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等了好一會,見兩只小蠱再無異動,才敢不遠不近的靠近獵西陵身旁。
錢尺與鄭晟對上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苦笑。
這一對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金色蠱蟲,可是讓眾人灰頭土臉,吃盡苦頭,甚至險些丟棄性命,此時卻無比溫順的落在獵西陵左臂上。兩人只得看看小蠱,又仔細打量一番站在面前的少年,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趙師兄,我們還要繼續進山嗎?」沈俞頓了頓,抬起頭來猶豫著問道。經此一戰,這少年對于這無盡的南荒山巒,已經生出敬畏之心。
說著,他嬉皮笑臉朝獵西陵肩上的兩只小蠱看去。
滾圓小蠱不做任何動作,赤金小蠱只是隨意朝他一眼掃來,讓正歡欣雀躍的少年,不得不將後半句話生生噎住。
獵西陵側臉看了看肩上的兩只小蠱,他雖看過許多南荒志記,也了解諸多蠱蟲皆有其奇特之處。它們大多輕易不肯認主,而一旦相認,定會生死相隨。
可先前的情形,並非自己的實力真真正正讓兩只小蠱認主,不過討巧罷了。要不是體內那柄莫名小劍,說不定現在的他還依舊昏迷不醒呢。
「這可行不通,現在它倆可還是太爺,你這時就期待它們幫忙,恐怕為時尚早。」獵西陵陪著笑臉,也不知肩上的兩只小蠱听懂了沒。
話方落下,滾圓小蠱給了他最為直接的回答。只見它頭上觸須一動,滾圓的復眼隨即向上一挑,做了一個極為不屑的神情。
獵西陵見此情狀,無奈的對元問搖了搖頭,暗示自己也沒法。看來往後的試煉,還得依靠眾人獨自面對。
元問吐了吐舌頭,不敢再看那兩只蠱蟲。
‘吱吱’!閉著眼的滾圓小蠱,驟然察覺到什麼,轉頭朝身旁的滾圓小蠱鳴聲示意。
兩只小蠱在獵西陵沒有任何動作發出之前,驀地劃出一道金光,消失在肩上掛著的包裹處。
‘糟了!難不成這兩只頑劣小蠱發現了包裹里的鳥蛋,決定搗蛋一番。’想罷趕忙打開包裹,四下攤開。果見兩只小蠱趴在鳥蛋上,觸須輕動,也不知在搗鼓著什麼。
獵西陵進退兩難,雖然擔心鳥蛋遭遇不測,卻又畏懼兩只小蠱驚世駭俗的戰力,只得踟躕起來,不知如何勸解。
「這鳥蛋可不能動。」想了好一會,滿臉委屈之色的少年,方才干巴巴說出這麼句話來。
眾人听到他沮喪的話語,又見他進退兩難的窘迫境地,不由得一陣莞爾。
獵西陵往日給眾人的感覺,猶如知曉整個山海大陸隱秘的長者。此時因為一枚鳥蛋方寸大,忽然回復一個十二歲少年的情形,眾人頓覺奇異。
卻見兩只小蠱只是觸角輕動,合身匍匐在鳥蛋上,猶如那鳥蛋給它們一種極為舒服的感覺。等了半晌,獵西陵見兩只小蠱不再有進一步的動作,便也稍稍安心。
鄭晟也不催促,只是呆呆看著兩只小蠱的動作,陷入深思。
錢尺同樣回想著與兩只小蠱交手的情形,面前的兩只金色蠱蟲,除卻它羸弱的外表,實力卻猶如山岳寒潭一般厚重凝實,深不可測。對于大五行高手的他來說,亦或多或少施加了少許心理壓力。
獵壯與弟弟待的時間最久,也見了太多奇異事兒發生,對于面前的情形,倒是表現出波瀾不驚的神色。
雲紫衣一直嘟著小嘴,眼楮緊緊盯著此時匍匐在鳥蛋上的兩只慵懶的小蠱,生怕這兩各頑劣的家伙不小心弄壞了鳥蛋,偏偏又不敢出聲。沒過多久,瑩白的臉頰便因心急,呈現出微微酡紅。
趙欣瞥見小少女臉上心急如焚的情形,詫異之余,轉過頭去。但見眾人情形一般無二,便也不加取笑。當即轉頭朝鄭晟與錢尺問道︰「錢師兄,鄭師兄,不知接下來我們該往哪走?」
錢尺回過神來,哈哈一笑︰「既然元問老弟說繼續進山,那便進山。再說此次宗門試煉,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來南荒群山試煉場了,自然得一窺群山全貌。」
周婉見眾年少的內門弟子神色一臉茫然,似乎對錢尺的話語不甚理解,不由開口解釋道︰「南離皇朝四個大宗之間曾相互協定,這南荒群山內只要不出現極為強大的異獸,最強的靈獸,也不過元力獸。如果任由大五行強者們隨意進來狩獵,難免有傷天和。故而這南荒試煉場內,允許進入的宗門來人,修為不得超過大五行二階初期。」
獵西陵見兩只小蠱匍匐在鳥蛋上一動不動,當即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輕輕將包裹結起,掛在肩上,展顏一笑,開口道︰「我覺得先前那群鹿蜀,方剛進入這處山坳便發狂沖突,定有原因。說不定便是這兩小家伙早就布下的殺招,還得勞煩眾位師兄師姐們停留片刻,待小陵一探究竟。」
王蕭掃了一眼四周的情形,原本散落一地的鹿蜀尸體,早已被交戰的眾人元力砍斫割裂,更是被赤金小蠱的驚天元力所激,化為灰燼。
眾人當下再不遲疑,開始朝四周異處找尋起來,尋了良久,也不見有甚特別之處。先前鹿蜀群觸發的禁制也沒有任何動作,眾人不由得疑惑起來。
獵西陵圍繞著先前山坳處林子外圍走了一圈,將鹿蜀群踐踏樹木的範圍暗記在心。復又思索了一陣,才在入口處、一株依舊留有數丈主干的堅硬楠梓木前站定下來。
圍繞著足夠數人合抱的巨木枝干走了半圈,獵西陵才看到樹干上瓖著一塊異物,再不遲疑騰身取下。卻是一片足足有半張磨片大小的淡金色蟲蛻,仔細觀察下,只覺這蟲蛻似有殘缺,當是經歷了太久的年歲,柔軟的部分被雨水山風磨去了。
這張殘破蟲蛻剛被取下,眾人便圍過來細看。看了一會,但覺頭暈目眩,心下的駭然更甚。心道,也不知這是什麼年歲便留了下來,要是這張蟲蛻完整,那還不得有數丈大小!
毫無疑問,這半張蟲蛻,一定屬于雙生蠱。眾人心底驀地閃出一個念頭,便是︰要是自己這一行遇上當時的雙生蠱,能否逃得性命?
答案是不言自明,只怕方剛遭遇便會即刻斃命,根本不用雙生蠱出手,單憑威壓,便能讓眾人骨骼寸斷,化為塵埃!
獵西陵琢磨了一會,又圍繞著整個鹿蜀沖突的山坳探查了一陣,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後,才在靠近山崖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心內的感覺告訴他,那里一定藏有什麼異狀。
眾人默不作聲,靜靜跟在他身後。獵西陵定楮尋了一會,眉頭稍展,指著崖壁上一片稍小的金色光芒道︰「哥哥,你去將它取下來吧!」
獵壯直到此時才看清那片金色,並非奇異山石,而是一小塊淡金色的蟲蛻,其上的氣息與先前尋到的半塊極為相似。當下毫不遲疑,整個人朝崖壁處箭射而去。
落地後順手將整塊蟲蛻遞給獵西陵,見他面上流露出欣喜,便開口問道︰「小陵,難不成這便是導致那鹿蜀群驚慌逃逸的東西?」
「是它,不過我想它們也在逐漸消亡,要不是我們此番尋到,估計再過百十年,便會化為塵埃,飄散一空。」
回答著,他開始尋思︰‘如此強大的雙生蠱,定然不會有什麼敵手。這麼看來,定是這雙生蠱生榮暗循五行軌跡,它一生總是一遍遍變強,歷經數年,或者數百年之後,便蛻殼蟄伏起來。其後的每一次出現,定然是被某種氣息攪動。’
「看來,鹿蜀群的出現並非偶然。」獵西陵端詳了一會手中的蟲蛻,將上面的山塵用布袍褂角仔細擦去,露出其內瑩白如玉的質地,在那質地中,隱隱透露出些許赤紅與淡金雙色。
「喔?願聞其詳。」錢尺淡淡一笑,見面前的少年恢復往日機靈,心懷大暢。
「我想鹿蜀群霸佔這東回峰三岔口處,已近數百年,或許比這還要久。也只有在這麼長一段時間,鹿蜀族群才能有如此大的聲勢。」
「可這也與雙生蠱無關啊?」韓離听了一會,不知所以,不由悶悶道。
「我想在雙生蠱找尋地兒蟄伏的時候,定然與這鹿蜀的祖先遭遇。而那一戰之下,鹿蜀群同樣損失慘重,其後只能選擇遠遠避開,直到數百年後,方又卷土重來。這靈獸間的仇恨,無論經歷多少代,總是濃郁到化不開來。」獵西陵想到洶涌而來,雙目赤紅著死在自己面前的眾多鹿蜀,眼露不忍。
「先前在石臼處听到鹿蜀奔跑,這左近,少不得有一個較大的湖泊疑惑河流。這幾日師兄師姐們辛苦了,也好尋來洗濯一番。」說著,他向前走出幾步,將手中較小的那枚漂亮蟲蛻遞給周婉,卻不料對方揶揄一笑︰「小陵,這東西你還是送給雲師妹吧,我先前看見她可喜歡得緊。再說我如今已是宗門重點培養對象,這等異獸的骸骨,應該能增加不少功勛點,也好為她在宗門內爭取更多培養機會。」
見周婉話中有它,獵西陵故作不知,眉頭動了動,掩飾住內心情緒。低頭朝雲紫衣道︰「雲師妹,這幾日多虧你照拂。」
原本在腦海中那小劍有異動之時,他便已然醒轉,只是睜不開眼楮。少女的話語,自然一字不落的落入他腦海里。後來又見她嬌羞的神色,心內更是篤定,恐怕自己昏迷這些時日,這少女定然出力不少。
眾人見此地事兒已了,當即上路。這群少年心下放松,一路嬉鬧著翻過三岔口,朝南荒山脈里踏步而來。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行人當真尋到一處有著百丈大小的深潭,只見四周禾木凋殘,顯出些許突兀。許多地方留有鹿蜀的腳印,想必鹿蜀群應該來過這一帶。如此便能證實當初地穴溫泉處傳出的古怪聲音,定是這古潭下面的地下暗河傳將出去的。
湖光如碧,卻又清澈無比,其上霧氣氤氳,當真寒暖適宜。
晨悟大宗,戰武堂門徒榜前。
晨罡聖者一直凝眉看著其中一塊淡青色劍函,這樣的動作,他保持了將近四日。直到這一日,他見其中幾塊劍函黯淡了一下,過不到半個時辰便又回復明亮,光芒甚至更加強盛。
而他目中的那塊劍函,也在此時恢復了瑩潤,當即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隨即詫異道︰「唉,我說獵壯的劍函光芒為何這般強盛呢?晨南老油頭,你他娘的當真收了一個好弟子!」接著碎碎念叨道︰「也不知我那乖徒兒,這幾日發生了什麼事,待他回宗門問清情況,老子一定為他出這口鳥氣?」
暗覺自己心浮氣躁,晨罡聖者調息了一會,才又在榜前站定,仔細觀看兩枚瓖在宗門執事位置處的劍函。那兩枚劍函,屬于潛龍堂,當時消失在海域道場海眼里的兩名宗門弟子。
而在那兩塊劍函附近不遠處,刑悟堂內的一塊劍函,早已徹底失去光澤。
晨罡聖者輕嘆一聲,拂袖之下,那黯淡無光的劍函早已自凹槽內飛出,被他一把抓在手里。也不做多想,閃身朝後山的一處山壁處掠去。
便在此時,晨悟鐘‘嗡’的響了起來,緊接著是第二聲。
一長一短。
當為帝室來人上山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