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國西南,入雲大山數十萬,毒蟲猛獸無數,人煙稀少,稱之為南越。
在那十萬大山邊沿,山勢漸緩,山林間開始出現稀疏人煙,多為獵戶山民。
此時在其中一座小山坡上,一個約莫五六歲大小的男孩正出神地坐在崖邊,雙手撐著下巴,水汪汪的眼眸中倒映著山下小村中的裊裊飲煙,那流露出的清澈目光里卻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哀傷與迷茫。
人說年少無知,又哪來那麼多的迷茫,何況是一個未受教化的山野小孩。再者他父母健在,並沒什麼人生坎坷,哀又從何來呢?
只因他帶著本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記憶。
事實上,在陳諾記憶中那個世界的自己過得並不如意,身為房奴的他拼命地工作,每個月掙的錢還去房貸後根本就只剩點生活費了,二十多歲的人卻連女朋友都沒一個,被家里人逼婚逼得很緊。
在這重重壓力下,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做好現有工作,不敢輕易嘗試其他的改變。日復一日之下,陳諾身心疲憊不已,進而將希望放到了虛無飄渺的修仙問道上。
遺憾的是,等他使勁背下道家典籍《道德經》後,還沒來得及踏上自己的「修行」之旅,便被一場突出其來的車禍將靈魂送到了這個世界中。
對記憶中的那個世界,陳諾並沒多少留戀之處,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養育自己的雙親,現在每每想來,都傷心不已,只恨當初孝敬二老太少。好在自己並非是家中獨子,也就放心許多。
重生這個世界後,陳諾對其並沒多少認識,畢竟這里只是一個偏遠的小山村,村里人基本都不識字,靠山吃山,自給自足,一年到頭也沒誰出過山。唯一讓陳諾感興趣的是,據村里人傳言,這個世界似乎真的有神仙之流,甚至有人曾在山里見過御空而過的仙人。
在這樣的刺激下,從出生以來,陳諾便天天念著道德經,期待著修行之路的出現,遺憾的是雖然他對道德經的理解越來越深,卻從沒在自己身上出現什麼奇特的變化。
山里人尚武,多以打獵為生,陳諾從小就跟村里叔伯們習武,只是他太過幼小,未到打熬力氣的時候,頂多就打下了一個不錯的基礎。
正出神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將陳諾驚醒,循聲望去,只見從村外山道上奔來數十騎駿馬,馬上坐著一群黑衣蒙面漢子,鞍上雪亮的刀劍叮當作響,讓人望而生畏。
陳諾心中一驚,要知道他來這世上五年多時間,除了鄰近山村的人外,從來都沒見過一個外人,更何況是這樣一群殺氣凜然的騎士。
想到這里,陳諾一翻身就向山下的家中跑去。
這群黑衣騎士闖進村後,村里人迅速做出了反應,執著獵叉刀槍與他們對峙起來。
山里人彪悍非常,面對著這麼一群來歷不明的黑衣人,卻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材長走上前來,向那領頭的黑衣人一拱手說道︰「老朽是本村村長,不知各位大王駕臨敝村有何貴干?」
那坐在馬背上的黑衣漢子居高臨下地掃了村長一眼,命令道︰「把你們全村男女老少都叫出來集合,本人有要事宣布。如有不從或遺漏者,血洗你全村!」
隨著那句「血洗你全村」的話語一出,一股冰涼的殺氣隨之彌漫開來,讓在場的所有村民只覺得一陣心悸,下意識地退後兩步。
「哼,你們是什麼人?也敢來我們村喊打喊殺!」
村里武藝最厲害的漢子一抖手中長槍,站到最前面,槍尖直指那黑衣首領。
面對著那閃亮的槍尖,黑衣人冷哼道︰「自找死,不可活!」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挾著一點寒光從黑衣首領身旁掠過,直指那持槍漢子。
持槍漢子瞳孔猛然一縮,手腕一抖那槍尖便化作一點寒星向那黑影挑去,由此可見其槍法之凌厲。
「叮!」
一聲脆響,槍尖點在了一柄薄薄的劍脊上,很難想象那麼一柄薄如紙片的短劍竟能擋住這疾如閃電的一槍。
擋下這槍後,不等槍勢有變,那柄薄劍驟然如靈蛇般順著槍尖一繞,直削向持著槍桿的右手腕。
持槍漢子大驚,右手急忙撒手,左手運勁一震槍桿向那黑影掃去。
奈何那黑影迅疾如風,如葉般隨風一擺就讓過長槍從那漢子身側滑過。同時滑過去的還有那一抹寒光。
黑影腳尖輕點地面,隨之徐徐地一個旋身,便如來時那般悄無聲息地掠回了自己的座騎上,風輕雲淡,似乎一直不曾動過。
持槍漢子如遭電擊般呆呆地立在原地片刻,而後一道細細的血線驟然從他頸間綻開,隨即雙目圓瞪,粗壯的身體轟然倒地。
彌漫開的濃烈血醒味讓在場所有村民的雙眼剎那變得血紅,只听得一聲大呼在人群中響起︰「大哥!」
而後人群中沖出一條人影撲向倒地的漢子,他手忙腳亂地想要捂住那不斷噴涌著鮮血的脖子,卻始終徒勞無功,只能徒然地看著大哥那雙帶著驚愕的雙眼緩緩散去神采,直至失去最後的生機。
「我跟你們拼了!」
紅著雙眼的漢子扭曲著面容狠狠瞪向黑衣人,而後拔出背後的大刀就向前沖去。
撲∼
一聲如擊敗革的輕響傳出,前沖的漢子突然如受雷擊般僵在原地,一截帶著鮮血的精鋼箭尖從他後心冒出,滴滴鮮血順著箭尖向下淌落,猶如一串血色珍珠。
黑衣首領後側另一人冷漠地收回手臂,在他手臂上是一副小巧精致的精鋼臂弩,泛著冰冷的黝黑色澤。
「若再有反抗者,滅你全村!」
黑衣首領冷漠的目光一掃蠢蠢欲動的村民,冷喝道,隨即抽出了自己的佩劍,而後其他黑衣人也紛紛亮出各自的兵刃,一股蕭殺之氣籠罩著在場的所有人。
村長急忙伸手攔後幾個想要沖出去的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低喝道︰「讓全村人來集合!」
站在村長身邊的人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村長那因為壓抑而不停顫抖的身體,要知道,死去的兩個漢子正是村長的二個兒子。
「村長……」
村民們不願動,緊握著手中的武器看向村長。
「沒听到我的吩咐嗎?想讓全村死絕嗎?啊?還不快去!」
村長那半白的胡須顫抖著,雙手死死地抓著拐杖在地上急點。
見得村長如此模樣,幾個稍微鎮靜一點的村民連忙跑開,挨家挨戶通知去了。
沒過多久,全村男女老少都集中到村中的壩子上,看著躺在血泊中的兄弟二人,一陣壓抑的哭聲在人群中響起。
「派幾個人去檢查一下,有躲藏未出者,格死勿論。」
黑衣首領頭也不回地吩咐道,隨即便有幾騎分散著向村中屋舍奔去,人群中立即有幾人臉色大變,似乎要驚呼出聲卻立即用手死死地把嘴捂住。
片刻間,便從村里陸續傳出幾道淒厲的慘嚎聲,人群中剎那有人痛哭失聲。
這時,幾名中年婦女突然哭叫著沖出人群,怒罵著直撲向那群黑衣人,只是不等她們沖出多遠,便被一波箭矢射倒在地。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全村人,大人們臉色蒼白,小孩們則死死地抱著大人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
村長顫抖著身子走到黑衣首領跟前,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憤怒說道︰「我們全村人都在這里了,你有什麼事便說吧。」
黑衣首領點點頭吩咐道︰「讓所有能走路的孩子都站出來。」
「什麼?」村長怒目一瞪,將拐杖往地上一摔,怒吼道︰「孩子是我們村的未來,就算拼了我們全村人的性命也絕不會讓你們得逞!」
「休想動我們的孩子!」
全村人皆怒喝起來,將孩子們擋在身後,視死如歸地舉起了拳頭與手中的武器。
面對著這麼一群不畏生死的山野村民,黑衣人顯然也不想與他們拼命,那首領大喝一聲震住村民後說道︰「放心好了,我們只是來挑幾個有潛力的孩子,教他們本領,不會要他們的命,這對他們來說更是好事。」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你都殺了我們這麼多人了。」
未寒的尸骨是最好的證明,村民們又如何敢輕易相信他們,不過那憤怒的情緒倒真的減輕了幾分。
「就憑我們能滅你們全村,這樣足夠證明嗎?」
聞得黑衣首領此言,村民們集體沉默起來,因為他說的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