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婷婷眼神呆滯渾身是血的躺在冰冷泥濘的地面上停止了呼吸時,早該戰死的中尉卻沒死,此時正疲倦以極的坐在一張鐵皮椅子上,在中尉的頭頂是簡陋的挨著山體搭建的大帳篷,里面堆滿了奇形怪狀的東西,一個蓬頭垢面穿著幾乎看不出來是白色大褂的老頭子正在這些雜物中忙碌著,而敞開式的大帳篷外面的一個小山谷里,直徑近兩米的粗大管道盤旋著幾乎佔滿了整個小山谷。
中尉似乎沒有變化,還是一副猙獰的模樣,但細看就會發現,中尉的腰間扎著簡陋的繃帶,正在往外冒血,一條還沒失去的腿上腿肚子明顯少了一大塊肉,也用幾乎是烏黑的繃帶簡單的扎著,血水一滴滴的滴落在黑色的土石中,讓潮濕的黑色土石變的發紫起來。
這大概就是中尉只能是坐著的緣故了,中尉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待鮮血流盡而死,但其實他是在想著別的,想著幾小時前的最後一次戰斗,十三名士兵加上他十四個,已經死了個上士不算,打退了敵人的一次試探性進攻後,除中尉再添了幾道不輕不重的傷外,十三名士兵就剩下了五名,而其中的三名重傷垂死,中尉看著自己的士兵沒動,三名重傷的就算有藥也救不活了,何況早就沒有藥品了,中尉最終嘆口氣,士兵的遺言也不用听了,那沒有任何的意義,人類都即將滅亡了還想著有誰會惦記什麼嗎!?拎著手槍指向了重傷的士兵,然後看向他們的眼楮,士兵們慘笑著對自己的長官表示了謝意,中尉隨即扣動扳機.
剩下兩名輕傷的一人勉強站起來,向中尉敬禮後請求中尉的原諒,他已經不想再滿是絕望的戰斗下去了,中尉點點頭,士兵隨即舉起自動步槍抵住了自己的下巴,連深呼吸都不用就立刻扣動了扳機……七號高地上就剩下中尉和最年輕的一名士兵了,他可能還不到十四歲。
中尉看向這名士兵,意在詢問他是否有什麼決定,年輕的士兵嘴唇在寒風中凍的發紫,渾身都哆嗦著看了看周圍戰友的尸體後,手劇烈的抖著試圖拿步槍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幾次都無法成功,最終士兵忽然丟開步槍跪在戰友的血泊中痛哭失聲,中尉看了看無助的士兵,然後默然看向遠處,那里已經是一片黑暗了。
黑暗中年輕的士兵慢慢的停止了哭泣,爬到了中尉面前,伸手抓住了中尉的冰冷的假肢,中尉低頭看向士兵,年輕的士兵急促的喘息著,懇求的看著中尉,中尉輕笑了下,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安慰他,然後舉起手槍對準了年輕士兵的太陽穴,年輕的士兵很是恐懼冰涼的槍口帶來的感覺,但最終還是帶著欣慰和一絲解月兌的閉上了眼楮,長出了一口氣,身體也慢慢的停止了顫抖並放松,中尉等士兵完全做好了準備後扣動了扳機.
年輕的士兵一臉平靜的倒下後,中尉收回自己的手槍,沉默了會後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手指艱難的從自己的口袋里模出張滿是血跡的照片來,那是兩天前他和妻子結合時拍下來的,現在即使照片就在眼前,但中尉卻幾乎想不起自己妻子是什麼模樣了,事實上,他的妻子是倒數第二批被送來的支援兵,因為中尉由敵人的跡象推測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來了,所以焦急的求援,但基地只送來了一些女兵並且帶來的彈藥也不多後,中尉就知道什麼都完了,基地已經在以往的抵抗中被耗盡了,甚至包括人力資源。
自從那時起,七號高地就陷入到了絕望中,女兵中有一個女孩子听了中尉對目前局勢的分析後,再看到大量戰友戰死後,忽然要求和中尉在一起,她不想孤單的不被任何人牽掛的死去,那太淒慘了,也太讓女孩子感覺無助了,中尉當時無所謂的同意了,于是就有了這張照片,兩人婚後不到兩天,中尉的妻子就戰死了,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連半小時都不到。
臨死前還要多出份無謂的牽掛來,中尉不由多少感覺有些苦澀,想把照片丟在冷風中,但最終卻塞回了自己的口袋,然後收拾武器彈藥,他會死去,但是必須死在和敵人的戰斗中,這是他最後的一個願望,可惜,中尉注定了無法實現自己的願望了,在靜等死亡到來時,基地派人帶來急令,命令中尉立刻返回一號基地待命,中尉不同意這道命令,甚至不怕被因為違反了命令而被處死,但隨即中尉就被打暈了帶走,醒來時就在一號基地卡斯特博士營地里的椅子上了,並且傷口被簡單處理已保證中尉不會因失血過多而過快的死去。
中尉忽然動了,幾乎是掙扎著很是艱難的彎下腰,不顧因為動作而帶來的傷口往外猛然噴出的幾道血霧,伸出自己帶著假肢的手從地上撿起了小半根煙頭,煙把子是扁的,顯然被人踩過,上面滿是泥土灰塵以及……中尉自己沾染上去的一些血跡,中尉從回憶里走出後忽然發現了這個煙把子,要是再晚幾秒種的話,可能就會被自己的血沁透,那就不能吸了,晾干了當然還可以吸,但已經沒有等待煙把子晾干的時間了。
「……真是好運氣,你這里肯定很少有人來,否則也輪不到我來撿.」
中尉有些虛弱的說著,小心的直起腰來,很是謹慎的用假肢輕輕的刮了刮煙把子,又微彈了下後叼進了嘴巴里,開始從自己滿是血跡的衣服里模打火機。
卡斯特博士放下手里的活計,似乎忙完了一個段落了,轉身看了看鐵皮椅子上的中尉,想了想沉吟了一下後還是對中尉說︰「中尉,這里禁止吸煙。」
「嗯,我知道。」中尉說著一邊拿出了個很是精致的瓖金帶銀滿是細碎寶石的打火機點燃了煙把子,深深的一口吸了下去,然後身體都似乎軟了些的舒服的攤在了椅子里,打火機則隨手被中尉仍在了爛泥里。
卡斯特博士不打算在和中尉討論這個問題了,扶了扶自己的眼楮,看著帳篷外的一長竄加起來長達二十多公里的巨大管道時,腰直了直,滿是皺紋的臉上也總算多了點神采︰「中尉,知道在你身邊的是什麼嗎?」
「……我不知道。」中尉過了一會才回答卡斯特博士的問題。
「取得這些東西時你也有參與,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些是什麼?」
「既然你知道是我參與了給你弄齊這些東西的行動,又何必廢話問我是不是知道,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現在我很後悔當初幫你找齊了這些東西,如果時間能回到過去,我一定拿高爆手雷炸掉這破玩意。」
「為什麼?你應該為她而感到驕傲,她是我們的希望!我們目前的一切!」
「為什麼……!為了你這破玩意,我們死了一千四百多名戰士,為了讓這破東西運轉起來,又有七百多名戰士喪生,後來為了你的實驗,三百多名最優秀的戰士尸骨無存,那里面有我的戰友甚至……甚至是我愛著的人……,這就是為什麼.」
中尉越說越是憤怒,聲音也越來越大,但最後似乎覺的現在說起這個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于是微微搖頭後重新恢復到了死一樣的沉寂里,只剩下緩慢滴下血液的聲音和一縷煙霧繚繞著。
博士拿下自己的眼楮,手也似乎有些顫抖的擦拭著,重新帶上後試圖解釋著說︰「為了科學有所犧牲都是難免的,況且。」
中尉則有些厭煩的不想听博士的解釋,微微側頭听著從遠方傳來的槍聲和稀疏的火炮聲,然後舉起手止住了博士的嘮叨說︰「听起來四號高地已經陷落了,二號三號高地正在和敵人交戰,不管你找我來做什麼,但我想,我現在應該像個戰士那樣死在陣地上了。」
「不不不!你不能走!你是基地里最後一個適合實驗的人選了,儀器的能源還夠使用一次,而敵人已經兵臨城下,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而我還有了新的突。」
中尉沒听博士的廢話,掙扎著站了起來並尋找自己的武器,從椅子後面拿起自己的自動步槍,檢查了下手槍和軍刺後一瘸一拐的立刻打算離開這里。
博士攔住了中尉︰「你不能就這樣離去,違反軍令是要被處死的!」
中尉譏諷的看著博士︰「頭頭們現在都躲在地下基地里發抖呢,怕是沒功夫來簽署處死我的命令。」
隨即無奈的博士就打算用武力留下中尉,但很可惜,中尉即使多處重傷,並且一直都在流血,現在更是虛弱甚至是在瀕死的邊緣了,就這樣了還是一下子就讓博士趔趄著摔了出去,頭重重的踫到了金屬制的管道壁上,隨即博士就慢慢的滑落在地,金屬壁上留下一串的血跡。
中尉連看都沒看博士一眼,也不去管是否殺死了他,他要是真死了那也是好事,很是珍惜的吸完最後一口煙,有些戀戀不舍的扔掉幾乎沒了一點煙絲的煙把子,背起自己的自動步槍掙扎著離去。
然而博士隨後的話立刻就讓中尉停住了腳步並轉過身來看著額頭上涓涓往下流血的卡斯特博士。
博士說︰「我知道你一直暗戀她,我也知道你對我把她送上試驗台感到憤怒,可你知道嗎?那是她自願的!甚至是她強烈要求的!甚至為了能上試驗台,她不惜向我獻出她的身體!!!這個世界早就崩潰了,她也接近崩潰了,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她都願意去嘗試回到以前的生活的!哪怕回去只能活一秒!只能看一眼!啊,我不得不說,她的身體現在回想起來依然光滑柔女敕。」
中尉靜靜的看著卡斯特博士,听著博士越來越癲狂的話語,然後說︰「看來你不想死在敵人的手上,而是想死在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