識的幾位國內頂尖音樂制作人都沒這個水平。不過歌曲的調子太高，听著好听，卻難以傳唱，商業價值不大。不是說曲高和寡嘛，我看吳同學你完全可以寫些順應市場的流行歌。」
吳衛國點頭說︰「我很想跟涂老師學習，只是你看光是寫一首不入流的歌曲，就耗費了極多的腦細胞，跟圖書管理員的工作不可同日而語，如果條件還是這麼艱苦的話，我寧可當一輩子圖書管理員算了。」
涂芬看著吳衛國就像看著一座巨大的未經發掘的寶藏，昨天對劉曉婷的點評，鋼琴演奏的才華，那還可說是僥幸，而《在四季盛開的花》樂譜就展現出了個人實力，有這麼一個天才學生，無疑會增加自己在學術界的地位。越是這麼想，就越不能放棄，幾十年是鹽也不是白吃的，見他吃吃不肯應諾，想必還是擺月兌不了錢字，溫言笑道︰「吳同學，條件總可以再商量嘛，只要你願意做我的學生，我總不會虧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