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沽凝神看著狄歡發間的薔薇花。
嫵媚,艷烈,張揚,在那烏油油的發髻之間微微地顫動著,滿滿都是朝氣。
很多年前,她也是這樣,喜歡在發髻之間簪上一朵怒放的薔薇,那鮮紅如血的顏色,真真好看極了。
他還記得,那一日,她就那樣朝氣蓬勃地掉進他的懷里,仰著明媚動人的臉頰,笑容幾乎融化了冬雪。
她望著他,眼楮如同兩彎月牙兒,她痴痴地笑了,你是我的英雄,我的蓋世英雄。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很多年之後,這句話卻成了她倒在他懷里,那臨終之際的遺言。
那天,她發間依舊簪著殘紅未褪的薔薇,那顏色紅得就如同她身上的鮮血一般,他抱著她溫軟的身體,她仰著頭痴痴地撫過他的臉頰,聲音輕柔婉轉,只如初見——
你是我的英雄,我的蓋世英雄。
「進來吧。」
唐沽嘆息著揮了揮衣袖,四周被點穴之人紛紛動彈起來,在眾人的埋怨聲中,狄歡微微轉頭,只看見那道蕭瑟寂寥的背影漸漸沒入山莊里。
「唉……」狄歡突然很無奈地拖長聲音嘆了口氣。情種跟他們這等凡人果然就是不一樣啊,都七老八十了還傷春悲秋種花種草的,真是沒得治了。
如果這時候唐沽听到狄歡的心聲,想必定會有立刻掐死她的沖動。
「甚麼——你說甚麼?!她竟然去了薔沽山莊?!」
書房里,唐慎听著手下的回報,忍不住大發雷霆。
他原以為狄歡千里迢迢來到蜀中深山,就算不是為了跟他有關系的事情,畢竟是到了唐家堡的地盤兒,怎麼著也得給個面子來拜訪拜訪他這位唐家家主吧?!
可這個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裝糊涂,放著唐家堡不來,居然先去了薔沽山莊!
恥辱。當真奇恥大辱!
從唐慎記事以來,便明白自己在武功上只是個庸才,而且資質也只能算是中下等,從小到大,他就不斷听著家族里的長輩念念叨叨地說著唐沽這位堂叔的天才事跡——可以這樣說。唐沽便是他自打練武以來便想要超越卻永遠都無法超越的對象——天才與庸才之間。隔的距離實在太過遙遠。
而自從唐沽隱居蜀中之後,唐慎便打心眼里輕視起這位堂叔了,武功再好又怎麼樣。結局還不是被千夫所指,眾叛親離,混到這種聲名狼藉的地步,他也只得退隱江湖不問世事——呵呵,一個男人,竟然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沒能保得住!
從此之後,唐慎便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武功再高又如何,沒腦子的男人,不過只是一介莽夫。
唐慎看不起他。輕視他,卻又十分忌憚著他。
因為沒過多久唐慎便成了唐家的家主。
唐沽聰明,有才,雖然情商低,但卻是實打實的天賦異稟武功高強,這種人原本就應該得到器重。更何況唐沽還是他的長輩,他的堂叔,按照規矩,這種人就得敬著捧著端著,讓人家當個家族長老都是小意思了。
可越是這樣。唐慎就越發厭惡唐沽。
畢竟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大多都是不講謀略只論武力的,而唐沽的武功,實在高出他太多。
所以唐慎寧願唐家堡眾弟子避世不出不爭不搶地平庸于山野,也不願自己被搶了那張龍椅——就這樣,唐沽之事便成了唐慎心里的一根刺,只有哪一天,這根刺被拔了,他才能安安寧寧地過幾天舒坦日子。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了下去。
唐沽依舊在薔沽山莊種伺弄花草,唐慎也一直在唐家堡安安靜靜地做著他的家主。
一切,平靜,相安無事。
可是現在,一個女人的到來,生生將這平靜給打破了!
唐慎不由得對狄歡這個從未見過一面的女人起了惱怒之意,並在心里,將她打入唐沽一派,雖然一直以來,他心里的唐沽一派也只是幾個小童子,可狄歡不一樣啊,听兒子說,這女人的武功不僅深不可測,而且功法還極為變態——那才是真正的打不死啊!
而如今,她來蜀中,第一個去拜訪的,竟然是他最為忌憚的人!這叫他如何不惱,又如何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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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沽山莊。
靜堂。
「滾,都給我滾——」唐沽怒罵道。
狄歡被人指著鼻子罵了也不在意,反正自己是外掛女神,不管這老爺子武功再高也傷不了她分毫,她涎皮涎臉地沖上前去講著價錢︰「三百貫錢,買你三萬朵薔薇,這可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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