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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隆集,元和藥鋪。
二樓的一間臥室中,身穿一件湛藍色長袍的梁綱此刻正盤腿坐在床上,手捧著一卷《西游記》,細聲細氣的給身邊坐著的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講故事。
「………………卻說那黑水河神謝了行者,說道︰「多蒙大聖讓小神復得水府之恩!」唐僧道︰「徒弟啊,如今還在東岸,如何渡此河也?」河神立刻道︰「長老勿慮,且請上馬,由小神開路,引長老過河。」那師父才騎上白馬,八戒采著韁繩,沙和尚挑了行李,孫行者扶持左右,只見河神作起阻水的法術,將上流擋住。須臾下流撤干,開出一條大路。師徒們行過西邊,謝了河神,登崖上路。」
「好了,下午的兩章講完了,剩下那一章咱們晚上再講。」梁綱收起書卷,伸手撫模著小男孩的腦袋,看著男孩望向書卷戀戀不舍的眼光,不由得好笑,這幾天每當他講完《西游記》這樣的目光就總會出現一次。
「小皮猴」,在小男兒紅潤潤的臉蛋上捏了一把,梁綱笑道,「不許鬧,再鬧也不會給你多講!」
「磊磊,過來,到娘這兒來!」抱著未滿周歲的小女兒坐在門口一凳子上的陳王氏,聞聲立刻眼楮亮起,接口招呼道。
小男孩的目光滿是不舍得從書卷上挪開,跳下床幫跑到母親身邊,找了個舒服位子依偎進母親懷中。
看到小男孩听話的離去,梁綱隨手把《西游記》上卷仍在床頭,身子一軟舒服的躺倒在了床上,右手習慣性的向里一抹,透過一層薄薄的床單,九環鋼刀觸手可及。
他在這間房子里已經待了整整十一天,更確切的話說他是在這間房子里休養了整整十一天。那天夜里梁綱跳進興隆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出個大夫來看看傷勢並且再順便拿些「金瘡藥」之類的,與元和藥鋪同被梁綱列為既定目標的那一家裁縫店,說實話不過是城門失火被殃及的池魚罷了。
梁綱本來是準備打一槍就走的,可不成想他撬開門模上二樓推開的第一個房間門,在床上捉到的不僅有元和藥鋪的老板陳和軒、他妻子陳李氏,還有老陳家的命根子,夫妻倆的寶貝孫子陳天磊,也就是剛才那個在他床邊听他講故事的小男孩。
有了陳天磊在手一切就都好說了。為了孫子的安危是第一位的,陳和軒從頭到尾都是極其的配合。梁綱在元和藥鋪接受了他自穿越以來的第一次醫療。
元和藥鋪是一家小藥鋪,主事的人除了陳和軒之外就是他兒子陳廣亮在做幫手。陳和軒還有一個女兒,多年前就已經嫁人了,這家中除了他們老兩口外,就是陳廣亮夫妻以及他們生育的一雙兒女。
兒子陳天磊,生得虎頭虎腦的,很可愛,現在已經快五歲了。女兒是年初時生的,至今還未滿周歲。
上中下三代,六口人。梁綱敏銳的從中發現了陳天磊的重要性,當即心中就有了新的想法。他原本的打算是,在藥鋪里走一遭後再去不遠的裁縫店里走一趟,說什麼也要弄一身像樣的衣服再走,可現在,一種冒險的沖動在他腦海里生成。雖然知道這樣做會有一定的危險性,可梁綱還拒絕不了,這種想法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就像是雨後的春筍在他的心中不住的攢動著。
扣陳天磊在手中,自己就留在元和藥鋪養傷!
梁綱承認,自己的想法是有些瘋狂,可後世不是有一句流傳極廣泛的俗話麼,「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雖然這句話已經被人說爛了,可它怎麼的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況且現在還是在二百年前的清朝。
燈下黑是不講年代的。
從元和藥鋪出去,自己要做的也是找地方躲起來然後養傷,留在這地方也是為了養傷,而且能夠更快更方便,條件更好,危險更明了。
梁綱沒再去裁縫店,而是在這一番思量後留在了元和藥鋪。藥鋪的大門已經被他用刀給撬壞了,這一點痕跡很明顯,明天天一亮肯定會引人注意到,梁綱既然已經決定留在了這里養傷,那當然就要盡量的去減小自己的暴露的可能性。所以,在一陣沉思之後他讓陳和軒立即向興隆集的地保報案。
梁綱受箭傷這事大阜山里追捕的清兵都知道,所以在得知自己西逃入棗陽之後,棗陽縣的縣官很有可能把目光注意到縣內的各個藥鋪身上,畢竟梁綱要療傷就必須到藥鋪去買藥。
這一點,不少電視劇里都有演到,情節已經到了熟爛的地步了。梁綱不敢去懷疑古人的智慧,所以只要能想到的,他都要事先進行彌補。
興隆集是棗陽縣最東側的一個鎮子,全縣布嚴的第一日夜,元和藥鋪大門上就多出了些本不該有的痕跡,這不是一條明顯的可疑線索麼?與其等到最後清兵或是捕快自己找上門來,倒不如讓陳和軒去主動報案,如此還可以進一步的洗清元和藥鋪的嫌疑。
那天半晌午時,吳三禮就乘著馬車帶人趕到了興隆集,捕快們上門查探的時候,梁綱一手拎刀一手扣著陳天磊躲進了元和藥鋪二樓的一件暗房中。暗房的面積不大,是陳和軒當年立業時為儲存珍貴藥材而建的,可惜這麼多年過去了,元和藥鋪始終沒什麼大發展,這個本打算用來儲存珍貴藥材的暗房也就一直沒派上什麼用場。
事實證明梁綱想的沒有錯,吳三禮根本就沒想過梁綱會藏在這兒,陳和軒父子的緊張神色都被他當做了事後的害怕,畢竟梁綱這個短毛反賊對人而言還是很有威懾力的。他根本就沒上二樓。
自達這一天後,關于梁綱的海捕文書就在棗陽縣全境內粘貼開了,不到兩日時間通緝告示就貼遍了整個襄陽府和德安府。可元和藥鋪卻是一直安安穩穩,不受丁點騷擾。
梁綱的處境雖然是有了根本性的改變,可他的警惕性卻是一點都沒有減少。飯食、飲水什麼的都是要和陳天磊吃一處的,而且都是要陳天磊先吃過半個時辰後他才開始動筷。
陳天磊還是被他整日的扣在身邊,雖然沒有做過多的約束,也沒有對孩子露出過一個凶狠的惡臉,可陳天磊卻始終處于梁綱的第一攻擊範圍之內。
他母親陳王氏可以坐在屋內,白天小天磊也可以盡情地去和陳王氏親近,但這只限在屋內,甚至二人在梁綱躺在床上的時候都可以走到門口。不過剩下的那一步卻是決不可跨越的,房門始終是鎖著的,那麼短的距離陳王氏根本就不可能在梁綱起身趕到前就打開門和自己孩子逃出去。
到了晚上,陳天磊就是要和梁綱在睡在一起。
小孩子的天性是活潑的,讓陳天磊這麼小的一個人連續多日都呆在一個房間里,不鬧人明顯是不可能的。
所以為了給小孩解悶,梁綱讓陳和軒去書店買了一套《西游記》回來。雖然里面的繁體字他有不少不認識的,可能認出來的(也帶蒙)卻能多。在第一天引起了小家伙的興趣之後,梁綱就與他做好約定,每天講四章,上午一章,下午兩章,晚上一章……
梁綱是準備做長時間休養的,所以一百章的西游記他定下了每天四章,可是沒想到的是,現在才過了十一天,傷勢就已經完全愈合了……似乎該是行動的時候了!梁綱眼中一暗,一股殺機在他心中翻騰。誰是讓他落得如此境地的元凶?那兩個商人他是找不到了,可界牌口巡檢司卻是跑不了,那個領頭的該死!
想想雨夜中的彷徨和瀕死,那股滋味梁綱永遠也忘不了,必須報復!
反正自己是反賊嘛,既然成了反賊,那就要干一干反賊該干的事!
午夜,興隆集寂靜無音。
元和藥鋪一片漆黑,不見一點光亮。就在這該是人們深入夢鄉的時刻,陳和軒、陳李氏,陳廣亮、陳王氏,兩對夫妻四個人卻都是精神炯炯有神,兩眼睜得大大,躺在床上半點睡意都沒。
梁綱也沒有睡覺,他正支著耳朵留意下面街上的動靜。「莎莎殺——」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隊五人的巡更隊從元和藥鋪門前邁過。
片刻後,腳步聲遠去。
梁綱從床上翻身坐起,劃開一個火折,微亮的火光中小天磊睡得正香,在最初的兩天鬧騰後,他總算是不認生了,《西游記》開講之後更是變得有些纏梁綱了。
「好還睡吧,明天醒來見到的就是你媽媽了!」微微一笑,梁綱背起九環鋼刀,之前準備好的一個包裹也背在了背上,悄無聲息的走出了房間。
今天的房門是這些天來唯一一次沒有鎖上的。
幾聲輕微的響動後,陳氏父子和他們的老婆都衣著完好的下到了樓下,四雙眼楮看著梁綱輕松地翻出後院牆頭。
都這個時候了,梁綱不認為陳家還會再出賣自己。最初的那幾天過後,雙方相處的都還平和,梁綱能清晰地感覺到陳家四人對自己的懼怕感消去了很多,敵意也消除了許多。
況且梁綱準備在今夜離去的這一決定是在眾人臨睡前才說出來的,而且還特意說明,為了他的安全起見,在走的時候他會把小天磊也給帶上……不管出于什麼養的考慮,陳家人都不敢把消息泄露出去半分的。
「爹——」陳廣亮愣愣的看著梁綱翻牆而去,他敢想神明起誓,梁綱懷中或是背上絕沒有自己的兒子。
「兒啊——」陳王氏好似才回過神來,捂住嘴一聲低呼,轉身就向二樓跑去。「我的心肝啊,想死女乃女乃了——」陳李氏是同樣的動作,激動地嘴直哆嗦。
半響後,情緒平定了下來的四人再次坐到了一起。
「爹,你看明個廣亮還……去是去?」陳王氏見了寶貝兒子之後,心思又轉回到了丈夫身上,擔心起陳廣亮的安危了。
「怎麼能不去,不去他找回來了怎麼辦?」陳廣亮臉上閃過一絲毅然,不管是為了兒子還是為了整個家,自己天亮後都必須走這一遭。
原來梁綱在說起自己今晚要離去的時候,不但說了要帶陳天磊一起走,還要陳廣亮明個一早駕一輛馬車去白水河東面的官道上等著。陳家的人可以同去一個,到了地方梁綱會把陳天磊交給和陳廣亮同去的那個人,然後陳廣亮和馬車就歸梁綱使喚一段。
陳廣亮雖然是一個學醫的,可元和藥鋪本小店薄,一切事情都需要陳家父子親自打理,這進藥也是如此。所以,父子二人就都會趕馬車。元和藥鋪的後院就有一輛,只要再從鎮中借上一匹馬就行。梁綱在二樓待了整整十一天,平日里旁敲側擊到也罷陳家父子的能耐打听的差不多。
興隆集是棗陽縣的最東頭,雖然歸屬于襄陽府,可它到襄陽城的距離也不比去隨州城進,陳家父子是兩頭都跑,所以陳廣亮趕著馬車去東面也不會引人懷疑。
「廣亮還是走一遭吧,看看他要干什麼。這人腦子聰明,不是個蠻來的主兒。」對于梁綱讓自己主動報案一事,陳和軒是打心眼里佩服,所以他認為梁綱不是個持勇蠻干的人,自己兒子走這一趟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他要真是胡來,大不了老子就不要了這份家業……」
狠狠心,陳和軒拿定了主意。梁綱若是「危險」不到陳家,那就一直這麼應付下去也未嘗不可,可若是真的不是個事,自己一家就來個一走了之,不在興隆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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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牌口,松雲樓。
界牌口最好的酒樓就是松雲樓,這兒的掌勺大師傅是店老板特意從隨州城中請來的,飯菜的味道在這個巴掌大的小地方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巡檢司的老大,把總蓋堯鳴是這兒的常客,其余的一些小蝦皮也是時常光臨。如果是別的酒樓,怕是單因為這群食客就能折盡老本,自古兵匪是一家,他們的錢可不是好賺的。但松雲樓就不一樣了,店老板是有後台的,德安協軍中的一個千總,也是界牌口巡檢司的前任巡檢。
這點背景在隨州城當然不算什麼,可在界牌口就是能橫著走的。雖然現在人家走了,可那是高升去的,蓋堯鳴一個把總自然是要買前輩面子的。于是這松雲樓的生意在前任巡檢高升之後也沒沒落下來,只因為蓋堯鳴這老大一守規矩,下面的些蝦蝦米米也就跟著守規矩了。
幾十年的發展界牌口早就不是初時的荒涼地,雖然還比不上興隆集這樣的正兒八經的鎮子,可也是初具規模。梁綱前夜初到這里的時候差點嚇了一跳,界牌口不就是一巡檢司麼,怎麼成一鎮子了。
後來他搞明白了,然心里卻更唏噓了,他腦子里的這點從後世帶過來的「常識」,實在不是能當絕對真理來用。
照他原先的打算,是要搞偷襲暗殺的。畢竟是在軍營里麼,光明正大肯定是不行的。那時在他的腦子里,巡檢司就還是一小型兵營。可現實卻同他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偷偷地潛進里面,避開了兩波巡夜的清兵,然後梁綱找打了巡檢司衙門,那是一衙門,而根本不是什麼兵營軍營。
知道預料有誤的他,沒再里面做過多停留,而是立刻鑽了出來。第二天,他讓陳廣亮用了一天的時間去打探,最終得到的消息是——松雲樓是個下手的好地方!
…………………………
「……短毛還沒消息啊……」
「娘的,前後追了一個多月了,毛都沒抓到一個……」
「你說那家伙會不會已經跑了?海捕文書都下十來天了,鬼影都沒見到?」
一桌三個清兵正在議論著短毛反賊,卻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主角就坐在離自己不遠處。
跑?梁綱聞聲撇了撇嘴,老子仇還沒報呢,怎麼舍得跑?
「短毛反賊算個球!老子不還是追的他鑽山爬洞?」鄰桌,一喝的滿臉漲紅的清兵轉頭對著那三同伴叫嚷著。
「得了吧,李老三,喝兩盅貓尿又不是你了。」三人中一個斜衫撩侉的黑壯清兵聞聲扭過頭不屑的撇了李老三一眼,「忘了你們隊王犢子是怎麼死的了?就你這身板,三個也頂不住王犢子一個。」
「嗐,張黑子,怎麼說話呢?還會不會說人話?爺們辛辛苦苦為朝廷效力抓反賊,你他娘的沒去就不說了,還在這兒說他娘的風涼話?找抽不是?」李老三坐的對面也是個清兵,听了那黑壯的話當即氣勢洶洶的反罵了回去,說著還一臉挑釁的看著對面三人。
那叫張黑子的清兵冷眼看了看二人,臉上再次露出了一個不屑的冷笑。「仗勢欺人的東西,什麼玩意!」心中暗聲罵道。
界牌口巡檢司總共才一百四十來號人,抓梁綱就去了一百二十個,絕對的大比例。張黑子要是因為這個口舌和對面兩個雜碎打起來,後果是什麼樣的可想而知,他雖然性格有些暴躁可並不是笨蛋。
打架,不需要伙計幫手,他一人就能輕松料理對方兩個。
酒樓的一角。梁綱臉上露出了深深地不屑之色,這些綠營兵也就是這點出息了,在自己一畝三分地上橫,乍一看架勢挺足,可出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跟那秋後的螞蚱一樣,連個蹦一下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