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女書商 極品女書商 第三十九章 各有所謀

作者 ︰ 雞丁愛馬甲

梳頭婆娘替阿星梳頭。

梳的是雙鬟望仙髻。

首先將發分為兩股,然後用細絲一邊纏、一邊往上絞,絞的手法很見功力,若當中有一絲亂,就不得不從頭理起,理完了,往頭頂一甩、一簇,也很考究,若簇得有一些兒歪斜,那也就「望」不成仙,落得個墮馬去了。

梳頭婆娘年紀並不很大,手上有十年的功力,一次過關。

發基已經梳定,之後就要加發飾。

發飾一來要選得合適,給人添彩、不能添亂,二來麼,插進去的手法,也要輕巧漂亮。插得好,加固發基,發主人不覺得頭上難受,頂著經日都不會亂;插得不好,戴著戴著說不定就滑下來、把發髻發辮都帶散了,那可成了笑話。

阿星面前,首飾台上五彩亂目,梳頭婆娘先拿了兩把頭梳來,

犀質梳,小小兒的模樣,只有半個手掌那麼寬,呈彎月形,上刻流紋,插在雙髻底,加固發髻。

「姑娘,還成麼?」梳頭婆娘一邊比劃,一邊問。

阿星並未發表意見。

梳頭婆娘便給她插上了,再探手取出一盒短釵朵來。

單股為簪,雙股為釵。釵頭有花朵式的裝飾,稱為釵朵。

這一盒釵朵,是珍珠綠玉綴的「朵兒」。安城離海近,珍珠不算很稀罕,這一盒短釵上的珍珠,也並不大,單從價格論算不上昂貴,但勝在新,珠色亮,襯在阿星烏黑的發間,尤其燦然。

至于綠玉,顏色倒是好,可都細細碎碎的,是做完大件之後的邊角料,也就稱不上貴了。然而首飾匠品味好。這些綠碎玉點綴在新品亮珠邊。翠色珠光,相得益彰。

這樣的綠玉新珠短釵朵,梳頭婆娘一口氣給阿星用完了一整盒,雙鬟髻上。珠翠紛綴如星,動人無比。

梳頭婆娘打量著,短釵朵位置都合適,可以了,髻底前邊正中,再加個步搖。

貴婦的步搖,大可以達數尺,垂飾可以拖半人高,簡直有「銀河落九天」之勢。如果全是大珍珠、稀有寶石串的,光這麼個步搖就可以用完一整邑的銀庫開銷。

梳頭婆娘選的。只是一個小小的、薄薄金片打的。

雖然小,可是精致。那些金片,薄薄連綴,如雙翅左右展開而後揚,當中瓖白玉。玉上雕花,垂下珠子,也是新亮的珠子,不多,就七顆連串,然而顆顆形狀圓潤、大小一致,看著就精美。

梳頭婆娘在細看步搖插進去的位置時。阿星開口︰「一輩子與發絲打交道,悶不悶?」

聲音太清、太冽,梳頭婆娘驚了驚,捏著步搖的手指差點往前一送。

如果髻心步搖插偏,整個發型都不能看了。這種雙翅後揚式金屬綴片發飾,若要取下重插。往往在取下時鉤住發絲。有的發髻,略勾毛一點,抿一抿,還好補救。雙鬟望仙髻上,可就全毀了。非得連釵朵也拔下來,絲帶全拆了重梳不可。這叫砸底兒掉的錯。

幸虧她是這一行里的老師傅了,不會犯這種錯誤。

梳頭婆娘穩住手、穩住心,答道︰「我但願一生伺弄千絲萬縷。」

答罷,手指推向前,步搖插入髻心,順順遂遂,妥妥當當。

整個發型,至此,已告成型。

梳頭婆娘只在後頭加了一雙簪子而已。

戲蝶花鈿簪。是用很細的金絲,盤成一只飛舞的蝴蝶,蝶翼間滿瓖黃色琥珀。

蝴蝶不大,琥珀就更小了。這一件首飾,又是用料不貴、效果細麗的好配飾。

雙簪並插、雙蝶對舞,生動而又寓意吉祥。

阿星道︰「多謝。」

外頭笑語管弦暄。

覺城大海嘯的災難,後果漸漸平息,逃在青神嶺下的難民們,也都各自得到安置,安城伯少君洪綜作東,款待四方趕來幫忙安南地區疏散難民的各地賓客們。

賓客們都早知道,洪綜在本地新得了個絕色的愛寵,在宴會上,大約會出來敬酒。他們都等著看這被人們越傳越美的傾世美人兒。女賓們則暗暗較勁,穿了最好的衣飾,對鏡練習了最漂亮的表情,才來赴宴。

洪綜已經坐在主位上,殷勤款待賓客們。右夫人從他幼時,就開始著意訓練他這方面的能力。他待客之道,是連城君洪逸都極口嘉獎的。連鐵桿的「仲黨」,都無法在這方面挑剔他,最多道︰「仲少君發乎本心、禮與人合為一而無跡,令人如沐春風,伯少君卻太用力了些,更近于司贊,而缺乏至尊者的清貴閑淡。」

——「這些都是雞蛋里挑骨頭的話。」右夫人這樣跟洪綜講,叫他不必理會。

很多客人也確實覺得,洪綜主持的宴會,比他弟弟洪縑的聚會熱鬧得多、也往往叫人開心得多。

不知這次宴會的重頭戲,會不會超越他以往任何宴會給人的驚喜?

那重頭戲的主角,卻正在私會和尚。

「呀,大師終于來了。」阿星盛裝,斜睇悟寧,抿著嘴笑。

「天理好還,報應不爽。」悟寧合掌道,「小僧要走了,走前只想勸施主,莫玩得太過火,傷及自身。」

「你要走啊?」阿星對這點很不高興,「白給你添麻煩了!」

——敢情她把小熊注意力引到悟寧身上,就是想悟寧躲不下去、跟雲裳兵刃相見!

這計謀她敢出、也敢當著悟寧的面說出來,仗著自己的美色,沒一個男人好意思當真怪罪她。

悟寧眼里掃過銳光。

這種時候,他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刀。

刀不懂風情、刀不解脂粉香。

刀迎風而斬,不如螓首、還是豬頭,不論皓腕還是爛爪,凡迎刃者,當斷則斷。

阿星悚然,收斂一切媚態,低眉咬牙道︰「你走,我沒本事留。但你要是敢在安城作亂。我總不跟你罷休!」

這話里頭暗藏了一個意思,是向悟寧表示︰她之所以給悟寧找麻煩,不是看穿他的真實身份,而是發現他武藝高強、卻屈居小寺。怕他另有圖謀,所以故意讓官府來查他。萬一他有陰謀,就可以提前揭穿。

這層意思,阿星如果直接跟悟寧講,悟寧會懷疑她撒謊。但她做出這種狠模樣,悟寧倒是信了。

他道︰「那麼你盜盆景,也是想破壞伯少君的婚事?」

「不錯!我想嫁他,他是我的!這個安城,也是我的!我會跟他一起保護!」阿星挺胸。

這話里,帶了一部分的真心。倒也擲地有聲。

悟寧想想兼思,只好一聲嘆息。

這嘆息消失在了風里。

胖大和尚悟慧,與鳳目秀骨的悟寧,搖搖擺擺離開了安城,不知往何處去了。

阿星赴酒宴。與洪綜那一對視,儼然金風玉露、羨煞旁人,肚子里,兩人卻都另有所謀。

寶刀離開了碧濤萬頃的覺城,回到陸地。

濤聲漸遠,青神嶺頭遙遙在望。

她出嶺東赴時,身邊有阿鳩、有兼思。如今她回來。孑然一身——好吧,除了身邊的商隊。

她麻紙原料尋得非常好,雲裳親自接見她,願意給她提供一切便利。她帶了一些材料、文書,甚至還有個使者回來。所以,必須要有個小小商隊跟在她旁邊了。

可是這些都只是「伙計」、「同伴」。而不是伙伴。

寶刀心里,就有孑然一身的孤單感。

路邊大棚里飲茶時,她听見有人盛贊星姑娘的美貌、與美酒,痛罵寶姑娘奸商,先造出皺紙。抬高麻料市場,引得人們都去投資,然後又尋到什麼廢網造皺紙,搞得麻料暴跌,害得人們都傾家蕩產。

這些傾家蕩產的人,簡竹建議阿星,擴酒坊時,不妨都招進來作工人。

這些人感戴阿星收留他們、給他們工錢、給他們活路,一邊痛罵寶刀就罵得更起勁了。

簡竹問阿星︰「讓別人一起幫你罵仇人余孤,痛快不痛快?」

阿星覺得很痛快,幫洪綜一起招待客人的酒宴上,笑得就更嫵媚了。

那一場宴,醉倒了所有人。安南新酒,以及「傾世星姬」的美名,一起流傳開去。

寶刀默默坐在大棚里听人罵自己,卻有種「難道跟我有關?」的茫然。

就像海蛇幫崩盤,人們說都因為她,她也一樣茫然。

她確實是雲裳收網用的重要扣子。

不是她,雲裳一樣要收網。她正好湊上門來,這樣合手好用,雲裳也就老實不客氣的用了她。

藍蘭島守,是「抗災」的典型。而寶刀的廢網回收計劃,卻是「災後重興」的樣板工程。

事情本身,真的沒有那麼大,但雲裳把他們都塑造成了一個符號,與覺城的光彩、希望,綁在一起。

海蛇幫膽敢刺殺寶刀,就是刺殺希望。

雲裳抬抬手指,李一魚的萬勝大陣,出擊了。

海蛇幫早已被雲裳消耗、分化,經此一擊,碎為糜粉。有些余黨往北、南逃竄。年城和已城要怎麼收拾他們,雲裳不管。總之覺城內就不再有海盜了。雲裳一統疆土。

兼思力護寶刀,與海蛇幫反面成仇,理所當然「進入君主視線」。雲裳早就拿準了他,這時候卻像剛剛見面,「驚愕的叫破」他的身份,然後對他表達了充分的理解和同情,願意把他藏起來,做他的保護傘。

暗地里,雲裳在盤算︰右夫人母子如果得勢,就先制造仲少君洪縑要奪位的假象,嚇唬他們,等洪綜正君位,就把洪縑的頭送過去,以換取洪綜給覺城好處。如果右夫人母子搞砸了呢……這是很有可能的!雲裳對他們實在不太看好——那麼,送洪縑正君位,覺城的好處更大呢!

她並不是壞人。她只是,全心全意為自己故土的最大利益考慮。凡是做不到這些的,也許是好人,但絕對稱不上合格的君主。

兼思就這樣,被她「保護」了起來。

海蛇幫的有用力量,也像雲裳計劃的,被她化為己用。譬如來福,繼續造大船,很快,雲裳預計,可以派一些亡命之徒出海試試了。

而一子,尋樹人不遇,卻被來福的機械才能所迷,跟他作了弟子,不知學到什麼時候才會厭倦。

寶刀坐在大棚里,一口一口,喝完了粗茶。

覺城陪她來的人,听到了罵她的話,很覺硌耳,倒不全為替她鳴不平,而是廢網回收,對覺城有利。茶棚里的人罵廢網回收,豈不是罵覺城?

他很想回罵,寶刀卻把茶杯一放,道︰「走吧。」

踏出茶棚,她的個子,比不久前越嶺東去時,不知不覺又高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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