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女書商 第二十五章 搶字又爬床

作者 ︰ 雞丁愛馬甲

簡竹的步子越來越慢、越來越鄭重。

再慢的步子,終于也到了盡頭。

他的個子,高到了九尺。正是傳言中狐君的高度。

明明白白八幅天水碧的袍裾,覆上寶刀棉布的被單。

只是家常棉花,家常染料圖樣,家常縫織。寶刀裹在這里頭,蜷身,睡得香甜。她脖子上有幾片艷紅色,就像刮痧刮出來的痕跡。

她沒有刮過痧。

這幾片紅痕,就是劉復生說的疹子。邪疹上臉,冒頭結膿,不死也毀容。幸虧劉復生親手改良的老藥方有效,疹子被壓制在脖子上,還沒有上臉。

等蠍子草藥水不斷擦洗下去,配合服的藥,疹子絕不會上臉,更不會結膿。劉復生是這樣相信著。

劉復生不知道,寶刀和慕飛撞到的「邪」,比他一生所見過的「邪」,還要邪。

正與邪是相對而言的。如果以人類為「正」,那麼一切「非人」,都是邪。

簡竹並不想害人,可是,有的人類接近他時,就會被他的邪氣感染,以至于生病。

什麼樣的人類容易被感染?說不好。以前有過一樁異事,某邑邑東的寺里撞鐘時,邑西樹下的老鐘也會響,有人以為是鐘妖作崇,後來,某位工匠將其中一個鐘挫個缺口,它就再也不會自己作響了。原來,這兩座鐘的「骨格」相同,就會彼此感應。破壞了這「骨格」,它們就不會彼此呼應了。

有的人,跟簡竹的「骨格」接近,就比較容易受他傷害。這種人其實很少。就像彼此響應的鐘,千百年也不一定會有那麼兩座。

簡竹自己也沒想到,在小小的山烏檻,一下就遇到一對。

「這也是有緣。」簡竹輕輕伸手到寶刀身下,把她托起來,面色莊重,如捧一件祭品。

寶刀被放到慕飛的身邊。兩個人並頭睡。簡竹俯身護在他們身邊,伸展一臂,讓兩個小腦袋枕在他手臂上。

風吹過,月亮不確定地閃爍了一下目光,決定它還是躲到雲後面好了。

簡竹銀白、雪亮的發絲,長長披拂下來,如一場傾城的瑞雪,遮沒了家常木床,遮沒了天水碧袍裾。

簡竹眼眸變長、變細,眼尾挑起,眸中顏色暈染到眼角,成一場喋血的花事,舞到末路的妖嬈。

他折腰。

那樣豐盛的袍裾、盈薄的上衣,襯那腰要掐斷了般的細,一折,卻無從絕斷,他柔若無骨,如絲如弦,天不老,情難絕。

叫安城君家寢食難安,作崇了三世的狐君。

他俯下面孔,湊近臂彎中的孩子。

慕飛是在他胸膛這邊,寶刀是躺在他手腕那邊。

他的鼻尖,先湊近慕飛。

深深地、深深地吸一口氣,似狐要認窩。

「蒺藜、白茯苓、蓯蓉、杜仲、菟絲子、當歸、覆盆子、朱砂、血竭、青鹽、天雄、象鱉、跳百丈、牛膝、虎骨,和蜜。」他徐徐地,把劉復生秘方里的藥物,一昧、一昧,辨認了出來。

全部辨認完之後,簡竹微仰面孔,沉靜一彈指間,自作主張加了一昧︰「狐息。」

他輕輕噴出一口氣。

比月光更淡,比蜜更柔媚,噴到慕飛臉上,慕飛鼻翼動了動、嘴唇也動了動,像小乳狗吞吃母乳似的,將這口狐息吞了進去。

他病勢本比寶刀輕,頸底微見紅斑而已。吞了這口狐息之後,連紅斑都消褪了。

簡竹又俯首向寶刀。

雪發流拂,將三張面孔都遮沒。

他再抬起身時,寶刀和慕飛都已經不見病容,睡得更香甜,紅撲撲的健康小臉貼著小臉,手臂抱著手臂,親熱得似一窩生的小狗。

簡竹望著他們,目光也慈祥得似剛作了母親的野獸。「真有緣。我會負責你們到底。」他輕聲曼語地、這樣宣布。

冰冷的泥地里,兼思打了個寒噤。他想,他要回家了。這種春夜里再蹲下去,該輪到他送命了。

——咦,奇怪,他難道已經把山烏檻當作家了嗎?!

兼思一手冰泥、一手野草,怔住了。

第二天,寶刀和慕飛病勢更見好。劉復生非常詫異︰好得比他想像中的快多了!

這還是簡竹留了點余地,讓兩個孩子還有點咳嗽、身上也還有一點紅斑。他想,如果一下子全治好,人會大驚小怪的。

人是容易驚慌的動物。人一驚慌起來,總會連累其他物種。千百年來,簡竹對此有深刻體悟。

「還是……要臥床靜養,病根斷了再下床。」劉復生捋捋胡子,宣布。

「不要!」慕飛頓時慘叫,然後怒視寶刀,「別學我!」

只是湊巧跟他一起叫了聲而已,拜托!寶刀回瞪他︰「這兩個字你買了?別人不能動了?」

「你不講理!你爬我的床,還搶我的字!」慕飛想了一下,修改語序,把重點突出,「你搶我的字,還爬我的床!」

寶刀的團子臉頓時垮下來。一世英名!她的一世英名!她到底為什麼醒過來時會發現躺在慕飛床上,跟他手臂抱著手臂睡得哥倆兒好?

她夢中舒舒服服的棉花被,難道就是慕飛不成?!

「別小心眼兒!大不了下次給你搶回來好了。」寶刀嘟囔。

兼思平靜地解決他們的爭執︰「分房睡吧。」

一言定稿。反正都不是快死的人了,不用擠在一個地方照顧了。再說,時不時要拿藥湯擦洗,男女兩個人住在一起,也著實不便。

慕飛挪到了旁邊的屋子。

胡九嬸興高采烈地捧著大包蠍子草回來了。這里面,混進了屈老板的禮贈。正見到兒子挪屋子,她怔一怔,且不說什麼,等藥湯煎好,寶刀那邊還是她幫忙洗。她看看寶刀身上,幾處紅斑,並不厲害,料來必定不會落疤。而這一身女敕滑肌膚,白里透著粉,粉里浸著處子香,真真的我見猶憐。現在還小,身段沒長足,想必再過幾年,個頭躥上去了,胸和**都出來了,一定是個漂亮姑娘。骨架不大不小,肌肉結實,能做事,利生養!

胡九嬸從頭看到腳,歡喜往下跑,從腳看到頭,歡喜往上流。替寶刀一邊擦洗著,她一邊問︰「怎麼你不跟飛兒一起睡啦?」

「是他不跟我睡!」寶刀還委屈著呢。

「怎麼呢?」胡九嬸心里頭咯 一下。

「他嫌我爬他的床。」寶刀郁悶,「我又不是故意的……九嬸你笑啥。」

胡九嬸真是好艱難沒忍住笑︰「沒什麼,沒什麼。都怪我們家飛小子太小心眼!寶姑娘,你別惱,回頭我叫那小子來給你賠罪。」

端著湯出來,胡九嬸想︰真真的因禍得福,不是冤家不聚頭。這一門媳婦,是跑不了啦!又想著︰如果他爹在,該怎麼說?

想著「他爹」時,慕華的影子、守墓人的影子,混絞在一處。胡九嬸心亂如麻,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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