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一章接戰健銳營
五月間,福康安死了。死的非常突然,非常意外,非常令人震驚。
梁綱接到他發病的消息才幾天時間,湖南就緊接著傳來了他的死訊。讓梁綱是直接閃掉了下巴,心中意外之極,愕然之極。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福康安分明是做到了郡王爵位的,可現在他只才是個貝子而已,怎麼就死了呢?中間還差的有整整兩個等級呢。郡王——貝勒——貝子
難道是歷史發生了變動?自己這個小翅膀扇啊扇的扇出影響力了?梁綱欣喜之余的第一個反應。可事實上卻是他的‘不學無術’造成的,他並不知道福康安是生前封貝子,死後才贈的郡王。乾隆雖然早就想封福康安為王,但是清廷自三藩之亂後,曾立下異姓不王的祖訓,礙于朝中大臣們的非議也才只能作罷。在福康安死後才悲淚長流,贈謚文襄,追贈嘉勇郡王,配享太廟。說他是乾隆的si生子也不是沒理由的,寵信的都沒邊了。而且嘉慶對福康安似乎也很有意見。例子:仁宗既親政,屢下詔戒諸將帥毋濫賞,必斥福康安。
不過不管怎樣說,福康安死得好,他這一死梁綱心情大暢不說,湘黔一代的十幾萬清兵也亂了陣腳,喪了士氣,給了義軍一個得以喘息的大好良機。在之前,他們已經被清軍打得有些喘不過起來了。
北京的和珅也在暗暗叫好,福康安這一死,不但解決了自己的一個死對頭,前線十幾萬大軍的兵權也空了出來,而試看天下,有資格做這十幾萬大軍統領的人物,除了年老體衰的阿桂之外,也就只有自己的弟弟和琳了。兄長手掌天下的朝政大權,兄弟手掌十幾萬大軍的兵權,有此做撐腰,他鈕祜祿氏家一門的榮華富貴就是百年穩固了。便是太子顒琰不對付自己,在皇上馭龍歸天之後,也輕易動不得自己了。和珅這家伙,最初時視嘉慶如無物,認為他不可能繼承皇位,以至于內務府幾次三番的克扣嘉慶銀錢。這樣的大仇,嘉慶豈能忘記?
和珅一改對軍火貿易漫不經心的態度,連連派人北上催促奧金涅茨快些運作,同時自己在北京‘煽風點火’,不住的往乾隆耳朵里灌好話,再加上和琳自身過硬的資本,最終是順利的拿下了那十幾萬大軍的兵權。
兄弟倆一邊把握朝政,一邊控制軍權,一將一相,一文一武,真是威風了得。
和琳也不負北京眾望,得了軍權之後立刻領兵再進,先克了吉吉寨、大隴峒等寨。二戰高吉陀,三戰兩岔溪,屢敗義軍。到七月底攻克了結石岡,一把火焚滅了牧牛坪等大小七十座苗寨。順利收復乾州,兵進平隴,期間生俘石三保,押往北京,凌遲處死。最後于平隴今湖南湘西土家苗族自治州吉首市境內後山的貴魚坡戰斗中斃殺了義軍大頭領石柳鄧。
繼福康安,和琳在這兩個月中再次重創了義軍主力。一系列的戰斗中,七月初送到軍中的俄國槍炮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百炮齊鳴,攻堅克險中簡直是所向披靡。
可惜好景不長,僅僅三個月不到,二任統帥和琳就在圍攻平隴的戰役中,受瘴氣而染病身亡,時年44歲。和珅的黃粱美夢就變成了泡影,更為此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弟弟。
而前線的清軍士氣也再次遭到了重創,雖然在隨後的戰事中拿下了平隴城,卻也沒有再接再厲,讓吳八月、吳半生二人再次得到了喘息之機。認識到了清軍的火炮威力之後,二人完全改變了以往策略,再也不固守一地了。
先是孫士毅,再是福康安,最後是和琳,前後三位重臣、兩任統帥的斃命給清軍蒙上了一層深深地yin影。
乾隆用傅鼐接替了和琳的四川總督位,加之新任雲貴總督福綱和湖廣總督畢沅,戰事初發時三位封疆大吏已經全部輪換了個遍了。
因為蘇凌阿在二月時被調回了北京任戶部尚書,兩江總督空缺,乾隆就下令命湖廣總督福寧遷兩江總督位,只是因為湘黔戰亂不及抽身,所以就暫且留在前線領軍。然後把在山東任職的畢沅重新調回了湖廣任職總督,而現任的湖北巡撫陳用敷就調去了山東頂了畢沅留下的位子,他的運氣顯然是沒有福寧來的好。而陳用敷留下的湖北巡撫位則還是有畢沅原先的老搭檔惠齡前來接替。
轉了一周,湖廣是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政治格局,一時間讓湖北官場sao動不已,兩人之前的那些老關系戶個個滿臉的春光,精神煥發。
福寧在湖北這一段是相當的有功勞的,破獲了西天大乘教嘛,所以才由湖廣總督位轉到兩江總督位,按理說他這是稍微的上升了那麼一些的,因為湖北湖南兩省雖然重要,可比起兩江總督的轄地來,那差勁還是不小的。
只是乾隆皇帝的聖旨還沒發出去幾天,福寧狗爬岩大敗的消息就傳到了北京,生生的打了他一耳光,惱怒之下乾隆就再也不提什麼讓福寧赴任的話兒了。現在福寧在前線,那地位就相當于是梁朝桂的湖廣提督一樣,管軍不理政。
石柳鄧的死,石三保的被俘,給了湘黔義軍極大地打擊。清軍士氣在和琳死後雖然下挫的厲害,可義軍的實力也不足以再與之正面相抗了。湘黔戰場上,兩邊局勢漸漸陷入了僵持。
九月中。
鄖南,房縣署衙。
成德放下了手中的筆,再一次從頭到尾的細細看了一遍奏折,沒有錯字,沒有墨結,也沒有不恭,在文字措辭上挑不出半點的毛病,這才呼出了一口氣。
吹干了筆墨,成德在折子的外面封上了紅紙,然後向書房外外不高不低的叫了一聲,一心月復戈什立刻進了房來。
「速送北京。」輕薄的奏折拿在成德手中如若是千斤一般的重,這里面寫的可是他自己的貪污自述一乾隆皇帝看奏折的時候恰好是心情郁悶,那自己就是要輕則發配,重則掉腦袋的。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也依舊毫不猶豫的將奏折遞給了戈什,讓他速送北京。
「梁綱」,成德已經不能容忍再這麼繼續下去了。這次出兵必須做個決斷,這是他兩個月前,在和琳還沒死時就已經計劃的。
今年以來,清軍六次進山圍剿,看似打了幾場小勝仗,擊斃了紅巾軍近千人,可實際上紅巾軍卻是不少反增。成德很清楚自己殺的那些紅巾軍是什麼貨s ,那都是梁綱收攏過來的或是自己主動動手解決的替死鬼。
真正的紅巾軍死了有多少人?怕是三百都不到。可是這半年多來時間,梁綱又收納了多少人?少說也有上千之多!
十幾萬大軍盤橫在湖南、貴州,糜爛的可不只是這兩省府縣,連帶著四川和湖北以及雲南、廣西等省都要受災。而且湖北自身就有戰事,繁重的徭役和多種多樣的苛捐雜稅、賦稅,就像是一波接著一波的助力,將廣大老百姓從清廷這邊一點點的推向紅巾軍和白蓮教的懷中。
所以紅巾軍這大半年中雖然沒有放寬部隊的收納標準,只要精壯無家室連累跟隨的青壯,可是半年多時間中依舊輕輕松松的增長了上千人馬。人數現在都已經有五千冒頭了,戰力也直接超過了四千人。老營、槍炮火藥三小組,醫療部和輜重營、補給隊不算
成德怕了,心里也後悔了,如此放任紅巾軍壯大下去,怕是要鬧出一場天大的亂事來,不能在這樣下去了。他心中隱隱的有一種預感,眼前不斷‘被打擊削弱’中的紅巾軍,是一個比湘黔苗漢義軍還要大的麻煩,甚至……
所以成德不敢再‘姑息養jian’了。鄖南的兩萬清軍中,現在有多少人認為紅巾軍已經遙遙欲滅了?有多少人認為紅巾軍已經快不行了?
太多太多的人被梁綱故意釋放出的假象所迷惑。
現在的軍中,絕大大多數的軍官都已經在認為紅巾軍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就可知他們以下的兵丁了。卻又怎會知道,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對手,實力不僅沒有被削弱,反而再上了一層樓,得到了一次大的增強。
思想來思想去,成德決定破釜沉舟,與梁綱做決死一戰。所以他在七月中就開始小心的策劃,便是期間的和琳之死,也沒有影響到他的布局。
他把目標打在北京的精銳上。福康安沒死時,乾隆不太會派京營的精銳南下出動剿賊,因為他相信福康安憑手中的十幾萬大軍足可以輕松的剿滅湘黔逆匪。
和琳時期,清軍節節勝利,但是成德知道,和琳雖然厲害,可他在乾隆的心目中的地位卻根本不能同福康安相比,兩者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所以,只要時間拖得一場,乾隆極有可能派西山健銳營兵馬南下。
西山健銳營是乾隆專門針對山地碉堡寨壘地形所組建的一支兵馬第一次大小金川之戰。駐地在北京西北香山腳下,常規編制3000人,依照旗份分為左右兩翼。另編制有一支由大小金川之戰中投降的藏族軍士及其後裔所構成的苗子營。
這是一支真正意義上的精銳之師,是集結京師八旗之精華所在。
雖然幾十年過去了,眼下的健銳營馬步齊全,早已經不是當年專門針對山地寨壘攻防戰所組建的那支單一兵馬了。可是自組建起就被健銳營保留下的老傳統依舊被他們這些後繼者所繼承著,所以把他們放到湘黔戰場上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
而成德所面對的千里大山也是他們憑躍的所在,這些地形山勢根本阻擋不住他們,在山地中,健銳營士卒的行軍速度要比一般的兵丁快出太多,依靠這批南下的西山健銳營,只要詳加策劃一番,成德感覺著自己未必就不能重創一下紅巾軍。
這些日子來他在盡量的彌補自己之前所犯的過錯,也籌備到了一批議罪銀子。所以只要眼下這一戰能夠打好,能夠重創了紅巾軍,請罪的奏折自己又主動遞上去,加上一大筆的議罪銀贖罪,皇上不見得就一定會怪罪自己……
「我堂堂一方將軍,怎能受一區區逆匪挾制?」兩拳緊握,成德眼中精光直冒,全身上下散發出了一股逼人的煞氣。「今戰,就做個了結。」若能一切順利,那就不但能重創紅巾軍,立下大功,也可以徹底擺月兌梁綱的要挾,重新掌控自由。
只有天才知道,這些日子里成德日子過得是多麼的提心吊膽,是多麼的難熬!
不擺月兌梁綱的要挾,一直這麼與之si通,‘姑息養jian’,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多年的富貴生活沒有徹底磨滅了成德的勇氣,當年征戰沙場,搏命天山,他心中自有一番堅毅。
………………
成德內心的改變,山里的梁綱沒有一絲的察覺。在清軍進山前一夕,他們間的聯系還在照常進行著,梁綱拿到了一份前真後假的進軍計劃。
同時間一千健銳營和五百苗子營也以普通綠營的身份加入了成德軍中,對外宣稱則是河南來的援兵。
進山之後,成德以健銳營的一千五百人馬為基本,再撥調了一千南陽兵與之搭配,兩千五百人作為一支獨立偏師離開了大部隊。
按照他與梁綱的計劃,在兩天之後,梁綱的紅巾軍會與這支偏師來一次足夠親密的接觸,不敗不勝,僵持不下。只待成德引清軍主力趕來,梁綱帶著紅巾軍這才不得不退出戰斗。
給外人一種紅巾軍疲軟,連兩千五百綠營兵都收拾不下的表象,以此來繼續隱藏自己的實力。
這太和梁綱的脾氣了,能繼續隱藏紅巾軍的真實實力是他夢寐以求的好事。
自以為成德是想要向上夸功的梁綱一口應下了這個計劃,然後的一切就都是按照這個計劃在進行。
兩天後的晚上。
槍炮齊鳴,連連的爆炸聲中,本來一臉輕松的德麟臉s 漸漸沉凝了下來。紅巾軍,不可輕辱!
作為福康安的嫡長子,德麟此次領兵南下就是替父報仇的,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放著好好地驍騎營副都統的高位不做,來自降一級到健銳營充任正三品的左翼長。
眼中只有湘黔義軍的德麟一開始時根本就沒有把紅巾軍放在眼中,在他看來紅巾軍是自困山林,現在局勢看似安全,實際上卻是連個流寇的前途大都沒有。
那之前襄陽發大水之際,是多好的機會啊,可紅巾軍做起來卻是縮手縮腳,放棄了諸多招兵買馬擴充兵力的機會不說,最後自己更是再次縮進了鄖南大山中,實在是鼠目寸光和沒出息的典範。
有著這樣的首領帶頭,便是有槍有炮火器再是厲害,又有何懼之有?根本就是癬疥之疾嗎,他完全不理解成德內心的擔憂。
但是今日的這一接觸,德麟覺得自己到底是小瞧了對方,即便那個短毛逆匪眼光再差勁,可紅巾軍自身的實力還是不可小視的。
不見那南陽鎮的一千兵,只是略微的接觸就被火槍和炮彈打到了近百人。「收兵,讓他們撤回來。」
百十條人命德麟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這人命到底也不能白白給葬送了,憑生的給對方增加戰績。
「紅巾軍火器確實厲害,正面沖突折損太大,咱們晚上再打。」德麟對手下的諸將說道。
西山健銳營在清軍中的地位就相當于後世的特種部隊,軍官絕對是高配,左右兩翼長之下,還有從三品的署翼長前鋒參領兩人,以及依舊是從三品的正參領四人,副參領四人從四品,委參領四人五品。
六品等同千總餃的前鋒校四五十人,七八品德副前鋒校和藍翎長也各有四五十人,總共的來算,十人中就有一個外委千總級的軍官在,三十人不到就有一個千總領頭。
所以,德麟的左翼雖然沒有完全帶出來,可是手下的將領數量卻是相當的多,而且還有五百苗子營的人馬。
一聲令下,周邊幾十人齊聲應和領命,不多時前面的槍炮聲就已經停下,南陽鎮的人馬已經撤了回來。
如果按照成德的要求,德麟的西山健銳營今夜還不改發力的,而是應該一直虛應招架下去,一直不使力下去,吊著紅巾軍胃口,讓他們以為自己這邊實力也就是這麼一回事,誘使他們咬住不松口,而等到了明晚才應該發勁。成德對德麟的解釋然後就死死的纏住紅巾軍不放,以等到後天上午他手下的萬余主力趕到,再合力剿滅紅巾軍。
可是德麟是誰?他是福康安的兒子,豈會听從成德的吩咐。不說他之前本就輕視紅巾軍和隱隱的看不起成德,便是這一接觸後,見識了紅巾軍火器槍炮的厲害,他也絕不願意像原定計劃一般,在後天白天還死纏爛打纏住紅巾軍不放。那該損失多大的兵力啊,健銳營可不是普通的綠營兵,他們每個人都八旗子弟,都是八旗的精華,豈能過多的折損在這里?
而且德麟依舊在堅信,依靠自己手中的兵力,夜間啃下只有兩三千人的紅巾軍逆匪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