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悟大宗,執道閣前。
眾人又等了半盞茶功夫,新晉的九名內門弟子,除了已出列的五人,便再沒有人上前來。
「選拔結束!剩下的時間,選擇留在宗門的內門弟子便可以各自回峰。至于參加試煉的諸位,便可向自己師傅交流吧,他能傳授你們入山要點!明曉試煉規則後,可入殿獲取方晶等東西,收拾行裝下山去吧。」晨南長老不再多言,一閃身,便站在獵壯身旁,叮囑他入山須記住些什麼。
晨罡聖者亦從高台上掠下,走到獵西陵身旁,輕聲道︰「為師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教你,頂多是些御物之術或者初級入門功法的講授。入山後,一切須得自己把握,切忌魯莽行事!」
低眉思索了一會,晨罡聖者隨即探手一招,一塊閃著五色光芒的黝黑方石,即刻飛到他掌中︰「這是宗門長老合力凝聚的五行石,內藏小周天陣法,可用它來收取少量靈獸,同時也能積攢功勛。修道之人雖說最重實力提升,但在宗門之內,往往以功勛為大。你此次試煉獲得的功勛,回山之後會納入內門弟子排名。」
說完,晨罡聖者一臉蕭瑟,對這個弟子,他可是報歉得緊。
一來獵西陵選擇的功法,太過古怪,無法弄清五行之屬,便不能針對輔導。二來,卻是獵西陵的修行步驟太過嚇人,他並非像其他大五行元力修煉者一樣修煉元力,之後逐量煉化為自身所用;而是直接吸取身周元力,凝固為自身本源。這等修煉方法,別說教,過去百數年,晨罡聖者連見都沒見過。
這也是他迫切希望獵西陵下山試煉的原因,他相信獵西陵自身的悟性。這條道路既然獨立出來,便預示著,他只能自己去找尋接下來的路途。
「師傅,這些徒兒都會謹記。」說完,朝前深深一拜。
「快起來,小兔崽子,難道你不知老子最煩這些禮節麼?你給老子好好活著回來,以後也別動不動‘師傅師傅’的叫,你就隨意叫我‘老頭’,‘老不死’,‘蠻牛’這些都行,我晨罡,豈是那種在乎聲名的迂腐之人?」晨罡聖者佯怒,心里更多,卻是為了掩飾內心離別之情。
如此情形,多少年沒見了?三十年,五十年?
第一次下山試煉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現在已經為人師長。而當初的師尊,卻是去了哪里?
晨罡聖者頓時回想起剛晉升內門弟子,出宗試煉之時,師傅也曾這般叮嚀。而自己的師尊,自自己升入大五行境界,獲得宗門執事稱號之後,便閉關去了。
「也不知這麼多年,他踏入大五行第三階沒有?」
獵西陵眼見師尊眼楮里有了追憶的神色,知曉他心里所想,也不去打擾,安靜的站在一旁。
晨罡聖者出神了一會,才回過頭來,淡然道︰「我領你去內殿獲得方晶以及宗門供給,等歇息足了就下山去吧!」
進入執道閣大殿內,卻早有外門弟子整理好行裝。在殿門外候著,等待他們趕過去。
其中一個年齡稍長的黃衣外門弟子,年紀顯然已在三旬開外。想來應是屢次挑戰內門弟子資格失敗者,見到一群鮮衣怒馬的內門弟子走將進來,眼神流露出淡淡的羨慕神色。
見獵西陵靠得近,便拉住他︰「師兄止步,請問師兄屬于何部?可知道這次的試煉,是去往哪里?」
獵西陵見這男子面善,也不因年紀問題而忸怩,畢竟修者皆以實力為尊,便坦言相告︰「我是戰武堂門下弟子,此次應該是去往南離群山深處。據說里面的靈獸,已經被南離各大大宗合力打听得一清二楚,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南離群山麼?」年長青年神色黯然,依稀是在為自己不能獲取內門弟子資格,下山試煉而苦惱。
「喔,難不成宗門還有其它試煉場地?」獵西陵听出他言外之意,不由疑惑道。
見黃衣青年欲言又止,獵西陵神色振奮,不由多問了幾句︰「海域道場?晨悟後山?」
「嗯,不過這兩個試煉場內的靈獸,自然強大許多。至于後山,則是宗門大五行境界強者們的修煉福地。」黃衣青年自覺這些東西,已經超過自身如今的修為,連提及都覺相形見絀,神色赧然之下,也不多言。
「這我倒不知。」獵西陵見黃衣青年神色,不由得微微心酸,修煉之道,最易將修者分為三六九等,這些苦苦尋覓修煉路途之人的苦楚,怎是他們這些天之驕子能體會。
「我叫獵西陵。」他想了想,猶覺相識一場,是應該記得彼此名諱。
「我叫吳石,村野賤名,好養活!」黃衣青年也是豁達之人,見獵西陵自報家門,便也將自己名姓告知。
「好,待我試煉回山,一定會向你打听更多宗門隱秘。」獵西陵淡淡一笑,與吳石道別後,轉去領取自身物資。
獵西陵早听師傅說過,這次試煉,要在下次執道閣三年一度的傳道盛會之前趕回宗門。上前一看,包裹里放著三套內門弟子衣服,數十塊下品方晶。雖是兩年之數,卻能趕上外門弟子五年供給之量。
獵氏兄弟轉身自內殿出來,便見一眾長老坐在執道閣前廳飲茶,時不時傳來師尊晨罡桀驁的聲音,不由咧嘴輕笑一聲。
過不多久,五個參加試煉的內門弟子,便已經整理好行裝,等在執道閣前。
晨南長老見狀,走將出來,神色依舊淡然︰「這次趕上南離四個大宗弟子出外試煉,少不得會有交集。宗門內早已派出兩個覺境九階的內門弟子在山下等候,記住,你們下山後,一切須得遵從他們安排。我晨悟宗弟子,不得輕易與人動手!」
「呵,端的好巧!該不會是其它三個大宗听說我晨悟宗試煉,便刻意安排的吧?」已經換了一身青色武離裝的年長少年,莫名道了一句。
獵西陵見他神情怪異,身形一震,不由出聲問道︰「師兄何出此言?」
「喔,西陵師弟,你師尊晨罡長老生性放達,自不會同你講這些宗門仇隙,我卻從私下里得知。這南離境內天音、鐘馭、獵國三大宗門,早對我晨悟宗興起攀比之念。其中鐘馭大宗弟子尤為跋扈,他們仗著自身出身南離宮廷,自稱帝宗,便視我等為村野莽夫,門第之見可是高著呢。」
「哼!囂張也得有資本,要是宮廷能讓他榮耀到老死,功名利祿那麼誘人,又何必加入宗門?這段呢過俗夫,不理也罷!」
卻是獵壯听聞年長青年講述,將巨弓背在身上,當即痛罵出聲。
「獵壯老弟果然性情中人,對,我晨悟大宗,拋卻晨岸聖者為南荒第一強者不說,就算宗門自身勢力,又何曾輸給其它大宗?」青衣少年眉頭一挑,傲意頓現。
至于另外那個神情堅毅的溫婉少女,與眾人身後那個木訥少年,听到談論,俱都不動聲色。
各位宗門長老相繼走出,復又叮囑了自己弟子一番,一眾少年便都下得山來。
便在眾出外試煉的內門弟子離山之後,一個身著黃色外門弟子服飾的少年,自大殿回廊間閃身出來,揚手將一只山鷂放飛,其後朝他們離去的方向投去狠狠一瞥。面色一冷,咬牙切齒道︰「很好,你獵氏兄弟當日辱我,那便留在南離群山里,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南離皇朝周圍四大宗門的局勢,誠如年長少年所言,不過也沒有他說得那般嚴重。宗門之戰並不像這群摩拳擦掌的少年口述一般兒戲,但凡大宗,都有數百年積澱,它需權衡得失之後,方能確定對外策略。
成長了數百載的大宗,心智自然成妖。門內弟子相互攀比、打斗,甚至出現傷亡,高層卻也不會因此而破裂,頂多是上門喝問一番。
幾乎與這群眾少年少女下山同時,晨罡聖者已經將代表他們身份的劍函收集,朝著戰武堂的方向走去。過不久便來到一塊無比光滑、瓖有凸槽的玄黑石壁前,將五塊劍函一一瓖了上去了上去。
劍函在須臾間變亮起來,與周圍的數百劍函一樣,閃著清幽光芒。如若仔細,便會發現那劍函的光芒,也有著強弱之分。
南離群山的入口並不在晨悟大宗附近,御器飛行大耗元力,因而一眾少年也沒誰再逞強。
在晨悟大宗山腳客棧住了一夜之後,便等來了晨南長老口中之人。
卻是一男一女,男的名為鄭晟,為晨悟宗五代弟子,論起輩分,當稱師兄。此人約莫三十來歲,高高瘦瘦,一副書卷氣。眼眸時不時一閃,卻是攝人心神。
女的名為趙欣,同樣為五代弟子,差不多與鄭晟相同年紀。雖說不甚驚艷,但笑容清淺,相談和煦,一看就是心底寬厚之人。
待大家自報姓名之後,獵西陵方才知道,宗門內與他一起晉升內門弟子的年長少年,名為元問,卻是南離皇朝極少見的姓氏。
那個木訥少年,名為李木。這名倒與他的性格很是相像。
至于從宗門覺冢里獲得青笛的堅毅少女,名字很是淡雅,叫作衛清弦。
一眾五代弟子見過,便以年齡大小相稱。
待過一晚,一行人便折轉西行,繞過富庶的夙城地界,傍晚時分,早到南離群山入口處的一個邊陲小鎮。
為避名諱,此鎮由南離鎮改為南回鎮,意喻著到了此地,便到了南離皇朝國境邊緣。
駐守此地的武衛團,一問是大宗來人,也不多加阻撓,徑直將之安排進官坊歇息。
此處背靠著一望無際的南離群山,環境幽靜無比,夜鳥清鳴,倒也適合修者。一行人歇足腳,各自回房。
獵西陵房間緊靠獵壯,待得無聊,便出房去尋找哥哥。
只見獵壯將整個身子緊靠在官坊光滑的原木護欄上,遠遠看著南離群山,目光黯淡,神色越來越冷。
他知道哥哥在想什麼,也沒打擾,靜靜站在一旁。下山時經過原先的聚落,望北峰依然巍峨,而先前勉強能看出通往南離群山的小徑,十年間,早已被藤蔓遮掩,巨木參天。
「明天就進山了!」獵壯察覺到弟弟到來,淡淡說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與他交談。
「嗯。」獵西陵回答著,抬起頭去看向不遠處的南離群山,只見高低不平的山巒,在夜幕下勾勒出黑魆魆的殘影,看不太真切。
「十年了!你可還記得,十年前的我們,被一群五行惡獸追得棄家逃離?而明日之後,‘風吟’定會將這場血債了結!」獵壯將身旁拄著的巨弓端起,目光執拗的朝著群山深處看去。
獵西陵怎麼也不會知道,十年,竟讓生性活潑好斗的哥哥,積蓄了這麼多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