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候,蘇緲對逃跑已經輕車熟路,反應速度比月兌兔還快,逃亡技術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首領剛躥出幾步,離警車還有十幾米遠,她已經敏捷地踩下了油門,駕車一溜煙駛向遠方。
里世界和現實世界的關系,並非常見的平行世界,而是同位世界。他們在里世界中的移動,拿到現實世界去一樣有效,並不會出現還在原地的窘況。蘇緲的黑暗面還不夠強大,無法塑造任何怪物。也就是說,這個黑漆漆的世界里,只有他們三個活動的生物。
首領瘋狂地追趕著警車,狂奔時的速度也十分驚人,居然不輸給那位夫人。它一邊跑,一邊還在躲避車後窗里射出的子彈。顯然,它對眼下的窘境有著精確的判斷,認為只有殺了他們,才能破壞這忽然降臨的黑暗。
克里斯問︰「能堅持多久?」
「不知道……其實我已經不害怕了,但是里世界還在,所以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消失。」
「它會一直追著我們。」
「我知道。」
蘇緲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剛才吸血鬼把爪子伸進車里,嚇了她一大跳,僵在座位上動彈不得。這時恐懼感已經消散,她才覺得身上全是雞皮疙瘩,額頭也冒出了冷汗。看首領爆發時的巨力,拼命時的高速,她意識到自己絕對不是它的對手,再加個克里斯也一樣。
警車正在駛向艾賓的住宅。由于雪地打滑,道路又很陌生,車速受到了相當大的限制,讓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腳下的力道,以免車毀人亡。正因如此,首領只靠兩條腿奔跑,卻一直緊緊咬在警車之後,始終沒被完全甩開。
當然,蘇緲本來就沒想把它甩開。
「這不科學啊,這明明是我的里世界,」她皺了皺眉,「不應該對我造成限制吧。可雪地還是這麼滑,開起車來費勁死了!」
克里斯說︰「要換我開車嗎?」
「……不用了。你幫忙注意一下路線就好。」
蘇緲看了他一眼,撥浪鼓一樣搖著頭。克里斯所謂的「換我開車」,指的是車輛行駛時交換位置,根本不會先把車停到路邊。她只是個點了逃生技能點的普通人,又不是特工或者軍警,哪敢在這種時候冒這麼大的危險。
克里斯听她這麼說,便不再堅持,甚至不再向後方開槍,只從後視鏡里監視著首領的行動。看了一會兒,他忽然說︰「還好它們不用槍,不然我們已經完蛋了。」
蘇緲說︰「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也許它們只喜歡近身撕咬獵物吧。不然的話,殺人的時候就可以奪槍,人類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
艾賓的家離警局並不遠,但這是個歷史悠久的小鎮,街道和住宅的分布並非正北正南,有時候還要拐進比較狹窄的路。兩個人雖然在交談,卻也不住向街道兩邊瞟去,隨時注意著路牌和街牌。
「過了前面那個路口,就是他們的房子。」克里斯說。
蘇緲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看向後視鏡時,發現首領仍在窮追不舍,已經變成四肢著地奔跑,徹底露出怪物的詭異形象。也不知道為什麼,它用四肢奔跑,比用雙腿快上許多。蘇緲因認路而慢了十幾秒,就被它追上一大截距離。
接近那座房子時,警車來了個急剎車,穩穩滑行到房門正前方。兩個人同時開啟車門,跳落地面,奔向這個有救命裝置的住宅。
「我去開備用電源,」蘇緲急匆匆地說,「我不認識那個燈,你去找!」
事實上,從他們見面到現在,僅過去兩天時間。但這兩天的經歷堪稱歷盡波折,讓他們極度疲憊的同時,也飛快提升著彼此間的默契。蘇緲還無可無不可,克里斯卻有了與搭檔一起執行任務的感覺,順口答應道︰「沒問題!」
即使沒有吸血鬼來襲,小鎮的電力也常出問題。在大風雪天氣里,電線被刮斷、凍斷更是家常便飯。為了應付這種情況,鎮民才自行出錢購買發電機,並設置成最方便使用的狀態。
艾賓家的發電機就在放雜物的小屋里。那些大麻是海倫的寶貝,一旦停電,她就會走到小屋里,用力拉扯啟動繩,把發電機啟動起來,讓紫外線燈繼續照射著大麻。
所幸如此,蘇緲剛踏進小屋,一眼就看到那條垂下來的啟動繩。她跳過凌亂的雜物,跌跌撞撞地沖到繩子旁邊,狠狠拉下了它。一連拉了七八次,她才听到發電機啟動的聲音,急忙沖出小屋,奔向主屋的門。
因為一家三口都不在房子里,離開之前,他們自然會把所有電燈關閉。即使她啟動了備用電源,各個房間還是一片漆黑,唯有大麻箱上,紫外線燈閃著幽幽的光。克里斯正站在箱子旁邊,伸出手臂,想把這盞燈從懸掛處摘下來。
蘇緲進來的時候,一因緊急,一因誘敵,並未把門關緊,只是虛掩著它。吸血鬼首領來的奇快,她還在辨認紫外線燈的位置,便听砰的一聲大響,穿著黑西裝的身影沖進屋里,只微微一晃,就準確無比地向她撲了過來。
蘇緲早有心理準備,也不去挑戰自己的槍法,連滾帶爬地逃向大麻箱。這段距離雖然短暫,卻是她經歷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一段路。她不住把手邊的東西往身後推,用茶桌和沙發做為障礙物,簡直就像一只躲避野貓追捕的田鼠。
縱使如此,她翻滾到沙發背後時,首領一爪插|進沙發靠背,竟就這麼把沙發提了起來,朝著她當頭砸下。
蘇緲猛地縮成了一團,向旁邊滾開,沙發緊貼著她頭頂掠過,重重砸在地板上。木質扶手瞬間被砸成碎片,甚至有幾片濺到了她臉上,提醒著她,這是一個何等可怕的對手。
論力量,吸血鬼首領還比不上三角頭。但它速度快,智力高,又有一大群小弟,實際威脅力比三角頭更強。沙發碎裂的聲音在蘇緲耳邊爆開,震的她頭暈眼花,但此刻生死攸關,她什麼都不敢想,奮力向有光的地方掙扎過去,竟也是手腳並用的方式。
忽然之間,一聲她從未听過的淒厲慘嚎,在頭頂正上方響起。這聲慘叫充滿了痛楚和憤怒,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聲音,倒像是怪獸臨死前的嘶吼。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克里斯終于手持紫外線燈趕到,趁首領要砸第二下的機會,撲到了它和蘇緲之間,將手中的燈狠狠按在了它臉上。
對這些吸血鬼來說,紫外線的灼傷雖非致命,卻永遠無法痊愈。少量紫外線便可造成大面積灼傷,何況是整整一盞紫外線燈?電影里,夫人撲進房門之時,便被艾賓手持這盞燈照中正面,慘叫著跌了出去。它並沒有死,很可能也不會死,卻一直躺在雪地上痛苦地叫著,直到首領親手結束它的生命。
蘇緲得到這一剎那的機會,手舞足蹈地爬了起來,只見慘嚎著的首領摔開沙發,一把抓起了克里斯,像摔一個布女圭女圭那樣,把他輕松地摔了出去。克里斯竟毫無反抗之力,當場被摔過半個客廳,直到撞牆才停了下來。
紫外線燈從首領臉上滑落,一張極為恐怖的臉出現在蘇緲面前。她已經忘了夫人的慘狀,但這張臉簡直就像地獄里爬出的惡鬼,被紫外線溶化了一半,露出赤紅的灼傷痕跡,還在不住向沒燒傷的部位蔓延。它的左眼也被完全毀掉,如同一個黑洞。右眼則放出狂亂凶狠的光芒,死死盯著她。
蘇緲與它恰好正面對峙,嚇的臉上沒了血色,手指下意識扣下了扳機。
第一聲槍響過後,首領身體顫抖著,卻沒有任何反抗之舉,舉起手在被灼傷的地方亂抓亂撓。它的抓撓不能緩解痛苦,只能加重傷勢,撓了幾下之後,它便放棄了這個方法,以踉蹌的腳步向蘇緲走來。直到它動,她才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立即把手槍舉起,對準它額頭正中,又連開了三槍。
慘嚎聲戛然而止。
首領帶著半張被毀的臉,臉上的三個彈孔,緩緩向後倒下。落地時,它的身體彈了一彈,臉上帶著痛苦混雜驚訝的表情,看了她最後一眼,然後徹底不動了。蘇緲還保持著持槍的姿勢,呆呆站在原地,呆呆看著它倒地,又呆呆看著它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一時之間,竟不敢相信它就這麼死了。
她出神的時候,周圍的環境也在變化。雖然還是無星無月的黑夜,但已經有了少許光線,被屋外的雪地一映,立刻放大數倍,從窗戶透進這個一片狼藉的客廳。
克里斯幾乎被首領摔散了架,也是掙扎著爬起來,不顧全身疼痛,快步走到首領身前,蹲下檢查了一會兒,用難得一見的輕松口氣說︰「它死了。」
它死了,里世界也宣告終結。蘇緲因它而產生強烈的恐懼和不甘,召喚出了里世界,將它拖了進來。如今恐懼的源頭已經咽氣,里世界自然不復存在。
「如果每次都要這樣,才能召喚里世界的話,」蘇緲喃喃說,「還是讓里世界永遠不出現比較好。」
克里斯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你呢?」
克里斯搖了搖頭,指向地上的尸體,「你听外面,戰斗還沒有結束呢。把它帶出去給那些怪物看看,還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