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團體賽的賽場之後,海姆達爾沿著熟的不能再熟的道路原路返回,一路上總有人對他指指點點或者交頭接耳,他告訴自己千萬別大驚小怪,不過是廣告效應而已。人們很快會忘記他,世界上永遠都不會缺少更有趣、更吸引人的新生事物。
他不習慣被很多人同時關注,至少不要當著他的面關注他,那會令他產生出一種光天化日之下被剝光衣服,一覽無遺的站在陽光下的羞恥感,他討厭這種感覺,十分的不自在。
「你好,海姆達爾。」
當這聲友好的問候響在耳畔時,海姆達爾適才發現有人靠近了他,而且近在咫尺。不等他有何反應,甚至不等他抬起眼看看說話人的臉孔,這人已經用雙手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低頭、抬頭、左搖、右晃,之後兩手下滑模到他的肩胛骨,用力一按,海姆達爾差點疼得唉唉叫,下「毒手」的人卻視若無睹,繼續他的摧殘手段——手肘、手腕、脊柱、大腿、膝蓋一直到腳踝……
「很好,一切正常。」全身被模了個遍,這人重新站直身子,朝身後點點頭。
海姆達爾瞪眼。「你……」只夠他蹦一個字,第二位上場了。
這一位更直接,右手一伸扣住海姆達爾的下顎,迫使他仰頭張嘴,左手拇指頂開握在手中的玻璃小試管上的軟木塞子,暗紅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玻璃管里晃動了一下,他熟練的把液體朝海姆達爾的嘴里一倒,然後右手猛一用力,咕嚕一聲,「紅藥水」被吞下去了。
海姆達爾的表情精彩絕倫,他彎下腰、捂住嘴,想摳嗓子把吞下去的東西吐出來。他的臉皺成了一只包子,冷汗稀里嘩啦直往下流。「你給我吃的是什麼?」他白著臉,啞著嗓子問。
萊昂•布魯萊格面無表情的觀察他半晌。「味道怎麼樣?」他問。
「超級難吃……」
萊昂不置可否。「身體里面呢?有沒有什麼反應?比如冷熱之類的。」他又問。
「剛咽下去的時候有種灼燒感,像喝了高濃度酒精,並且伴有刺痛,沒有一會兒就開始降溫,疼痛漸漸消失,感覺胃部暖烘烘的……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海姆達爾不放心的再次問道,他覺得萊昂把他當成了實驗用老鼠。
「不用擔心。」萊昂說。「一切都在控制之中。說明你沒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下了毒藥,剛剛那是檢測毒藥反應的測試藥水,這東西在我們家那里一直銷量不錯。」他晃了晃手里的試管。「你要不要也買點,看在同學和室友的份上,給你打個折扣。」
「謝謝,我想我暫時不需要。」海姆達爾沒好氣的說。「您能這麼關心我實在令我受寵若驚,這里是糖耗子大賽,不會有人要毒殺我。」
「等到不幸遇害的時候你就不會那麼想了。」萊昂一本正經的說。「再說這是同學們再三要求我這麼做的,不然我不會平白無故的浪費藥水。」
「布魯萊格,你好了沒有?」又一位男孩走上前來,不耐煩的問著萊昂。海姆達爾知道他,這人也是德姆斯特朗一年級學生。當海姆達爾看見他掏出魔杖並對準自己時,明白這位同學不是來和他sayhello的,他也是來折騰他的。
「我的身體很正常,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它們應該在的地方,我也沒有中毒或者中惡咒,更沒有神智不清,不然你們以為我還能站在這里和你們說話嗎?!」海姆達爾惡狠狠地瞪著他們仨。
三個人面面相覷,那個模他骨頭的同學皺起了眉頭。「怎麼和瓊斯信里說的不一樣,仔細看看他好像很正常。」
「不用仔細看我也很正常!」海姆達爾忍無可忍的大叫。
該死的卡羅•瓊斯!
「卡羅•瓊斯!」一沖進帳篷里,海姆達爾就開始滿世界的追蹤瓊斯。「我知道你在!」他走到餐桌旁,把木椅子猛地拉開,彎腰探看桌子下方。「你以為這樣我就找不到你了?!事情總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不在桌子下,那就是在房間里。海姆達爾蹬蹬蹬奔上樓,一間又一間的檢查。「我都不知道你能寫出那麼‘生動有趣’的文章,斯圖魯松情況有些不妙、我懷疑他中了某種惡咒而不自知、他在逞強,我們應該做點什麼、我很擔憂,非常擔憂,听听這些,真是太棒了!」
最終,海姆達爾在角落里的儲藏間里找到了他,要不是他的體形超出預計,海姆達爾很可能發現不了他。
「親愛的卡羅,讓你少攝入點糖分和脂肪你不听。」海姆達爾扶著儲藏間的小門,露出甜蜜的笑。「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自作孽不可活?!」
瓊斯用手絹擦著額頭上的汗,讓人無可奈的是,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他居然還不忘記吃。海姆達爾瞥了眼他手上拿著的餅干,搖頭嘆氣。
「我已經在改進了,這是粗糧食品。」瓊斯晃了晃手里的餅干表示抗議。
海姆達爾不給他轉移話題的機會。「你躲什麼?」他盯著他說。
瓊斯又擦了擦汗。「這里很涼快。」他言不由衷的回答。
海姆達爾眯了下眼楮,瓊斯縮了縮脖子。
「你知道,萊昂有隨身攜帶各種魔藥的習慣,我猜測,相當一部分是毒藥。」海姆達爾慢悠悠的說。「我想他不會介意多一個能供他實驗的對象。」
瓊斯肉呼呼的饅頭臉更白了。
***
當四位師兄和三位同學一齊散步回帳篷時,正好看見海姆達爾艱難的下樓並且伴隨瓊斯的尖叫聲。為何是艱難,因為卡羅•瓊斯正死命抱住他的胳膊往後拉扯,讓他寸步難行。
當居高臨下的瓊斯看見萊昂步入帳篷時,居然在第一時間放開了海姆達爾,以與體格不符的速度風一樣的沖下樓,抱頭鼠竄逃了出去。
海姆達爾嗤笑一聲,坐在樓梯上嘆氣。「算他跑得快。」
「也就是說其實你沒事?」那個準備用魔杖對付海姆達爾的同學仰臉看來。
海姆達爾堅定的說︰「什麼事都沒有。」
「明天的最後一場比賽完全可以自主進行?」
「就是這樣。」
「你也沒有因為壓力過大而患上了夢游癥?也沒有神智不清,胡言亂語?」
「當然沒有。」海姆達爾咬牙切齒,還是太便宜瓊斯了。
「喔。」這位同學適應力很強,很快就接受了,他拉了拉那個模骨頭的同學。「反正來也來了,我們再出去兜一圈吧,看上去挺好玩的,等明天其他人都來了,我們可以和他們好好說說。」
後者立馬點頭,他們同時朝萊昂看去,萊昂平靜的說︰「你們去吧。」
兩人朝他笑了笑,興沖沖的跑走了。
萊昂把視線轉向四位師兄,尖刻雪亮的目光令四人以為自己衣冠不整有礙風化,都不自覺的伸手去模衣襟。「需要毒藥嗎?」他突然說。
師兄們簡直哭笑不得。
鄧肯眨眨眼,有趣的說︰「都有什麼類型的?給我們介紹一下。」
「什麼類型都有。」萊昂的業務能力超群,對自家毒藥的掌握爐火純青。「關鍵看你打算怎麼使用,是要一命嗚呼還是慢慢折騰,或者先一點感覺都沒有,等最後來那麼一下。我個人推薦能腐蝕內髒卻不會破壞外表的最新產品。」
鄧肯模了模發涼的後頸子,干笑兩聲。「這麼多種類啊……」
萊昂看了他一眼。「這才剛剛開始,請有點耐心。」
「那就介紹點有意思的,別盡說些死呀活呀的,誰沒事樂意听這個。」海姆達爾在旁敲邊鼓。
萊昂從善如流,改弦更張。「除了毒藥,我們偶爾也會嘗試點別的玩意兒。比如這個。」他從長袍口袋里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方盒子,白皮金屬上鐫刻著一排西班牙文,幾乎沒有樣式可言,橫平豎直的盒子簡單又大方。他打開盒子,拿出四支食指粗細的迷你試管,四根試管盛著四種顏色的藥水,綠、黃、紫、白,顏色純度極高,看起來十分鮮艷。
連海姆達爾都忍不住湊上前瞅了又瞅。「這做什麼用?」他問。
萊昂說︰「它們能讓你忘記你自己。」
海姆達爾不解道︰「直接用遺忘咒不就完了。」
「遺忘咒會讓你變成貓?變成家養蒲絨絨?變成龍?變成你的奧拉爾?」
「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海姆達爾喃喃自語。「你說的不會就是你手上正拿的東西吧?!」他問。
「黃色的會變成貓。」萊昂把該試管塞進埃德蒙手里。「綠色的會變成龍。」他把試管給了鄧肯。「白色的會變成家養蒲絨絨。」白試管給貝爾尼克拿走了。「至于紫色的,」萊昂把試管遞給威克多。「會變成女王鶻。」
埃德蒙晃了晃試管。「變形藥水?」
「外形不會變,改變的是神智。」萊昂指著紫色試管說︰「比如這個會變成女王鶻的,它會讓喝下去的人認為自己就是女王鶻,動作舉止會完全效仿女王鶻。藥效大約能維持十天左右。」
「真的假的?」貝爾尼克狐疑的問。
「試試就知道了,一滴就能試出效果。」萊昂突然看向海姆達爾。「女王鶻是一種很溫順的動物,說一不二,叫它往東絕不會往西。」他看著威克多說。「這瓶紫色藥水中混雜了奧拉爾的血液,或許應該讓其主嘗試一下。」
海姆達爾拿眼楮用力瞪他,順便也瞪了下威克多。「休想!」
萊昂露出一個「真是遺憾」的神情,威克多莞爾。
「很有意思,我買了。」鄧肯首先拍板。「這比那些一命嗚呼的藥水有趣多了。」
埃德蒙沉吟片刻,然後道︰「我也買了,讓人變成貓的藥水可不多見。」
貝爾尼克看了看堂兄,之後兩位克魯姆一致點頭,表示願意購買。
萊昂很高興,雖然臉上沒什麼變化,但是海姆達爾看出他的雙眼在那一瞬間煥發出的神采。
「對了,你想要嗎?」萊昂還是不打算放過室友。
海姆達爾不太熱衷的說︰「你還有什麼樣的?」
「還有變人魚的和變客邁拉——」
「謝謝,不需要!」不等萊昂說完,海姆達爾斬釘截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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