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修斯•馬爾福十分鎮定地站在那里,表現得不會為任何東西所動,如果忽略掉那攥得發白的指關節的話。m那個男孩和記憶中一樣,但又好像不太一樣,頭發的顏色、熟悉的眉眼輪廓、甚至于不經意間投來的目光都令盧修斯喚醒了心底的某些東西——曾經困擾他的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一種類似于迫切地想要領悟卻不得其所的失落感。
隨著那對父子的漸行漸近,盧修斯決定將這些暫且擱置一旁。
隆梅爾伸出右手︰「馬爾福先生。」
「斯圖魯松先生。」盧修斯握住了那只手,並帶著強迫的冷靜說道,「能在這里與您會面是我的榮幸。」說著,他低頭看向海姆達爾,笑容里包裹著真心實意的歡喜。「還有你,小斯圖魯松先生。」他把右手遞到男孩面前。
海姆達爾輕輕握住它,「您好,馬爾福先生。」
這時候,隆梅爾的眼楮突然被什麼吸引住了,或許是個人,也或許是其它什麼東西,他朝盧修斯抱歉地頷首。在離開前,他極為客氣地宣告︰「對不起,失陪一下。」不露聲色地看了海姆達爾一眼,然後抽身離去。
他是讓他自己看著辦嗎?海姆達爾自然洞悉那抹意味深長的目光是何含義,他老是被他老子「拋棄」,入學那會兒是這樣,現在又要重新體味一遍?
盧修斯由衷的感激那個帶走隆梅爾的緣由,他渴望和男孩單獨交談,他想搞清楚懸在心里的困擾是什麼。「德姆斯特朗怎麼樣?」他撿了個親切又安全的話題作開頭。
海姆達爾保持微笑︰「很好,那里很不錯。」
盧修斯可惜的嘆道︰「德姆斯特朗原本是我的第一考慮,我很想把德拉科也送去那間學校,遺憾的是未能如願。」
「因為馬爾福夫人舍不得是嗎?」
「你知道?」盧修斯垂下眼瞼,下意識地摩挲手杖頂端做工精美的蛇形杖頭。
「德拉科說的。他很幸運,我曾經當面這麼告訴他,他的母親很愛他,他應該為此感謝梅林,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樣幸運。」
盧修斯神情一緊,前臂肌肉因雙拳的捏緊而緊繃起來。「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你就很不幸?在我看來斯圖魯松先生對你很不錯,」說到這里他悄悄深吸口氣。「而你的母親……」
「她已經不在了。」
盧修斯一驚,定楮打量海姆達爾臉上的神色,想從上面找尋到蛛絲馬跡。
海姆達爾沉著回應︰「我的母親已經過世了,在我六歲那年。」
「我很抱歉。」盧修斯訥訥低語。
海姆達爾揚起了眉毛,「您不用說抱歉,事實上這對您來說也不是什麼好消息。」當海姆達爾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他才猛然發現所謂的‘順義自然’不過是一腔空話。其實我想讓他知道?還是說我潛意識里認定與盧修斯•馬爾福相認對我有利?海姆達爾飛快地進行著自我分析。
盧修斯卻因為這一席話愈發困惑起來,他應該忽略掉無法理解的莫名言論,適時的視而不見听而不聞同樣是一名有教養的紳士必須具備的「美德」。盧修斯躊躇著,他發現自己該死的介意極了,為此,他感到困窘。
海姆達爾明亮的眼楮黯沉下來。「您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是嗎?」一個長長的停頓之後,聲音再次響起︰「叫艾薇•馬爾福。」
盧修斯感覺自己的手輕輕顫了一下,他努力不讓自己失態。「是的,我有一個妹妹。」他咬緊牙關回答。
海姆達爾拔開目光,不再與其對視。「隆梅爾•斯圖魯松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事實上我是由斯諾•斯圖魯松收養進他們家的,據說母親去世前曾寫信請求斯圖魯松家收留我,在魔法界替我保留一個安身立命的機會。」說到這里,他又抬眼看向盧修斯,眼中溢滿了笑容。「很抱歉現在才告訴您,盧修斯舅舅。」
盧修斯上前一步並伸出了手,之後又為自己無法抑制的激動感到窘迫。他竭力克制住翻天覆地般的思潮,並努力不讓這些思潮反應在臉上。
海姆達爾第一次如此感性地接觸到日記本之外的「付出關愛時也不忘記要故作冷淡」的盧修斯•馬爾福,這份近距離的體驗讓他覺得親切。
「我以為您願意擁抱我一下。」海姆達爾笑眯眯地說。
他如願了。
盧修斯•馬爾福的懷抱稱不上溫暖,高檔面料貼在皮膚上光滑而冰冷,衣襟上紋飾精細的錫銀扣子硌得腦門發疼,縈繞鼻尖的是高級燻衣香料帶來的淡雅芬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貴族做派,某男孩如斯評價。
不同于海姆達爾不太舒適的體驗,盧修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我早該想到。」他喃喃低語。然後,他突然低頭,握住海姆達爾的肩膀焦急道,「艾薇……」聲音戛然而止,臉色猝然一白,是的,他想到了。
海姆達爾默默無語,他垂下眼瞼,等待這個男人重新武裝起來。
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盧修斯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她現在在哪里?」
「斯圖魯松家的家族墓地。」
盧修斯緩緩點頭,他又變回那個馬爾福當家了。
***
「西里斯•布萊克?」盧修斯目瞪口呆,嘴巴大張,今晚的第二次失態。
維持了不過半小時的貴族做派再度告急,海姆達爾覺得看這位馬爾福先生突然變臉很有意思,他骨子里應該是個容易沖動的人,只是他太會演戲,把壓抑當成了習慣。
「你是說那個西里斯•布萊克?」盧修斯機械性地重復。
「英國魔法界有幾個西里斯•布萊克?」這話不是海姆達爾說的,而是隆梅爾。
在與盧修斯開誠布公的談過之後,另兩個斯圖魯松很快加入進來,他們離開了冷餐會,進了組委會為兩位斯圖魯松先生安排的帳篷內。
「喔,我的梅林。」盧修斯的臉色變得不怎麼好看了。「她怎麼會和那個布萊克……太讓我吃驚了……」他用手捏著太陽穴,一副頭疼欲裂的架勢。「艾薇怎麼會看上那個西里斯?」
海姆達爾發現他有點語無倫次,看來西里斯•布萊克的名字讓他受了不小的刺激。從另一個側面可以看出,這個布萊克在上等人的圈子里很不被看好,瞧瞧,就連他的堂妹夫都一臉吃到蒼蠅的表情。想想也是,這些有錢人一般都挺在乎名聲的,家族聲譽第一,誰沒事願意提起自己有個在阿茲卡班監獄里蹲大牢的親戚。說出來肯定很沒有面子。
「馬爾福先生,」隆梅爾決定把話題帶回正確的方向。「您的妻子是布萊克家的人,是嗎?」
「您是說納西莎?」盧修斯的神智恢復的很快,他的腦子也跟著動了起來。「是的,納西莎是布萊克家的人,而且是被族譜保留下名字的族人。」
隆梅爾當著幾人的面,毫不避諱地問道,「您有計算過,或者說,您是否知道布萊克家如今的底細?」
盧修斯眯了下眼楮。「說實話不是很清楚,自從……您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在那之後,布萊克家族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再加上西里斯被關進了阿茲卡班,那就更……」
隆梅爾咧嘴一笑,笑容中的狡黠沒有逃過盧修斯的眼楮,後者眼楮一亮,立刻抓住了重點,目光中透出躍躍欲試的光芒。
斯諾眉毛微挑,他覺得這兩個人湊在一起那就是狼狽為奸的最佳寫照。
隆梅爾說︰「冒昧的問一句,現如今,能夠繼承布萊克家族的人是誰?」
盧修斯不假思索地回答,「名正言順的自然是西里斯•布萊克。」
「可惜他現在在阿茲卡班。」隆梅爾立刻說。
盧修斯毫無誠心地附和︰「確實可惜。」
隆梅爾又道,「依照英國魔法界當年的審判,布萊克似乎得不到任何假釋的機會。」
「當然,」盧修斯露出他招牌式的假笑。「阿茲卡班不存在假釋。」
「如果,我是說如果,」隆梅爾用夸張的語氣強調,立刻換來盧修斯一個「但說無妨」的鼓勵眼神。「如果布萊克非常不幸地亡故在獄中,那個時候,布萊克家族將何去何從?」
「依照英國魔法界現有的法律來看,財產悉數充公。」
「真可惜。」隆梅爾喟嘆。
盧修斯頷首︰「確實可惜。」這次的語氣比前面那次真心實意百倍不止。
「也就是說布萊克家的錢財早晚都要充進英國魔法部的公共小金庫里。」
「確實,布萊克這輩子恐怕都走不出阿茲卡班。」
之後,兩個大男人又惺惺作態地長吁短嘆一番。
一直在旁觀看他們表演的海姆達爾禁不住兩鬢生汗,默默為監獄中的某人念了一聲「阿門」。
「馬爾福先生,如果可以,能否請您的妻子來一趟?」隆梅爾如斯建議。「我想某些事情應該經得她的同意。」
盧修斯贊同。「您說的沒錯,應該告訴她。」
「期待下次的會面。」隆梅爾站了起來。
盧修斯起身握住他遞過來的手,「彼此彼此。」
離開前,盧修斯又一次擁抱了海姆達爾,這一回的感覺比剛才好,海姆達爾機靈的避開了那些泛著銀光的「暗器」。
目送盧修斯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海姆達爾忍不住說道︰「這麼做好嗎?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你什麼都別管。」隆梅爾命令道。「這是大人的事。」
斯諾看了兄長一眼,卻沒有反駁,他模了模海姆達爾的頭發。「這件事上還是听你父親的,他一定會讓你得到你應該得到的。」
海姆達爾撇撇嘴,這就是成年人的價值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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