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悅迅速地站起,奔回電腦桌旁,將手機扔在了床上。他背對那人的時候給老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拿起了旁邊的晾衣桿。他沉默地看著那人將門完全推開,中途做出沒有任何反抗。
對方有鑰匙,他鎖門也不管用。而他的房間里其他的重物都離門太遠,無法在短時間內將其拖過來把門堵上。與其慌了手腳,不如挺身迎戰。
那人如同看死人一樣地看著顏悅,出聲道︰「你就是顏悅?」
「是。」
那人提著一把尖銳的圓錐形物體,乍一看像是鋒利的矛。顏悅話音剛落,那人便動了。雙腳下蹲,褲腿被迫繃緊,顯示出底下駭人的肌肉,當他躍起的時候,整個人躥得老高,手里拿著的矛對準顏悅的眼楮扎下。
尖銳的矛尖閃著寒光,矛尖之後布滿了倒刺,如果被它刺入身體再□□,神仙怕是也難救。
顏悅的晾衣桿是竹制的,和這種鋒利的東西完全沒法比,好在他的更長。
那人沖過來的瞬間,顏悅瞳孔縮緊,晾衣桿的一端直直地捅了過去。他並不擅長使用武器,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會使用武器。晾衣桿以十分刁鑽的角度,直取那人的腋下。
誰知對方根本無懼,手腕翻轉,矛尖對準晾衣桿刺了過去。顏悅收手,再推手,晾衣桿的一頭直接對上矛尖,尖銳的當然更勝一籌,立刻將晾衣桿從中間破開。竹子的韌性讓它四分五裂,但尾端仍舊連在一起。顏悅毫不慌亂,而是手臂用力地揮動,碎成好多條的竹竿狠狠地刮了下對方的手臂。對方皺眉卻不縮手,顏悅見狀後退一步,手臂收回,再推出,那人這次學乖了,選擇躲閃。
顏悅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頓時放棄了竹竿,踏步上前,拳頭狠狠地擊出,打在了對方的下顎上。那人也不是吃素的,拳頭擊來的同時,他的矛尖再次翻轉,刺入了顏悅的手臂,扯出時,血液被用力帶去,濺在四方,有些正好灑在手機上。
林 瑜看著那猩紅的液體,眼楮瞪得老大。有人受傷了?是誰?是顏悅嗎?
他知道顏悅做的事情很危險,可他從來沒有阻止過對方,因為對方放棄了,他就完了。但此時此刻,林 瑜的心髒在瘋狂的鼓動,是誰?誰受傷了?他以為那些人之所以偷偷模模地給他換車身材質,是不敢明目張膽,但此時此刻,顏悅的家里居然闖進了這麼一個人,顏悅正處于極度的危險中。
在他忐忑不安的時候,顏悅的聲音響起︰「你到底是誰?」
顏悅的聲音很平穩,听起來沒有半點不適,林 瑜不禁開始慶幸,太好了,顏悅似乎沒有受傷。
對方沒有跟顏悅廢話,而是提矛再上。顏悅全神貫注地看著對方的動作,利落地閃過一次又一次危險的刺擊。終于,他抓住了舉拳回擊的瞬間。只是當他舉起拳頭的時候,同時也看到了詭異的一幕。在對方的身後,一塊板磚正高懸。這異樣的情景讓他出現了紕漏,對方抓準機會閃過他的拳頭,手臂後收,再用力往他胸口刺去。顏悅慌張地側身翻滾,然後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塊板磚砰的一聲砸在了那人的後腦勺。
不要說那個人驚訝,就連全程目擊的顏悅都驚呆了。
那人沒有回頭,而是扭轉矛尖,向後刺去,卻沒刺到任何東西。他慌忙轉身,卻看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這突然的情景,讓他露出了破綻。顏悅立刻躍起,並手成刀,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後頸。高大威猛的男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顏悅立刻抬腳,將他的武器踢開,找來膠布將他的手腳捆了起來。
做完這些事之後,他的嘴唇發白,手臂上的創口太大,已經將他的衣袖染紅。他伸手找來衣服,將傷口包住,才去拿起了手機。
林 瑜赫然見到一只血手伸來,趕緊躲到了一邊。他心中緊張地伸出頭看了一下,發現顏悅正慘白著臉流著虛汗。
「你怎麼了?你受傷了?」林 瑜嚇得不行,而顏悅只是皺眉道︰「不要吵。」
他快速地撥打了120還有110,便靠在床邊等待著救援。
「你傷到哪兒了?」林 瑜急得不行,「快讓我看看。」
顏悅無力地答道︰「沒什麼,只是手臂上受了傷。」
林 瑜不死心,「那你讓我看看。」他的心跳得很快,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從腳底直直地沖到了頭頂,那冰冷入骨的感覺讓他脊背發涼。他聲音都有些嘶啞地吼道︰「顏悅,你趕緊給我看!」
「老板,我愛你,所以不要擔心,沒有見到你從手機里面出來,我絕對不會死。」顏悅說完這話,便不見其他動作。
林 瑜氣得不行,一腳狠狠地踹在了屏幕上,恨不得將其弄碎。
「顏悅,給我看!你別給我藏著掖著,要不然等會警察一來,我就使勁地叫!」林 瑜威脅道︰「你他媽的要是敢把手機關了,老子立刻跟你分手!」
听到這話,顏悅不禁笑出了聲。
林 瑜氣得更是火冒三丈,「你笑什麼?你快點給我看看!」
「因為……老板終于有我們正在談戀愛的自覺了。」顏悅的話讓林 瑜又氣又好笑,但還是惡狠狠地吼道︰「閉嘴,快點給我看!」
顏悅勉勵地伸手扶正手機,對準了自己的上半身,傷口已經被包上了,模樣倒是看起來沒那麼嚇人。林 瑜頓時松了口氣,但仍是不放心地說︰「你的下半身了?快點讓我看看。」
顏悅無奈地打起精神,站起身來,頓時,顏悅那猩紅血色的衣袖映入林 瑜的眼中。他顫抖著身體,一雙眼楮大睜著,「你……你……」
「別擔心。」顏悅坐下,勾了勾嘴角,「血已經止住了,只要你不再要求我亂動,我就不會有事。」
房中一時沉默,顏悅松了口氣,可忽然他又覺得太沉默了。這不是林 瑜的性格。他疑惑地抬手將手機鎖打開,就看到了小老板痛苦地蜷縮在了地上。
「老板……」這次的顏悅沒有慌張,他知道這是林 瑜又跟自己的身體聯系上了。他安靜地看著,等待著對方好轉,但現實沒有給他機會。
「顏悅!」張倪的聲音傳來。打扮精致的高挑女子一進門就看到了滿屋狼藉,屋子中央,一個男人被膠帶捆住了手腳,而顏悅一臉蒼白地靠著床坐著,還在看到她的瞬間,抬起手打了個招呼。
「hi,倪倪姐。」
張倪一看到顏悅,還有他紅透了的袖子,就嚇得趕緊撲了過去。跟在她後面的小區保安,一見這情況,也嚇到了,手忙腳亂地想要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120和110我都打過了。」顏悅沉聲道︰「他們應該很快就會來了。」
張倪被他的模樣嚇了個半死,盯著他的眼楮像是要吃人。她低聲道︰「是因為林 瑜的破事兒?」
顏悅沒有確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垂下眉眼,不作聲。張倪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猙獰的表情,她簡直想抬起手糊顏悅一巴掌,只是現在顏悅經不起她的一巴掌。
張倪也就恨鐵不成鋼地說︰「顏悅,你這麼多年為了那個姓林的,受過多少罪,你都忘記了嗎?你怎麼就轉不過彎來啊!我都能找到新歡了,你為什麼就不行?他都忘記你了啊,你這麼痴情,能給誰看啊?」
顏悅笑了笑,低聲道︰「他看得到。」
張倪不禁皺起眉,「什麼?」
顏悅聲音放大了一點,「他看得到。」
張倪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泄露了她的心思。
「他想起來了?」
顏悅搖搖頭,說︰「一會兒救護車就要來了,我現在說也說不清楚,你去問邱俊吧。」
張倪看著顏悅,表情有些駭人,但她什麼都沒說。
不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顏悅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張倪說︰「請務必拿好它。」
張倪沒說話,直接把那帶血的手機放在了自己包包的夾層里,然後雙臂環抱住包。顏悅放心了,然後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在手機里的小老板還在掙扎。
他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比前幾次都難受。前幾次他還能感覺到這個腦袋是他的,但此時此刻,他感覺不到自己大腦的存在。他真的就像是一個幽靈一樣,感覺身體空蕩蕩的,無法受控。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大片荒草地,在熹微的晨光抑或是暮色中,這荒草地顯得無邊無際。他在往前走,每一步都很沉重。他覺得自己的後背上好像背了一個沉重的死人,讓他走都走不穩。終于,他摔倒了,背上的重量滑落,一張蒼白而熟悉的人臉展露在他的眼前。
那是少年時期的顏悅。他伸手把對方抱住,可一種濕潤而溫熱的液體在顏悅的後背流淌。他的手如他所願地擺在了自己的眼前,上面布滿了猩紅的血液。
他听見自己在高聲叫嚷著︰「顏悅!不要,快醒過來,顏悅!不要睡覺!不要睡覺!」
顏悅的身體軟綿綿的,重得不得了。
「顏悅,醒過來,快醒過來!」
他覺得自己似乎開始流淚,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了顏悅的臉上。顏悅的臉上也有血跡,傷口在顏悅的額頭。猩紅而猙獰的傷口看起來很深,好在血液已經凝結。他覺得自己的手又伸到了顏悅的背後,想要用力卻不敢用力地捂住了那個流血的傷口。
「顏悅,不要死。乖,只要你醒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你不是一直說我沒有跟你說我愛你嗎?只要你醒過來,讓我說一千遍說一萬遍我都樂意。求求你,不要死,快點醒過來!」林 瑜覺得眼淚迷糊了視線,可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甚至連眼皮也沒有辦法控制。
好在,不過片刻,他的視線就清晰了。
「堅持住,不要死。」他低頭親了親顏悅的額頭,堅定地說︰「我一定會救你,因為我愛你。」
他踉蹌地站了起來,重新背著顏悅,一步步地向前走。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前面出現了一大批穿著制服的人,伴隨著好幾聲犬吠。
意識到獲救的林 瑜,眼前的世界變得灰暗了,他再睜開眼,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黑暗的世界?難道是顏悅關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