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拍岸,流光點點。
堯光群山環抱的巨湖處,夕陽漸漸隱去。
那一行三人長身站在堤壩上的身影也越發模糊,依稀在激烈商討著什麼。
只聞獵三輕笑一聲︰「師兄不會不知,我等修行的大五行境界,最重體內元力的盈虧調和之道。與這天地間元力盈虧之數,卻是一般大同小異。」
白展出身鐘馭大宗,很少經歷過生死獵殺,對于元力運用及調解的體會尚且薄弱,听得獵國來人關于元力盈虧的討教,目中閃過一絲火熱。
「堯光山間的活水會生起此等異變,便是因為天地間澎湃的元力盈虧變異所牽動,一旦改變某種元力波動,定然生出無比浩大的變故。」
「師弟需要我等怎麼做?」獵三暗中握緊刀柄,心下寒意一閃而沒。暗道︰‘當真是狡猾賊子。’一念放過,後襟處當即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這個法子被對方用來多付自己,說不得即便他修為通天,也會被這天地間最為浩大的壓力生生抹殺。
「師兄還是明說吧,你究竟決定作何計議?」白展眼里流過一絲激動,畢竟他一路皆是追蹤晨悟眾人而來,要是能讓一行人殞身此地,倒也不枉他入山一趟。
「很簡單,我們這幾日也不用有太大動作,只需環繞著這片巨湖游走幾圈,將自身元力散出一絲,注入到湖水上方的五行元力里。不過定要避開日落時分,在元力注入之時,也需小心謹慎,萬不可操之過激,免得適得其反。」
見兩人會意,三個各懷心思之人當即分頭行動。
堯光群山外,數百里的沼澤荒原中,獵西陵盤膝坐了一夜,不知為何,他只覺心中的危機感沒有絲毫減少,反而更加強烈起來。
長右異獸出現的情形在他腦海中動輒閃過,其後多次出現那小獸將碩大的雙耳貼在地上,凝神傾听的畫面。
那小獸定是听到了什麼,方才出聲警醒。
借著夜色,抬頭自山腳處看去,荒原萬丈,夜色低垂。
繼之暮色隱去,幾點光亮自東南麓的荒原下浮起,若有若無的水汽環繞著煞白的日光,四周荒原變得模糊。
獵西陵見天光已亮,立時催促著錢鄭二人動身,眾人雖說不解,仍舊依言讓朝前急趕。
奈何山道迂回,眾人急趕一日,到得傍晚,也只走出八十余里。生怕眾人疲累過度,影響次日行程,一行只得覓地歇息。
堯光山脈處,一個刀疤男子環著左側的山脈行走了數里,每過數里,便隨意揮散出數道幾不可查的元力。
而山脈的另一邊,宮裝男子與白衣青年神情同樣閑適,估模著與刀疤男子錯開一段距離之後,隨意揮散出元力,融入身周的空氣中。
「師兄,我們這麼做有用嗎?」白展走了一程,疑惑著開口問道。
前一日他們便作此動作,其後傍著日落,趕到那堤壩處一看,只見水勢奔涌的速度更疾,萬丈高的水道拔地而起,堪堪在他們身前十數丈外方才斂去身形。
三人面面相覷,獵三與刀疤男子俱都不說話,只是目中的精光越發熾烈。
「不知道,不過前一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至于明日之後,這片水域會變成什麼樣,你到時便知。」
晨悟與天音眾人一路疾行,荒原中日光氤氳,翻騰不息。
不到一盞茶功夫,身周地氣被日光照拂,霎時急劇升騰起來。
地氣繚繞間,沼澤荒原已經看不清具體情狀。一道高入雲端的山巒剎那顯現在眾人眼前。
片刻之後,空氣中傳來轟隆聲響,約莫半柱香才又恢復平靜。
一側的兩座大山巍峨入雲,利劍便刺破雲霧,那迎面的山巒頂峰雖說被雲氣遮掩,依舊能看出其上應該地勢和緩,猶如一座堤壩。
啪啪,流水撞擊在山崖上,發出的劇烈聲響,偏偏細看之下又變得無跡可尋。眾人看得驚奇,均都長大了嘴。
雲霧中的情形栩栩如生,便連幾點寒鴉掠過天幕,‘啁啾’嘶聲都能听得清楚。
身陷地氣幻境中的眾人但覺壓力如山涌來,當下大氣也不敢出。
雲紫衣將小狐緊緊抱在懷里,下意識的朝身旁同樣目瞪口呆的少年方向靠去。呆滯了一會,方才輕聲問道︰「呆子,我們穿過荒原了嗎?」
獵西陵恍然回神,暗自拍了一下腦門,這才低頭朝地面看去,沼澤依舊綿延,時不時在荒草中露出幾點水畦,眾人分明沒有到達半空中矗立的巨山處,奈何那場景竟如此真實!
「沒有,我想是那雲氣古怪。」仔細思量一番,倒找不出更為合適的說法。
錢尺同樣回過神來,面前的巍峨巨峰尚未出現在眾人面前,便顯露出如此氣勢,也不知當真到得面前,是如何的巍峨絕險?
「小陵師弟不用驚慌,我們並非當真置身其中,不過遠處山脈的投影而已。在南荒靠近東南海隅的地方,這樣的情形很是常見。」
「喔?」獵西陵對此事聞所未聞,不由轉頭看向錢尺,等待他接下去的話語。
獵壯聞言,握著大弓的手立時松動了幾分,同樣轉頭朝錢尺看去。直到此時,鄭晟蒼白的面色才有所好轉,錢尺所說的事他仿佛也知曉幾分。
「此地水汽豐富,被日光照射,便能將遠處的山巒草木、以及此時發生的情形一一傳遞過來,投射在此地。我看我們此刻看到的情景,應該便在這荒原外圍。」
頓了一頓,猶自怕自己所述不夠詳盡,繼續道︰「在南離皇朝的深山大澤中也會有這等情景,雖然不盡然是這等景象,卻能在山脈回響處,听到一些鬼臉怪狐的鳴叫。民間之人大都以為是妖鬼出世,其實不然,它不過是空氣中充盈的地氣與元力所成,並無甚鬼怪存在。」
「嗯,這事我也听聞,只是從未親眼得見,此時看來,那些民間之人的傳說當真不假。這應該就是傳聞中所說的‘海市蜃樓’。」趙欣依舊目不轉楮的看著面前的奇景,舍不得移開目光。
「這世間之事當真玄奇,大五行元力居然能造成此般蠱惑無比的蜃景,要是我們有一日能凝出如此巨大的幻像,該有多厲害?」
獵西陵喃喃,听在眾人耳中,登時心下大震。
的確,這海市蜃樓雖說並非真實存在,但均都是天地間的浩瀚元力與地氣形成,要是能造出這般巨大的蜃景,定當修為蓋世,舉世無敵。
事實上,那擋住湖水的山道與一側的堯光山脈並非當真如此巍峨,不過被地氣抬升,日光將頂峰雲氣照耀得模糊。加之眾人站得較低,便覺其上高逾萬仞,絕難攀過。
眾人心生向往,轉頭朝面前的磅礡蜃景看去,直到半空中的蜃景散去,方才復又動身趕路。
蜃景散去,荒原中的水汽似乎被抽離了一些,一眼便能看到數百丈外的情形。
嬌小白狐一路上懨懨不動,接著日光微暖,便在少女懷中次第睡去。雲紫衣看過蜃景,當即低下頭,一路幫那小狐仔細的疏理毛發。
疏懶的小狐腰肢微伸,過得一陣,狐眼一轉,耳廓輕動,呆呆的看向遠方。
「小白,你又在搗鼓著什麼?」少女見懷中小狐眼光發直,不由得伸出手撫模一番小獸毛發。
嬌俏小狐眼角胭脂小痣一動,隨即媚眼一轉,朝著雲紫衣嘰嘰咕咕的出聲。
少女哪能明白這小狐的叫聲,幾經思索依舊毫無頭緒,當下不得已,只得轉過頭朝身後目露沉思之色的少年看去。
「嘿,呆子,剛才小白朝我嘰嘰咕咕的叫了一陣,也不知它想說什麼?」
雲紫衣的話語讓獵西陵大為窘迫,暗自嘀咕︰‘我又不是小狐,我哪里知道它說了什麼?’
見少女目光清澈,眼露期盼,當下不忍拒絕,便將小狐抱了過來。誰知懶散的小狐才被他接過,便欲閉目睡去,慵懶的神情讓獵西陵恨不得揍它**。
搖晃了一會,柔軟的小狐才又睜開眼來,極不情願的瞅了他一眼,之後轉頭朝著一個方向唧唧咕咕的叫了起來。
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一只高大的白鶴已經降落在一旁的高絕山麓上。瞧那巨鶴神情舉止,沒有半分凶性,倒顯露出幾分溫和,定是有人豢養。
堯光山脈中,兩個青年商議一番,當即御劍朝著百丈多寬的水面掠過,落地後閃身朝一旁的山林中走去。
獵二將大刀抱在懷里,見兩人來臨,也不做任何動作。
「師兄,獵殺晨悟與天音眾人,就在眼下。不過我相信他們沒那麼容易就死,倒不如再多做些布置。」
「他們此行一共多少人入山?」刀疤男子淡淡開口。他這一路趕來的心思均在這面前的男子與獵四娘身上,對于兩大宗門入山試煉的情況倒是絲毫不知。雖然面前青年的嘴臉讓人無端憎惡,卻也只得沉聲詢問。
「一行十四人。」獵二尚不及作答,白展當先開口道。
「可有大五行高手?」
「據我宗門了解,晨悟大宗此次入山之人,並沒有大五行境界強者。那天音,卻是不知。」白展目光閃爍,他一路跟隨著兩個大宗來人,說不知情定然是假。
不過在回答時,白展稍微留了個心眼,他一直都在尋找機會。眾人與雙生蠱和那朱卷巨蟒交手的情形他雖說並未親見,但圍獵千數南離火狐的事情卻是歷歷在目。
他隱瞞晨悟與天音眾人實力,便是期待獵國之人在疏忽大意之下,讓晨悟與天音眾人對哦兩人形成牽制。當然,最好的情形是雙方既交上手,又落得兩敗俱傷,如此,便能完善他驅狼吞虎的計策。
此地糾集在一起的三人,不可謂不心懷鬼胎,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