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邊的男孩像個長頸鹿似的把脖子伸得長長的,踮著腳擺著身體,看起來又費勁又吃力。海姆達爾見他這樣積極便好笑地把信遞了過去。
那男孩楞了下,「給我看?」
海姆達爾點頭,「是否有這個榮幸請您代為朗一下。」四周圍的觀眾們實在太熱情了。
那男孩立刻喜滋滋地接過信件,仔細清了清嗓子,抬頭挺胸,口齒清晰地道,「親愛的海姆達爾•斯圖魯松先生,本組委會很榮幸地通知您第52屆糖耗子未成年巫師大獎賽將于12月1日正式開賽。本屆大賽依然遵循以往的賽程安排提供1天的緩沖期(11月2-11月3日)。11月2日那天比賽場地對參賽選手開放。2日至3日十天內組委會不會干涉任何選手的任何事宜,只要不違反賽程規章,選手可以自由出入場地。本屆大賽預計將持續一個半月的時間,具體進度由開賽以後的賽事行程決定……」 里啪啦一共好幾頁,男孩完以後口干舌燥地灌下了一大杯蜂蜜檸檬汁才得以緩解。
五頁信紙總結下來是這樣的,一開始的是賽事總體部署;後面緊跟著是具體的分門別類的比賽項目,以及每一個項目對照的時間表;然後是針對上述項目時間表的某些名詞做出的相應解釋;最後附著一大張本屆參賽選手名單,名單上有選手們的姓名、所屬的國家地區或者團隊(海姆達爾是以實驗研究室的名義報名的,所以他的所屬一欄標注的是德姆斯特朗專科學校-實驗研究室)、詳細的通信地址。
「今天已經是11月19日了吧?」那男孩把信還給了海姆達爾,「比賽要進行一個半月,那麼說你今年的聖誕假期要在比賽場地里過了。」信上寫得很明白,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一旦正式開賽,除非不可抗力的特殊原因,選手們必須要等比賽全部舉行完畢才能回家。當然,如果比賽提前結束,自然就能提前回家。
「明天就是2日了!」那個「比較有經驗」的胖男孩突然拍桌子踢椅子地跳起來,咋呼得旁人嚇了一大跳,紛紛對其怒目而視。胖男孩視而不見,徑自看向海姆達爾︰「每一屆的十天緩沖期很重要,這十天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你是打算以個人名義參加單項個人賽,還是以團隊名義參加團隊賽,十天內都要決定好並在開賽前一天告知組委會,不然就是棄權。這是我姐姐說的。」
男孩們立刻對他發出了噓聲,「這些信里都有寫,我們剛才都听到了。」
「這不是重點!」胖男孩神情激動地向四周拍案叫囂,恍如約克教授上身,新生們被唬得噤若寒蟬,一個個驚駭萬分地瞠大雙目。
「重、重點是什麼……」微弱的提問從人群中冒出來,這個學生的求知欲比較強。
「問得好!」胖男孩兩眼一亮,興致勃勃地接下承上啟下的話茬︰「個人賽有個人賽的比法,團隊賽有團隊賽的精彩,依照糖耗子26年的歷史可以得出一個結論……」臨了故意來個大喘氣,就是不把「句號」亮出來。
四周群情激奮,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丫的,不帶這麼吊人胃口的。
胖男孩眉飛色舞地說︰「團隊賽肯定比個人賽出挑,而且難度更大。」話音落地,卻發現沒能引起多大的反響,他忙不迭補充道,「剛才的信你們都已經听過了,糖耗子大賽的團隊賽與眾不同,來自同一地區的選手不可以組團報名,比如說如果我和海姆達爾都想參加團隊賽,那麼我們勢必要分開,被分拆在兩個不同的隊伍里。糖耗子團隊賽的理念是加強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互動,如果一開始就全安排好了,那還有什麼玩頭。」
「等等,我有問題。」魯克突然舉手發言,「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但是陌生人交流久了不就不陌生了麼,比如我就有不少沒有就德姆斯特朗的朋友,如果我和這些朋友去參賽,我們不就能規避它組成團隊了嗎?」
胖男生看著他面不改色地說︰「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們決定去比賽,為的什麼?」
魯克想也沒想,直接道︰「好玩吧,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听說過糖耗子大獎賽了,去親眼見識一下也好。」
「組委會不會不管不問的。」胖男生忽然以一種超出年齡的嚴肅口吻說道,「你的想法其實很單純,就是這樣的想法才是糖耗子26年始終如一的舉辦理念。沒有花里胡哨的名頭、沒有巨額獎金、沒有重得小孩子根本無法舉動的獎杯。好玩才是關鍵。這是我姐姐說的。」本來已經陷入沉思的孩子們被他最後那句多余的點綴炸得直接破功,真是太煞風景了。
提供名單是為了讓有心參與團隊賽的選手選擇隊友而專門分發的,海姆達爾拿起名單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眼楮差點被晃花了。與此同時,名單上的一些名字就像被涂了煙灰,陡然暗了下去,這並不是個別想象,很多名字接二連三地變成灰色。
海姆達爾警醒起來,該不會這些名字暗下去的選手是已經組成團隊的選手吧?
「快看名單背面!」一個男生突然大叫起來。
海姆達爾立刻翻過信紙,本來空白無字的紙面上連排地出現黑色的字體,正面上那些黯然的名字一一出現,每個名字最後寫著棄權。
胖男生的解釋適時響起︰「這就是懲罰,就像我剛才說的,同一地區的人不可以組團,這些人肯定想鑽空子。糖耗子大賽組委會組織過51次大賽,絕不是吃素的,某種現象如果超出預計,肯定會被剔除。不用去管他們,這些人注定無緣參加本屆團隊賽。接下來才是關鍵,十天的時間表面看上去很充足,其實懸得很,團隊賽組成過程就是個賭博的過程,運氣好的能拉到一兩個確有本事的,運氣不好的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為什麼一定要掛在團隊賽這棵樹上?我認為海姆達爾可以報名參加個人賽。」人群中開始出現不同的聲音。有不少學生連聲附和。
海姆達爾說︰「根據信上提供的來看,個人賽與團隊賽並不沖突。」他的言論立馬引起新一輪的議論。
魯克拿胳膊肘碓碓海姆達爾,「看不出來你心還挺大。」
海姆達爾睨他一眼,揚了揚眉毛說︰「多播種多收獲。」
魯克豎起了大拇哥。
胖男生問海姆達爾有沒有看中的準備報名的個人賽。海姆達爾搖頭說沒考慮過,畢竟剛剛才收到信。
「我覺得你可以參加飛天掃帚速度競賽,你飛得挺好的。」這名發言的男生是飛行課的吊車尾,凡是飛得比他好的在他眼中都是能去參加國際比賽的。
海姆達爾雖然會騎掃帚,每一堂的飛行課也還是老老實實的上。根據該課教授平日里制定的課堂表現記錄來看,他的成績是中等偏上,不很快,關鍵勝在穩當。在專業人士眼中,穩比快更難,飛得快慢不止和騎的人有關,還跟掃帚本身的質量有關,也就是有一定的外力作用。穩就不同了,單純的技術活,全看個人操作。飛天掃帚一旦上天,當下的環境決定一切,無法抗力的東西充斥身邊伺機而動,說不好什麼時候會出意外。因此,騎手的判斷力、操作水平,以及針對各種突發情況做出的反應等等將決定飛天掃帚在空中是否安全妥當,弄個不好摔個粉身碎骨也不是不可能。
飛行課教授其實很欣賞海姆達爾騎掃帚的風格,無奈他是學校的教授,不能感情用事,只能惋惜地把他的成績定在中上,內心卻是希望他能拿出點沖勁,把速度也一並提上去。穩了就很容易快,快了卻不一定很穩。
「我看你還是報一個個人賽吧,說不定還能對團隊賽有助力。個人賽不能貪多,專精一個比較好。這是我姐姐說的。」胖男生仔細看了看海姆達爾的神色,試問,「你有參加團隊賽的意思吧?」
有。海姆達爾承認他有這個想法,他瞅了眼密密麻麻的名單,賭博也是要選中目標才能賭的,不下注無濟于事。同時他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問題是他現在連豆腐是毛樣子都看不懂。
晚餐時間,海姆達爾坐到長桌上拿出名單仔細看了起來,自然的,熱心的同級生們再一次不約而同地聚攏在四周,他們很有眼力地沒去打擾他,而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情。魯克抬眼發現萊昂逐漸走近,便很自覺地讓出了海姆達爾右手邊的空位,轉而坐到別的地方去了。
萊昂在長桌上坐下,他的出現令某些孩子仍露出稍許畏縮之色,不過已經與當初的畏如蛇蠍大相徑庭。流言蜚語是可怕的,無知者造就它,只有真正了解它才能識破它。
「大忙人啊,來來來,趕緊歇一下。」海姆達爾拿出銷聲匿跡多時的小二精神,十分油滑地替布魯萊格少爺端酒送茶一通忙活。
萊昂將計就計,很老爺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面不改色地吃下某小二送來的一切吃食。
海姆達爾卻看出他是真的累了,不然絕不會這麼容易配合。各大賽事的開賽時間越來越近,關于魔藥的比賽同樣位列其中。魔藥研究室的室長簡直把萊昂當神人使喚,讓他配合輔導將要出賽的選手,那些高年級師兄底子比他差,某些東西教起來也不是一說就會,再加上比賽綜合癥連連作祟,自然比平時還要吃力。
萊昂曾經和海姆達爾透露,就算未來窮得必須靠領救濟金生活,他也絕不去做老師。
海姆達爾替萊昂感到惋惜,要不是他的入室申請填寫得比較晚,錯過了大賽報名時間,魔藥研究室的室長十有八九會破格讓萊昂出賽。魔藥研究室是近些年顆粒無收的研究室之一,盡管它是所有研究室里室員最多的,卻總是難有作為。連帶著該研究室的名義輔導老師羅伊•洛朗教授也跟著面上無光,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被同行打趣。
「你的比賽呢?準備得怎麼樣了?」萊昂揉了揉鼻梁,有氣無力地說。
海姆達爾揚了揚手里的名單,「正在考慮是選擇梭哈還是麻將……」
萊昂費解地擰了擰眉心,正打算問什麼,一封信忽然從頭頂上方飄下,並落在海姆達爾面前。信的到來讓周圍的一年級們全部停下手里的活計轉而投來關注目光,他們紛紛好奇地猜測信的內容。
一個眼尖的男孩突地臉色一變︰「是吼叫信!」他的叫喊惹得其他人驚了一驚,這時候怎麼會有吼叫信?
海姆達爾看著手里赤紅色的信件半晌無語,這還是他第一回收到吼叫信。為了防止驚擾到旁人,他掏出魔杖在身體周圍施了個消音咒語,他釋放魔法時流暢的速度與手勢讓一年級的孩子們吃驚不小,紛紛對他另眼相看起來。某些主觀偏見正不知不覺地慢慢消失。
四周的孩子們只能看見他的動作,看見那個紅色的信紙變成一張紙質的嘴巴呱啦呱啦地上下掀動,卻听不見絲毫聲音。不多時,信自動分解拆散,但是海姆達爾的臉上卻沒有負面表情,就是好像有點……驚訝。
畢竟不太相熟,沒有一個學生敢直接問其隱私,想問又不敢問,全都難受地憋著。
「信里說了什麼?」最終還是萊昂問出了眾人的心聲,那一瞬間,布魯萊格少爺的形象在眾一年級腦海中一下子高大了不少。
海姆達爾抽出隨吼叫信一起捆扎郵寄的另一封平信,信上寫的恰是吼叫信吼出的內容。
「列支敦士登的克勞斯先生向我遞出了橄欖枝,邀請我加入他的團隊。」
一年級們一下子激動起來,早上剛收到名單,晚上就接獲了邀請函。真是太有面子了,孩子們與有榮焉地想著。不過……這個克勞斯也太另類了,居然用吼叫信引別人的注意,太有創意,也太閑了,萬一適得其反怎麼辦?
「答應他!」胖男生發出了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仿佛覺得不夠,他蹦起來重新強調︰「一定要答應!」
「瓊斯,你太激動了。」身邊的朋友拉了拉他的袖子。
胖男生置若罔聞,興奮地大聲說︰「根據往年團體賽得獎名單的人員組成來看,得獎團隊7%以上的選手來自列支敦士登,這個國家專出糖耗子大賽冠軍。所以答應他!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一張圓臉漲的通紅,滿身的肥肉都在顫,可見他是多麼的激昂。海姆達爾覺得感動,想說點感性之詞表達感激,卻緊著被戳漏氣。
「這是我姐姐說的。」
很多一年級學生被他的「點楮之筆」噎差點沒提上氣來直接厥過去。想當然的,可憐的瓊斯先生免不了被群起而攻之,長桌上霎時哄鬧叫好此起彼伏……
「這屆的一年級真夠吵的。」某張餐桌上,某位師兄皺著眉頭說。
與他對面對的另一位師兄則是手抵桌面撐住下巴,一派慵懶模樣,眼楮直直看向鬧哄哄的一團︰「是嗎?我覺得他們很可愛。」這個師兄表達了不同見解,他掀起嘴角︰「小孩子就應該這樣,古板得像個大人還有何樂趣可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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