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密布,山道綿延,白展越追越是心驚。
這黑衣青年也太過驚世駭俗,明顯與自己一樣,修為不過大五行一階初期。相較之下,雙方竟有雲泥之別。
自己苦心孤詣而出的離獸血陣,已經擁有了大五行一階巔峰的實力,卻險些被他破去。宮裝青年此時不敢有半分懈怠,一旦稍有緩和,便循著那一絲離火血陣消散時打在黑衣青年身上的印記尋去。
在白展的想法里,這一絲後招不過自己十數日之內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不過當時就被他加入陣法中。不承想這樣的動作果然奏效,殊不料黑衣青年不僅從陣法逃離,且自己這一追,便是二十余里。
他自付自己此般設計已經天衣無縫,據毒沼的毒性,完全連大五行一階的強者都能吞噬。更何況早就被自己中創、行若驚弓之鳥的獵國來人。結果還是被他逃了,要是此後自己無法于南離遠山中將他尋出,一旦讓他逃出去,自己的族人多半凶多吉少。
此人狠辣果斷,絕不能留!
一路上,獵國青年留下的痕跡越來越多,定是因為內傷加上沼毒侵蝕,已經讓他開始沒來由的勉力瘋跑。
白展也是沒日沒夜的想了十數日,方才將黑衣青年的性格揣摩通透。不過自始至終他都在賭,賭那青年一開始會托大朝自己施壓,妄圖自己徹底臣服。
其後又賭那青年在陣法內遭受重擊之時,定會懷疑他先前告知沼澤處有異獸的言語,而一旦他產生了懷疑,以他殺伐果斷的性格絕對會以為自己在唬他。
這兩個猜測果然應驗,他沒想到的,便是那青年即使身陷毒沼中,依舊能全身而退!
身周的低矮樹木有被觸動的痕跡,越到後來,那些樹枝更是有了折斷,將黑衣青年一路沒命狂逃的境地顯露無余。
‘應該就在這不遠處了!’白展神色頓時警惕起來。
這獵國來人的詭異之處,讓他不得不隨時警醒,即使對方已經身受重傷。
陷入絕地之人,反撲往往最凶狠。對于如今同樣是強弩之末的白展,他不敢孤注一擲,要是遭遇對方偷襲,決死之下,定然得不償失。
轉過一片山林,宮裝青年側耳傾听。
林間沒有任何鳥雀鳴叫,他抬頭看了看斜陽,此時放過午時,按理來說這片區域定然還有鳥雀存在,此番安靜,期內定然有人。
默不作聲的疾行靠近,早已將方器抓在手里,一旦有任何異動,定然會在第一時間月兌手刺出。
林間寂靜得可怕,叢林猶如一只擇人而噬的猛獸,等待有人靠近來。
黑衣青年此時確實在林子內,奔逃了近三十里路程,他雖然全身被沼毒沾染,潰膿化血,慘不忍睹。心下對于自身境地的判斷卻依舊存在,知道一直這麼逃亡下去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那設計陷害自己的賊子雖說同樣受重傷,卻遠不如自己嚴重。一旦時間過得太久,自己身上的沼毒定會加劇,到時根本不用來人出手,元力一旦耗盡,定會化為一灘血水。
為今之計,只能等在這片樹林,待宮裝青年走將進來之後發起突襲,一舉將之襲殺,盡管這方法听上去有些異想天開。
此時面上遍布膿血的黑衣青年,長發黏膩的黏在臉上,漆黑淋灕一片,當真滲人。
他將蛇形方器緊緊握在手心里,手臂處漸漸滲透進骨髓的沼毒,讓他疼得牙關緊咬。偏偏又不能發聲,只得憑意志力死死忍住。
白展在林子外徘徊數圈,當即不再前進,而是盤膝坐下調息起來。
此時不容許他快意恩仇,沖上去將獵國來人殺死,還得恢復自己一部分的實力。對方既然身中沼毒,恢復定然沒有自己快。
眼見未時就要過去,林中的黑衣青年漸漸慌神起來。外面之人一直不曾進來,定是猜到了自己逐漸惡化的情形。
此時的他,臉上肌膚不再潰爛,被他生生以大五行元力止住,眼楮也緩緩睜開來。只是那蝕骨的沼毒,卻依舊隱隱躁動,即使調動大五行元力全力壓制,依舊有加重之勢。
他期待林子外的白展即刻殺進來,也好解除自己當前窘境。至少目前,他還具備一拼之力。要是這賊子一直在林外盤旋三五日,自己心神被擾之下,無法找到一個好的法子解毒,終究會讓毒性深入膏肓,無藥可救。
為今之計,也只能兵行險招了。黑衣青年一咬牙,當即朗聲道︰「賊子,你不是一直妄想著取我性命嗎,如若你心無所懼,便入得林來,獵某這項上人頭,隨你所取!」
白展踟躕了一會,方才一陣快意的哈哈︰「師兄說笑了,憑師弟這三腳貓的功夫,想要取得師兄項上供奉之物定然九死一生,就讓那入骨沼毒陪伴師兄纏綿幾日,白某再取不遲!」
‘這賊子果然狡詐!’黑衣青年內心恨得咬牙,卻聲音再次一揚︰「那好,師弟就繼續等在林子外面吧,看我們這茬豆萁,什麼時候能分出高下,倒時輕易取走對方項上人頭就是。」
林子外的白展听聞此言,卻是疑竇叢生︰‘難不成他當真已經將沼毒控制住了?不然哪會有這般底氣?’不過轉念一想,暗道不對。即使黑衣青年元力有所恢復,卻也定然無法這般輕巧就擺月兌沼毒,那可是連方器都能污穢的毒素!
「喔,師兄有如此佳局,我白展豈能行小人之事,在此地靜待師兄殺招就行,不過不知師兄項上人頭,能不能抵擋住沼毒三五日?」
「賊子!」黑衣青年暗罵一聲,卻也無可奈何,自己以言語挑逗,暴起發難的可能看來是破滅了。
便在他絞盡腦汁,想要激白展入林的當兒,一聲尖銳的笑聲響了起來。
「嘿嘿,我說獵七,我的天才師弟,你與其將項上人頭贈予這鐘馭大宗的紈褲子弟,倒不如將之留給為兄。為兄回得宗門,定然在祖宗牌位前,為你美言幾句,死去也好安生。」聲音尖銳刺耳,聞之欲嘔。偏偏遠遠走來的,卻是一個比黑衣青年大不了幾歲的俊美青年。
只是身著黑衣的身形猶如鬼魅,看上去讓人不寒而栗。
「獵老三,你忘記宗門入山之前的叮囑了嗎?難不成你以為你那老不死的師傅,能與我師尊一較高下?」林中的黑衣青年听見來人話語,臉色登時大變,慘白若死。
要說先前與自己對罵的白展不過一個跳梁小丑,牛頭馬面。現在現身出來的,絕對是索命閻王。只在這青年出現之時,他便篤定自己很難逃月兌,只得勉強以師門關系厲害加以恐嚇。
「嘿嘿,我說獵七師弟啊,你說這南離遠山內窮山惡水,少不了洪水猛獸。你雖然天資極高,在宗門也算是天驕之才,可誰說天驕就不能出現意外?」俊美青年獵三咯咯一笑,聲音猶如利刀︰「此處山高水長,任何人都能殺你,為何不能是我獵三?還有,宗門能將這仇恨算在任何宗門頭上,何必找尋我這個不成氣候的宗門弟子呢?」
獵三不再說話,一路咯咯笑著,進入山林而來。
經過白展身旁,隨意說了一句︰「你能將他重傷到此等境地,修為自然不俗,不知師弟可否與我獵三結盟,在這窮山惡水中共謀大事?」
「師兄開口,白某自然當仁不讓。」白展長聲回答,眸子里卻閃過一絲陰郁。
他如今身負重傷,萬不能透露半絲端倪。來人就算實力不如那獵七,但心智卻勝之數倍,說不得這人,或許在數日前就已經將自己的諸般行動看在眼里,直到獵七被自己重傷,方才閃身出來。
掉頭就跑這樣的念頭在他心內一閃而過,轉眼便被他否定。能隱忍到此時才現身之人,心智定然不俗,再說他如今身負重傷,少則數十里,多則百里,定然會被來者趕上。沒有交手就顯露頹勢,這樣的伎倆太過不值。
他只能強裝自己並無傷情,只有這般,方能與之周旋一二。
獵三進入林子不久,便見林內木屑翻飛,卻是獵七感受到有人來臨,將聚起的元力瞬間外放,蛇形兵刃連番斬來。
白展在林外听見一聲悶哼,隨即一聲哈哈傳出︰「獵七師弟,你自負天才,終究還是在那沼毒里受了重傷。這樣也好,我看這沼毒在你此番全力催發元力之下,定然已深入骨髓,倒不如讓為兄幫你將之徹底拔出。」
獵三定然早就探得獵七後招,言語輕慢,極盡挑撥之能。
又听得一陣激斗,只見林間枯葉被震落大半,此後再無聲響。
難听的咯咯聲再次響起,那獵三轉身走出林子來,將一團面目全非的血肉朝白展一拋︰「白兄弟,我雖不甚了解你是如何設計重傷我獵七師弟。但你這個兄弟,我獵三是交定了。」
白展閃身避開那團血肉,瞥見獵三直直看來、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生出無盡厭惡,猶如胸中諸多塊壘都被看穿的感覺。
「承蒙獵師兄抬愛,既然師兄不棄,小弟定當奉陪。」
隨後白展只覺全身元力一滯,隨即流暢自如,不由肝膽俱裂,寒聲道︰「獵三,你這賊子,你究竟對老子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