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之時,已是烈陽當空,太陽曬得令人心煩,就如同陸小鳳此時的心情一般。
揮手抹去額角的薄汗,陸小鳳不禁露出幾分苦笑,只覺得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三日前,他還在陰涼的客棧內暢快的喝酒,而此刻,他卻處于荒嶺的無人小道旁。
用扇子扇了扇,仍無一絲涼意,陸小鳳低嘆一聲,這小道,怕是不會來人了。
若不是那莫名其妙的追殺,他怎的會落到這般田地……
正當要放棄時,遠處一陣細微的響動傳來。陸小鳳一愣,隨即眼中發出耀眼的光彩,他緊盯著路的盡頭,心里不住地默念道,一定要是人,一定要是人,千萬別是什麼兔子狐狸,不對,兔子狐狸也行,他可是有近一天未進食了。
這荒嶺詭異得很,竟是連一絲蟲鳴鳥叫都沒有。
只見羊腸小道的遠處,隱隱約約出現了一輛馬車的影子,那馬車外觀小巧,不然也不會過這小路。
車的前沿處掛了兩串青藍色的竹制風鈴,正發出清靈的響聲。馬車的轎子前,一青年背脊筆直的端坐著。拉車的馬兒慢悠悠的向前走去,閑適得讓人忘記了炎熱。
走近了,陸小鳳才發現,那馬兒,竟是自行走著,無人駕馭。眼見這一人一馬,就要無視他般徑自走去,陸小鳳向前一步,抬手道︰「這位兄弟,請等一等。」
忽然間,風鈴聲停了,那馬兒也停了,乖巧而安靜地站在那里。青年人側頭淡淡看了陸小鳳一眼,低聲問道︰「何事。」
陸小鳳指尖一動,這青年人目光凝練,下盤沉穩,明顯是一個內勁高手。不知這車里坐的是何人,讓一個內勁高手毫無怨言的為他駕車。
只不過是一瞬間的思緒閃過,陸小鳳的嘴角掛起他那一貫友好的笑容,開口道︰「在下陸小……」
「石七,莫理會生人,我們還要趕路。」還未等陸小鳳說完,車簾後一個清淡的女聲便打斷了他的話。
「是。」石七,那青年男子應聲道。
眼看那馬兒的蹄子又要踏起,陸小鳳失了冷靜,急忙喊道︰「在下並無惡意,只是昨日被人打暈,拋于此地,而這荒嶺所處之地,方圓幾十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夠了!」方才的女聲惱怒地斥道,卻仿佛顧忌著什麼而壓低了聲音。
幾根蔥白的玉指挑開了布簾,一藍衣女子探出了半個身子,晰美的臉上有一絲不耐︰「上來吧。」
陸小鳳雙眼一亮,飛身上車,一個轉身便坐在了石七左手旁,還不忘回頭對那嬌俏的女子表示感謝︰「多謝這位小姐。」
那藍衣女子卻不領情,臉色更加森寒,瞟了陸小鳳一眼道︰「是少爺允你上車的,感謝就不必了,但少爺身體不好,你若還像剛才那般聒噪,擾了少爺休息,我會第一時間叫石七丟你下車。」說罷,瞪了陸小鳳一眼才回到車內。
陸小鳳模了模自己的兩撇小胡子,略帶疑惑的皺了皺眉。他往常並不會叫對方小姐,一般都稱呼為姑娘,這次是因為對方對他有恩,而且尚不清楚身份,才少有的這般叫了那女子。
與其說他是看在石七這個高手的份上,倒不如說他是在試探這群人的身份。
可雖說叫錯了主次,那女子的反應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正疑惑的陸小鳳沒有听見簾子落下的那一刻,女子的低咒聲︰「你才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其余听見了的兩人,一個抽動了下眉毛,依然穩如泰山地坐著,另一個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于是,某位渾身散發著怨氣的少女一轉頭,便看見了自家少爺那包容溫暖的笑,身形不禁一僵。
她在少爺面前冷靜的形象啊!全毀了!!
「少爺,為何要讓那來歷不明的人上車?」迅速調整好姿態,又恢復成平時清冷的模樣,跪坐在那微笑的少年的右下角,女子不解的問。少年並未回答,只是右手手指動了幾下。霎間,有什麼東西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藍衣女子張了張嘴,垂眸。
「是,藍音知道了。」
……
車外的兩人並沒有發覺車內詭異的交流,陸小鳳盯著悠閑踏步的馬兒,口中卻問著身旁的人︰「石七兄弟,你們這是去哪兒?」
石七沒有看他,開口淡淡道︰「淮安。」
陸小鳳抽了下嘴角,說道︰「我記得,這荒嶺離淮安,快馬加鞭也需五日。」
「恩。」石七應了句,算是認同了陸小鳳的話。
陸小鳳又道︰「用馬車趕路,則約需十日路程。」
「恩。」
「……可帶足了干糧?」
「半日糧食。」
「……」陸小鳳只覺得他那餓了許久的胃在抽搐。
駕車十日的路程,卻讓馬兒緩步而行,而且只帶了半天的干糧……其實你們是想自殺的,對吧……
石七似是知他所想,目光依然平視前方,開口道︰「此地不能快。」
「恩?」陸小鳳看向石七。
石七道︰「此地原是亂墳崗,埋尸數萬,怨氣沖天,若馬兒快了,必會驚擾亡魂。」
……
陸小鳳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那兩撇招牌的小胡子。好吧,他算是明白這里為什麼連蟲鳴都沒有了。
只是,就算這樣,只帶半天的口糧……
「一日,」石七打斷了陸小鳳的思緒,低沉的聲音不摻雜任何情感,「一日之內,行至淮安。」
陸小鳳的雙眸中閃過愕然,一日之內到淮安,用這馬車,是怎麼也不可能的吧。
這一次,石七不再解開他的困惑,閉上了眼養神。陸小鳳模模胡子,也不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