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喜帖;沒有喜聯、沒有燃放鞭炮;就只有一對小小的紅燭,伴著油燈的火苗在喜堂里晃動閃熠。喜堂,是我家的不足十平方米的客廳。陳舊的家具已經重新翻新擺設。大廳正面左角比平時多了一桌香案;香爐里的檀香散發的裊裊青煙在繞著那個紅底金字的祖先牌位轉。牌位右側並放著一個跟牌位四分之一大的、約八寸的黑相框。相框里是一位眉俊目秀眸星朗、神態靈慧月兌俗的女孩的彩色半身頭像。相框前另擺設一個小香爐,小香爐只插了一根香,香頂那點紅火就像一只天眼在幽幽的看著我。姐!我們終于結婚了。你開心麼?姐,姐!我心頭忽然涌上一股酸潮,接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我和姐的婚禮在默默地進行。莊嚴肅穆的神聖。
廳堂兩側牆壁上對應地掛著一紅一黑的冠號鏡框。每邊的號框挎著垂下來的兩條大紅和兩條玄黑的綢帶形成鮮明的對比。這紅綢帶是這個喜堂唯一的喜氣,黑綢帶卻成了一種看不到的痛。這里沒有多少賓客。廳的正中擺著兩張空木椅子;椅子上各放著兩紅一白的三個封包。面對正堂我胸戴紅花手牽紅綢帶,在左邊攙扶著我的伴郎是村的一位叔父禾叔馮志禾。我的右邊後一步站著一位約五十歲左右的,穿藍黑唐裝服的婦女。她是靈貓的母親汪秀芬,是歆蘭今天的伴娘。汪秀芬雙手捧著的一只蓋著黑綢布的初項花雞。我牽著的紅綢帶的另一端就栓在這只花項雞的身上。這只花項雞是代表歆蘭和我舉行冥婚的新娘。
這是我們當地世世代代遺留下來的一種陽冥通婚婚禮的簡單儀式。主持我和歆蘭的婚禮的是本村最德高望重的老村長馮春水水伯。此時已到正午,站在喜堂正中兩張空椅子側的水伯正在凝重地為我們唱禮。
「一拜天地!」「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隨著喊聲,我恭恭敬敬地緩緩的向著大門口叩拜。與我並排的汪秀芬雙手捧著小花雞隨著我的叩拜上下慢慢地作揖。每一次作揖,那只受了微驚的花項雞就跟著「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叫。我的鼻子非常的酸嗆,而這里也沒有人笑的出來。或許,他們都象我一樣,心在忙著流血。
「二拜高堂!」水伯再次喊禮。「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花項雞依舊叫和著,我們向喜堂正中的椅子叩拜。就在這個時候,靈貓他媽王秀芬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哇啦哇啦的往下淌滴在紅綢帶上。叩拜完,水伯依次拿起椅子的封包,把兩個紅包遞給我,把兩個白包綁在花項雞脖子里的黑綢帶上,又再把另兩個紅包分別遞給了禾伯和汪秀芬。
「夫妻對拜!」「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水伯第三次為我們喊禮。我和捧著花項雞的伴娘各移位成對面站立的姿態對拜。「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好!禮成!」
和新娘子花項雞對拜完,我的眼淚再次掉了下來。水伯第三次喊禮畢接著就朗朗的念起唱詞︰「天降奇緣,情深似海。陰陽和合,感動天地。可歌可泣,大吉大利。」隨著水伯的唱詞我垂淚禱告︰姐!我們已經是夫妻,你已經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姐,我真的很高興。你高興不?姐,我知道你也是很高興的。因為,我們終于可以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姐。我們永不分離。
拜完堂。接下來的儀式要帶新娘回娘家醒親拜祖先,我牽著紅綢帶和遮了黑傘蓋了黑紗的新娘走進隔壁二嬸家。
「恭喜!恭喜大年嫂!」
穿過歆蘭家小院子,王秀芬依然撐著替歆蘭擋陽光的玄黑折傘(之所以要撐傘,是因為歆蘭的魂魄是見不得陽光的)站在大廳門口。听到走在最前面引路已經進入大廳內的水伯喊出婚禮的第一聲恭喜,我緩緩地提起千斤重的腳,牽著新娘花項雞邁進歆蘭家的大廳。大廳里也是香煙霧縈繞著,配著藍絹黑紗的擺設,一股陰森之氣撲面的向我涌來。姐,是你麼?姐,我們回娘家了。
按照水伯的指引,我和代表歆蘭的花雞進入大廳後首先要向歆蘭家的用黑紗蓋住的祖先牌位行叩拜之禮。「恭喜大年嫂!恭喜。」我們叩拜完畢之後,水伯第二次喊恭喜神色卻非常凝重。隨著水伯的喊聲我們退回廳中間。這里的大廳正面也是放著兩張椅子。一位五十來歲的、穿著整整潔潔的素服婦人端坐在右邊的椅子上;左邊的空椅子上同樣放著紅白封包。我和伴娘捧著的花項雞向歆蘭她媽二嬸三叩拜後,便哽咽著喊了一聲︰「媽!」「哎!…」二嬸一邊應著一邊流眼淚。水伯見狀連忙喊出了我和歆蘭婚禮的第三句道賀的話︰「恭喜恭喜!恭喜大年嫂!恭喜你得了個重情重義的,有本事又有孝心的好兒子。」
「謝謝大伯爺!」二嬸還是自顧自的流淚。她機械地伸出開始枯干的、微微顫抖著的大板手拿起身旁椅子上放著的紅白包,在遞給我和伴郎水伯和伴娘汪秀芬紅包時淚水已滴在紅包上。二嬸默默地仔細地也將那兩封滴濕淚水的白包綁在花項雞脖子下的黑綢帶子上。
「謝謝媽!」接過二嬸遞給我的紅包,我用沙啞的聲音說著道謝;在伴娘雙手擠壓的作用下,那個花項雞也「咯咯咯」的叫了幾聲表示道謝。此時此刻,一直在旁邊觀禮的、神情肅穆凝重的靈貓和馮定昌,也都忍不住低下頭掩住鼻子流下男兒的淚。
「多謝大爺!多謝秀芬!多謝定昌!多謝靈貓!」
二嬸說著感激的話站了起來,遞給水伯他們各人兩個紅包後就忍不住低聲啼哭起來。
回家後我和新娘被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