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一出,便有人將楊延順帶到殿前,大遼群臣扭頭一看,只見楊延順一身血污,須發虯結,看不清面貌,唯有一雙眼楮還算有神。眾人不禁心想︰三駙馬長得相貌堂堂,為何他八弟卻如此落魄形象呢?」
原來,楊延順自被擒之後,烏金冠被人摘掉,一身甲冑也被扒了,投入地牢關押兩個月有余。兩個月內不見天日,在地牢里又被耶律休哥一頓鞭打折磨,就算再英俊的人也會變了模樣,此時的形象自然不會好了。
四郎楊延輝一看,心中異常疼痛︰我的八弟怎麼會被折磨成這樣了?根本看不出本來相貌了。
他正心疼著呢,就听見蕭太後問道︰「你就是楊八郎?」
楊延順抬頭一看,只見大殿上方坐著一人,六十多歲,看著卻像四十,雙頰撲粉,大眼楮,高鼻梁,一身龍袍。身後有內侍舉著日月龍鳳扇,看起來極其莊重威嚴。
蕭太後本名蕭綽,字炎炎。年輕時便是女中豪杰,曾與宋太組趙匡胤陣前交鋒。後來天慶梁王耶律尚被射死在金沙灘,蕭綽便登基稱帝,掌握大遼朝綱,手下有左右丞相蕭天佐、蕭天佑、兵馬大元帥韓昌、南北院大王耶律斜軫、耶律大石、大惕隱耶律休哥等人擁護。
而耶律休哥此時正站在蕭太後身旁,一身紅底百花官袍,楚楚動人,正看向楊延順。後者心中猛然一動︰終于見到你了!
「回太後,我就是楊八郎!」楊延順口中答道,眼神卻落在耶律休哥身上不忍挪開。
蕭太後道︰「楊八郎,現有哈密國使者密斯托哈帶來烈馬一匹,我朝中無人能識,亦無人能降。三駙馬向本後舉薦你,你能識得此馬嗎?」
楊延順听罷,轉身看向那匹關在鐵籠里的烈馬。其實自己剛一上殿便注意到它了,這馬長得真是漂亮!楊延順繞著鐵籠走了三圈,又是低頭哈腰又是踮腳上躥的,將這匹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的清楚,心中不禁暗道︰原來世上真有這種絕品,以前只在古書上看到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楊延順在殿上一拱手,聲若洪鐘︰「太後,這匹馬我認識!」
「哦?你果真認識?那快說出來,好讓使者心服!」蕭太後喜道。
楊延順眼珠一轉︰「太後,若是我說出名字來,使者抵賴不認怎麼辦?不如讓他先把名字寫在紙上交到大惕隱手中,等我說完,再讓大惕隱看看手中紙條,對與不對,一看便知!」
「好!密斯托哈,你覺得如何?」蕭太後問道。
密斯托哈只得稱是,在紙上寫下了馬的名字。耶律休哥走下台階,接過紙條攥在手心,走過楊延順身旁時,低聲說道︰「你要是說錯了就等死吧!」
楊延順心中一喜,高聲說道︰「多謝大惕隱關心,楊延順定然不負眾望!」
此話一出,群臣不知何意,看看楊延順,又看看耶律休哥,眾人皆是滿臉疑惑︰大惕隱和他說什麼了?
耶律休哥先是一怔,緊接著滿面緋紅,走回蕭太後身邊,玉齒一咬︰楊延順,我真後悔怎麼不早把你弄死在地牢里!
楊延順卻是一臉的笑容,指著鐵籠中的烈馬說道︰「此馬生于大雪山之下,不畏嚴寒,本是家馬與山中大野獸jiao合孕育而生。這東西生下來便把母馬吃掉,凶悍無比!不懼虎豹,可戰群狼!世人便依其容貌命名為「一字賴腳玉麒麟」。因其頭上長角,左角為日,右角為月,肚下生鱗,如同冰霜甲冑,所以也叫做「日月霄霜特!」。
楊延順語驚眾人,耶律休哥連忙打開紙條一看,果然寫著兩個名字,正如楊延順所說,心中不禁敬佩,又連忙將紙條遞給蕭太後,蕭太後接過一看,不禁笑道︰「密斯托哈,楊八郎說的可對?」
密斯托哈忙說道︰「大遼果然有奇人,他說的不錯。但不知他能否將此烈馬降服?」
蕭太後也問道︰「楊八郎,你能將它降服嗎?」
楊延順心中也是沒底,此馬為驚世絕品,自己也是頭一次見到,能否降住還真不好說。想到這兒,楊延順道︰「太後,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食不飽力不足,如何降馬啊?若是讓我吃飽了,尚可一搏!」
蕭太後︰「好!來人,拿上些食物來!」
懿旨一下,便有內侍端來燒雞燒鵝,烤乳豬,烤羊腿。楊延順一看,雞鵝太小,乳豬太肥,還是吃羊吧腿!于是便拿起羊腿站在大殿上便啃了起來。北國的羊腿烤的有滋有味,油滴四濺,香氣噴噴。楊延順不消片刻便將羊腿吃個精光,又撕開雞鵝,大吃特吃。待到吃完了,只剩下一只乳豬,楊延順又開口道︰「太後,可否給我三壇烈酒壯壯膽子?」「準!」
又有內侍捧來三壇酒,酒塞一開,香氣四溢,楊延順聞了聞,「好酒!」說完提起酒壇,仰頭便倒。「咚……咚……咚……」,豪飲如牛,三壇烈酒盡皆下肚。此時的楊延順血氣上涌,只覺得肩不疼,胃不痛,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太後,我要降馬!」
蕭太後很是振奮,說道︰「楊八郎,你若降住此馬,本後必有重賞!」
楊延順一抱拳,沒有說話,轉身下殿降馬。
哈密國的十二個武士又將鐵籠抬下宮殿,放在宮殿前方的廣場中央。這個廣場全是石磚鋪地,是個圓形的廣場。靠近宮殿處,有一個三丈高台,蕭太後君臣便登上高台,等著看楊延順降馬,
此時楊延順走到廣場中央,一身酒氣,兩眼發紅,轉身看看了高台之上的耶律休哥,高喊道︰「請大惕隱為我擂鼓助威!」
耶律休哥一听,不禁在心中罵道︰又不是上戰場,擂什麼鼓,助什麼威!有心不去,可太後正看著自己呢,看這樣是默許了。心中縱百般不願也得走到戰鼓前,拿起鼓槌。
一聲鼓響,鐵籠門開。二聲鼓響,烈馬沖出!三聲鼓響,馬躍人不見。
高台上君臣心中一驚︰楊八郎哪去了?
耶律休哥也停下手中鼓槌,緊緊盯著廣場中央那匹一字賴腳玉麒麟!這時就听有人呼喊︰「他在馬肚子下面!」眾人又連忙看去。
原來,鐵籠的門剛被打開,籠中烈馬便瞬間沖出,眨眼之間便已來到楊延順面前。楊延順不禁驚道︰「好快!」
只見烈馬四蹄騰空,便想要把楊延順撞倒。楊延順措不及防,順勢便倒,正好烈馬從身上躍過,楊延順雙手一伸,正扣在馬肚子上的鱗甲上,緊接著一提丹田氣,整個人便貼在了馬肚子上。
就見這匹烈馬四蹄如飛,繞著廣場便跑了起來,馬蹄踏石磚,噠噠作響。楊延順貼在馬肚子上,心想︰廣場上全是石磚鋪地,馬又跑的這麼快,我若松手掉下來,不被馬蹄踹死,也得踫地而死啊。不行,我得想辦法騎到它背上。想到這兒,扣緊手中鱗片,便向馬背上爬。
馬快如飛,楊延順貼在馬肚子上向上爬更是艱難無比,等到爬上去的時候,烈馬已經繞著廣場跑了十來圈了。楊延順一身冷汗,酒氣早已泄了一大半,趴在馬背上氣喘吁吁。
玉麒麟一感覺有人騎在它背上,更是不爽。一聲咆哮,翻蹄亮掌,在廣場中前躥後蹬,想要把楊延順摔下馬背。楊延順緊緊抱住馬脖子,面色蒼白,只覺得胃中翻江倒海,剛才吃的東西都快要吐出來了。楊延順心道不好,恐怕要玩完!這時,飛奔著的烈馬突然一停,楊延順一把沒抓住,一下子就被甩了出去,「啪!」的一聲,臉朝下拍在了地上。
楊延順的臉把石磚拍出一個坑!
這下子摔得太狠了!像貼模具一樣,就把自己那張臉印在了大遼國殿前廣場的鋪地石磚上。
楊延順趴在地上半天沒起來,為什麼?太丟人了!
高台上的眾人還以為楊延順摔死了呢,唏噓不已。就連耶律休哥也垂下頭來,眼中竟然含淚,緊握雙拳,指甲都將掌心刺透了,鮮血直流。「楊八郎!你怎麼能就這麼……」
「死」字還沒說出口,就听見廣場上傳來一陣叫罵聲,正是自己一心想要將其撕爛的嘴中發出來的。耶律休哥連忙抬頭望去,只見心中那人正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烈馬破口大罵呢!
話說楊延順趴在地上,心中那個氣呀!被個畜生拍在地上,顏面何存?不對,顏面印在石磚上了!一想到這兒,更是氣得眼皮直跳,嘴角抽搐。耳中听到馬蹄聲響,知是烈馬來了。雙手一撐地,跳了起來,轉過身時,烈馬已到近前,馬唇踫鼻尖。楊延順一聲大喝︰「老子發飆!」
一聲暴喝驚得烈馬人立而起,前蹄一抬便想順勢踩死楊延順。楊延順雙手一舉,正抓住馬蹄,向下一拽,「你也趴下吧!」玉麒麟後足未穩,前蹄又被一拽,「啪!」的一聲也拍在石磚上了。
楊延順單手叉腰,指著玉麒麟的馬頭便罵︰「你這孽畜!瞎了你的眼,也不看看八爺是誰,敢摔我!瞧你長得那死出,馬不是馬,獸不是獸,你怎麼有臉活在世間?一身的白毛,蹄子還是黑的!惡心死我了!說好听的叫「一字賴腳玉麒麟」,其實你就是一亂配的雜種,胎毛沒褪干淨!頭上長角,肚下生鱗,你以為你是真龍啊?屁!我看你是成精的鯰魚一條,找死的水蛇一只!」
玉麒麟哪受過這般屈辱啊?站起身來,對著楊延順腦袋「當」就是一口。楊延順腦袋一歪,躲過去了。「娘的!還會咬人?畜生!我今天就教教你怎麼做牛做馬!」
說罷,楊延順雙手握拳撲向了烈馬,一頓慘無人道的毒打。常言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一字賴腳玉麒麟也曾將稱霸雪山腳下,自然不是善類,怎奈今日遇到了楊延順,稱霸的日子算是到頭了。
高台上眾人看到此處,都呆呆地愣住了。等到楊延順發泄完一腔怒火,烈馬也變死馬了。玉麒麟趴在地上,皮青臉腫的,鬃毛也被拔了,鱗甲也被扯掉,連頭上的角都被打折一節,哼哼唧唧別提多慘了。
楊延順晃晃胳膊,向上一抱拳︰「太後,我已降服烈馬!」
蕭太後手扶欄桿,面帶愁容,道︰「楊八郎,我讓你降服此馬,不是讓你打死此馬啊?」
楊延順昂首道︰「太後,我並沒有打死它。請看?」
眾人抬眼觀瞧,楊延順一聲怒吼︰「畜生!還不起來!」玉麒麟顫顫巍巍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鬃毛,在楊延順身旁把頭一低。只見身上鱗甲再次長出一層,覆蓋在原來殘碎的鱗甲上。頭上的斷角也慢慢長齊,身上傷口逐漸愈合。不多時,又是一匹赫赫生威的「一字賴腳玉麒麟!」。
高台上眾人不住稱奇,耶律休哥的心思卻不在馬上,「楊八郎,你真是可恨!害我如此失態……我真該在戰場上就結果了你的性命,或許也能免去自己的許多劫數!」
楊延順︰「太後,方才我曾說過,此馬也叫日月霄霜特!日月在角,霄霜在鱗,而這「特」便在于它有一特異之處,只要未傷及心脈,無論受多重的創傷也能馬上愈合!」
蕭太後哈哈大笑︰「好馬!果真好馬!密斯托哈,你可心服?」
密斯托哈跪倒在地︰「太後,臣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大遼還有如此能人!臣服了!哈密國願年年進貢,歲歲來朝!」說完,轉身辭去。
蕭太後心中很是開心,道︰「楊八郎,你大功一件,本後說過只要你降服烈馬,就必給你重賞!你說,你要什麼?」
楊延順︰「太後,我是大遼的重犯,不敢要什麼賞賜,只求您一件事情。」「什麼事,你說吧!」「請太後將此馬賞賜給大惕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