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峰後山,喬依在墳前暈倒後再次陷入了沉睡,小青百無聊賴地躺在外邊,雙眼無神,茫然的看著遠處。
後山再次恢復了它以往的平靜。那只野兔在遠處躲了幾日後,再次偷偷的返回。草叢中,它露出了灰色的頭顱,打量著周圍的動靜。
小青雄壯的身影映入眼簾,兔子大驚失色,沒命似的狂奔向山林深處。
它腳下不慢,心中卻是不抱任何希望。如此近距離窺視那頭大青狗,能逃月兌才怪。良久,兔子听了下來,側過耳來,來路上似乎並沒有什麼動靜,空氣中也沒有危險的氣息。
這怎麼可能呢?難道那狗改性了,開始同它一樣,吃草了不成?
兔子躡手躡腳地再次回返,尋了處隱蔽所在,偷偷看了看。那只大青狗不知為何居然仍然趴在那里,一動未動。
「啪」,腳下一只干脆細小的樹枝被踩斷,霎時間寒毛倒立,兔子脖子一扭,就欲扭身離開。
絕望中,回頭一瞥,卻見那只大青狗只是轉頭隨意地看了它一眼,並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
這下它徹底確定了,那只大青狗不是沒有發現它,是真的對它不感興趣。
這年頭還有狗不捉兔子的?兔子小小的腦袋想不清楚這般有深度的問題。
「小青,吃點東西吧,喏,香噴噴的肉骨頭。」一臉微笑的周青端著一盤香噴噴的肉骨頭從茅草屋中走了出來。
前日,掌門雲易真人派人傳來音訊相召,常遠橋便已經帶著秦沖和張逸瞳二人前往天樞峰。照看喬依的任務被範星辰交給了馮楚四人。
馮楚心高氣傲,如何肯低三下四的去照料喬依,朱若彤本也算是合適,無奈女兒身,照顧昏迷不醒的喬依便有些許不便,馬天奇偷奸耍滑,權衡利弊之後,認為照料喬依還是有些好處的,除了不用再被範星辰使喚來使喚去外,以後的靈丹奇藥說不得可以多得些。他如意算盤本來打的甚好,只是在他還在遲疑時,老實本分的周青已然干脆利索的答應下來。
被周青搶了討好喬依機會的馬天奇,憤憤不已,一臉的幽怨。看向周青的目光里便帶著濃濃的嫉妒。
周青一臉的微笑,全然沒有想這麼多。作為同時入門的師兄弟,山林一行多蒙喬依相救,後來又得了喬依不少靈液,照顧他自是理所當然的。
這趟南隅深淵之行,周青四人也從幾位師兄口中了解了一些,被禁錮在峰中的幾年,他們對外面精彩的生活,自然是心生向往,乃至于那激烈血腥的正魔對決,對他們來說更多的還是興奮和刺激。
藥無極的隕落使整座開陽峰彌漫在一片哀傷的氣息中,似乎一切有條不紊事情都都停滯下來了。
範星辰這些時日再沒有踏入煉器殿一步,他沒有同常遠橋一同前去長門。作為門中兩位碩果僅存的長老之一,藥無極的去世使一項勢弱的開陽峰更加不堪,他們心中有些慌恐。如今的開陽峰再經不起任何的風浪,需要有人坐鎮峰中。
茅草屋中,蓋著一層薄被的喬依緩緩地睜開雙眼,他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有些苦澀,慢慢的回想著之前的一切。
悲傷,痛苦的回憶再次盤踞了他整個腦海,他忍不住申吟了一聲。
屋外,周青幾步搶了進來,「喬師弟,你醒了?」
喬依看著周青關切的面容,蒼白消瘦的臉龐竟然沒有一絲變動。藥無極走了,這天地間能讓喬依在意的人還有誰呢。
是山河縣李家那個僅僅給了自己生命的女人?
還是山林深處河畔旁梳妝的那個巧笑嫣然的少女?
不知怎的,她們的身影都極淡極淡。
一抹孤寂浮上眼瞼,將他與外界剝離開來,眼前甚至遠方看不見的身影,都漸漸疏遠。
他年齡尚幼,藥無極的叮囑雖是牢牢印在腦中,有些還不太明白,有些卻是怎麼也無法做到。
相比于藥無極舍生救他的壯舉,那個給了自己生命的女人又做了些什麼呢?
那個喬依曾經記掛于心的嬌俏少女,是他這個年齡美好朦朧的愛戀,如同脆弱的泡影,給人無限的遐想,也往往刻在記憶的深處,卻經不住輕輕一戳。
輕輕點了點頭,喬依面無表情,緩緩坐起。
窗外,範星辰的矮胖的身影出現,慢慢踱了過來,周青連忙躬身行禮,
範星辰卻微微擺了擺手,淡淡地道︰「你先出去吧,有些事我要交代與他。」
喬依看了看範星辰矮胖的身形,就要起身拜見。
「你身體尚未康復,就不必多禮了,坐著吧。」範星辰低聲道。
喬依默然無聲,點了點頭,坐在床頭,目光低垂,盯著地上。
喬依剛剛對著同門師兄周青的冷漠模樣,自然落在了範星辰眼中。他皺著眉,微微思索著。
半晌,範星辰嘆了一口氣,忽地笑道︰「你這個小子,模樣根骨悟性樣樣都算不上出眾,偏偏一生際遇非凡,真是個怪胎。」
喬依抬起頭來,沒想到範星辰忽然說起他來,有些詫異。
「怎麼,我說錯了麼?」範星辰看著喬依笑意更濃︰「你初次修煉就引得天地靈氣倒灌,不費吹灰之力,一舉跨過別人至少要苦修三年以上的後天境界。隨手撿了只狗,卻還是洪荒異種。和幾位後天弟子也敢闖入大青山深處,還殺了狸力,抵抗住了一條巴蛇瘋狂的攻擊。別人歷練三年,只是尋些靈材煉制法寶,你倒好,天山道上穿越天梯。天劍門前越階挑戰三位天劍門人。李家莊夜襲吸血妖人,百里追殺。南隅深淵滅吸血妖人,獨得軒轅古劍。正魔對戰,持軒轅古劍硬生生劈死了魔道成名已久的上代修士地缺,搞得天殘自斷心脈。這一件件,一樁樁,哪里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能夠做下的事情?我玄青弟子數千人,絕大部分人終其一生能有你這般經歷的,都寥寥無幾。你自己說,你不是怪胎又是什麼?」
喬依面色微紅,冷寂的心靈不知怎的,雖然範星辰只是打趣了一番,一絲溫暖還是傳到了他內心深處。
原來在背後,還有人在默默的關注著自己。
那溫暖雖是細小,卻正是他當下所欠缺的。
莫名的,他又想起了藥無極的那番叮囑。是師門給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它在,就有一個家,它沒了,自己就是一葉浮萍。師叔要自己繼承衣缽,守衛開陽,守衛玄青。
守衛玄青守衛開陽,他還做不到,然而自己真的沒有必要去刻意的疏遠這些身邊關心自己的師父,師叔,師兄,師姐。
他抬起頭,看著範星辰有些滑稽的容顏,卻倍覺親切,就連那紅通通的蒜頭鼻看上去也是那般可愛。
眼圈微紅,喬依低聲道︰「謝謝師叔開解。」
範星辰伸出胖乎乎的手掌,拍了拍和自己身高相差不多的喬依的腦袋。那雙手掌與藥無極的寬大枯瘦不同,卻一樣的粗糙,一樣的有力,一樣的可靠。
「小子,你藥師叔此行之前就已經心存死志,他早就盼著能和妻子共眠地下。若不是還牽掛著師門,說不定早就撒手辭世了。他身體透支,已沒有幾日好活,能用自己那條老命救下你這個衣缽弟子,心中其實是萬分欣喜的。他一生無後,你就是他在這個世上留下的子佷,是他夫婦二人生命的延續。所以你要好好活著,要像往常一樣活出自己來。相信九泉之下的他也會含笑吧!」
喬依熱淚滾落,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這一番經歷,我雖是听說不少,但是有些事還是不明白,比如說,那深淵之中到底發生過什麼?比如說你還得到什麼法寶?比如說,你前些天詠頌的那篇真經從哪里來?」
喬依抬起頭,就欲說話,卻見範星辰再次擺了擺手阻止他。
「你的那番深淵之行的經歷,可以告訴別人。至于你那篇超度亡靈的古經卻是非同小可。我同你師父常遠橋思量了一下,一致認為,這是你自己的際遇,沒必要事事上稟師門。至于听到你念經的師兄師姐,他們听到的內容有限,我都有囑咐,說是你從藥師兄那里得到的一片古經殘篇。日後有人問起,你也應做此回答,你可明白?」
喬依點了點頭,看著範星辰道︰「我明白的,師叔。」
範星辰笑著點了點頭,道︰「雖然知道你的性子,有些事還是要囑咐你一番。」
喬依面有疑惑,卻听範星辰又道︰「從你入我開陽峰,也算奇遇連連,我和你師父藥師兄三人一向都是幫你在隱瞞,並非使我們在刻意打壓你。你年齡尚幼,師門的一些勾心斗角你還適應不了,年少成名許多時候難成大器。你手中的底牌越多,最後勝利的機會越大。」
喬依咬了咬牙,眼圈泛紅,低聲道︰「但憑師叔做主,師父和師叔都在為喬依考慮,喬依沒有異議。」
「前日,你師父已經被掌門召去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前來請你的人就會到來。剛剛告訴你的一干交代,莫要忘了。」範星辰難得的耐住性子,一一叮囑。
「知道了,師叔。」喬依撓了撓頭,卻發現這個動作已然給他帶了不小的負荷。
「周青」,範星辰的聲音傳開,片刻後周青走了進來。
「好好照料喬依,這些天前山我不煉器了,你就安心在此照料他。」
周青應了一聲,範星辰走過來拍了拍周青肩頭,贊許的笑笑。
片刻,一聲輕嘯,影蹤全無。
屋外,一只青色的大頭伸了進來,它早已听到了喬依的醒來。滿臉的笑意,一張大嘴緊緊地咬著一只肥大的兔子。
山林中,那只膽大的兔子終于送了命!
給讀者的話:
20萬了,一晚晚的堅持換來了這些文字,雖然不好,雖然有時自己也不滿意。但是,我會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