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蘇雲秀唇畔微微勾起一抹微笑,正色對文永安說道︰「說起來,我都差點忘了說,我治病的規矩。」實在是因為前世之時,醫仙之稱名動天下,蘇醫仙的規矩也是人盡皆知的,哪怕是之前不知道的,前來求醫時總會打听一二的,蘇雲秀確實很久沒跟人講過自己的規矩,都差點忘了這回事了。
文永安連忙正襟危坐,擺出洗耳恭听的態度出來。
蘇雲秀說道︰「我的規矩不多,就一點,既然我接了診,那麼治療過程中必須一切听我的,不听話的,直接滾吧,死了算你自己的。」
其實立這麼個規矩,也是有原因的。正如蘇雲秀此前所言,她學醫,並非是為了救世濟人,純粹是出于對醫術的喜愛而已,因此蘇雲秀在挑選病人的時候也不走尋常路,專愛撿那些讓所有醫生都搖頭的病號來治,而且她治療方案總是讓人心驚肉跳,常常令人誤以為是在謀殺。幾次三番發生糾纏之後,蘇雲秀就直接立下這個規矩,接診前必須由病人親自簽下生死狀,方才肯接診。
不過蘇雲秀的醫術實在是高明,往往令所有醫者都束手無策的傷病到了她手里都能完美解決,多次救活了那些在旁人眼中已是必死之人的人,這才得了一個「醫仙」的稱號,引得無數人慕名求醫,便是後來蘇雲秀避居惡人谷,照樣有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入谷求醫。
听完蘇雲秀的話後,文永安有些不解地點了點頭,說道︰「治病的時候……不是本來就應該听醫生的話嗎?」
「呵……」蘇雲秀輕笑了一聲,問道︰「如果我的治療方法,看上去是讓你去送死,你會同意嗎?」
「啊?」文永安有些驚訝,不過她素來早慧,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蘇雲秀話里的含義,當即信誓旦旦的表態道︰「如果不相信小姐姐您的醫術的話,我就不會坐在這里了。治療的過程中,當然是一切听小姐姐你的。」在場的所有人中,除了知曉蘇雲秀來歷的蘇夏之外,最為年幼的文永安,反而是最信任蘇雲秀的醫術的那個人。
蘇雲秀點點頭,說道︰「那就好。」然後便揚聲喚道︰「張伯,去我的書房,取文房四寶並印泥來!」
不防蘇雲秀突如其來的來了這麼一句,蘇夏順口問道︰「你拿這個干嘛?開藥方嗎?不過開藥方用得著拿印泥嗎?」
「一半是。」蘇雲秀輕描淡寫地說道︰「至于印泥,那是讓文小姑娘簽生死狀用的。」
「生死狀?」文永安好奇地重復了下這個詞,本著「不懂就要問」的良好習慣,出聲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問這話的時候,文永安卻沒注意到自己的母親和君老一瞬間就黑了下來的臉色。便是蘇夏,也被蘇雲秀這突如其來的一句給嚇得不輕。
蘇雲秀想了想,解釋道︰「就是簽個合同,把你剛才同意的內容白紙黑字地寫下來,萬一你被我治死了,我可以拿這張紙堵上你娘的嘴。」
文永安有些發傻地應了一聲「哦」,幾乎不敢抬頭看自己母親的臉色。
毫不意外的,文芷萱暴怒,氣得直接站了起來,一手指著蘇雲秀,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這是什麼話!」
「人話。」蘇雲秀眼皮子都不抬地就堵了回去︰「再說了,求醫的是令千金,又不是你,你又不能替她死,那替她急什麼急。」
文芷萱指著蘇雲秀的手都氣得抖了起來,正巧,管家張伯剛好在這個時候將蘇雲秀點名所要之物取來,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對蘇雲秀說道︰「小姐,您要的東西到了。」
蘇雲秀看都不看文芷萱一眼,只是對著文永安說了一句︰「那是你娘,你自己搞定。」然後起身,去旁邊的桌子上,鋪開宣紙後,研墨提筆,開始寫字,留在文永安在那里安撫自己幾近暴走的兩個長輩。
寫完一張紙後,蘇雲秀瞥了一眼沙發那邊的景象,略一思忖,將寫好的生死狀放到一邊晾干,另取了一張紙開始寫字。密密麻麻一頁紙寫完,蘇雲秀擱筆收墨,吹了吹新寫好的那一頁紙,然後將兩張紙都帶了回去。
文永安好不容易勸得自己的母親冷靜了一些之後,見到蘇雲秀拎著兩張宣紙回來,便問道︰「這便是生死狀了嗎?」
這三個字一出,文芷萱險些再度翻臉,只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又生生地把這口氣給咽了下去。正如女兒剛才所勸的,她本來就活不久了,現在簽下這張生死狀,任由蘇雲秀施為,雖然可能同樣會死,但沒準反而能掙來一線生機。對著女兒眼里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希冀之色,文芷萱最終還是坐了下來,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
「沒錯。」蘇雲秀將生死狀轉過來,攤放到沙發中間的茶幾上,對文永安說道︰「你看下內容,沒意見的話就在底下簽名,按個手印。」
幾人的視線就落到了蘇雲秀寫好的生死狀上,君老未看見生死狀上的內容,單單只看上面的字,便忍不住喝彩一聲︰「好字!」月兌口而出這兩個字後,君老才反應過來,臉色便是一沉,低頭只看向生死狀。
生死狀上的字並不多,文永安很快就看完了。見著上面的內容跟方才蘇雲秀所言差不多,文永安既然已經答應了,就沒有不簽字的道理,只是……
「這種紙,只能用毛筆寫字嗎?」文永安的小臉皺了起來︰「我不會寫毛筆字……」自打出生起就在不停的生病生病,現今不到六歲的文永安能識字已經算是不錯了,但卻沒那個體力和時間來練習書法,毛筆更是踫都沒踫過,倒是用電腦打字她可能還比較熟練一點。
蘇雲秀微微皺起了眉,她習慣了用毛筆寫字,又少與外人交流,險些忘了如今這世道,能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的人並沒有幾個,便照著上輩子的習慣直接寫了這麼一張生死狀。
正當蘇雲秀想開口叫張伯另取普通紙筆重寫一張生死狀的時候,文永安見到她的眉頭皺了起來,誤以為她生氣了,連忙說道︰「如果你不嫌棄我的字丑的話,那就簽吧。」
說著,文永安便站起身來,走到茶幾前,接過張伯遞過來已經沾飽了墨汁的狼豪筆,一筆一畫慢慢地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上面。幸好「文永安」三個字的筆畫少,這才讓她勉強寫得能看,不至于糊成一團。只是簽完字後,文永安自己往生死狀上一看,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
第一次提筆寫字,文永安能把字寫得清楚就已經很不錯了,至于風骨筆力什麼的,就不用提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文永安看看自己那歪歪斜斜佔了大半個頁面的簽名,再看看宣紙上蘇雲秀之前寫的那一手漂亮的顏體楷書,只覺得自己的名字那叫一個刺眼,簡直就是在糟蹋這麼漂亮的一件書法作品。
和文永安同樣想法的還有君老,只是君老看了看已經羞愧地紅著臉低下頭的文永安,最終還是把已經到了嘴邊的「可惜」兩個字給咽了下去。
蘇雲秀卻是不以為意,接過文永安已經按下自己的手印的生死狀的同時,順便將剛才寫好的第二張紙遞了過去,說道︰「麻煩準備好這些東西。」
君老搶在其他人面前接過這張紙,未看內容,先欣賞了一番上面的字,然後才仔細看上面的內容︰「這些都是……藥材?」
蘇雲秀微微頷首︰「正是。這些是要給文永安用的藥材。麻煩盡快備齊送來。」
君老的視線在藥材後面的數量上掃過,嘴角忍不住一抽︰「這麼多?」
「你不會以為‘三陰逆脈’是一天兩天能治好的病癥嗎?」蘇雲秀挑了挑眉,說道︰「哪怕是最順利的情況,少說也得三五年才能初見成效。這期間的各種湯劑藥浴都不能斷,自然是要這麼多的量的。」不過,其中有一部分是蘇雲秀故意夾進去的私貨,這個她是萬萬不會往外說的。
文芷萱接過藥單匆匆掃了一遍,咬了咬牙說道︰「沒問題。」以她的財力,這點藥材還是能夠備得齊的。這些藥材看似多了些,比起之前數年為文永安治病的花費,卻又算不了什麼了。
蘇雲秀又補充了一句︰「這是第一個療程所需要的藥材,回頭進入第二個療程的話,方子得再換一個。到時候我會把新的藥方給你們的。」
只要能治好女兒的病,錢不是問題,哪怕是傾家蕩產,文芷萱都願意,于是她繼續點頭,再次說道︰「沒問題。」
「很好。」蘇雲秀滿意地一笑,說起最後一個要求︰「另外,文永安需要住在我這。」
文芷萱驚訝地睜大了眼楮,月兌口而出問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