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以前在我住的這屋子里住過的那個人,可真是很會想的啊,把這坑洞建得多好啊,連睡覺的床都放下了一張在這兒,多舒服喲,簡直是當成逃戰爭的地洞一樣做了啊。」鄒德林帶感嘆地說。
「這又有麼子用呢?把坑洞做得這麼好,可他自己現在已經不再在這兒住了,這坑洞他不是也用不上,白白給別人用了嗎?」李桂燕臉露一點兒不屑的樣兒道。
「那可不能這樣說。」鄒德林聳聳肩膀。
「怎麼不能這樣說呢?」李桂燕瞧向他。
「因為他以前放進這兒的東西,如果今晚不是他自己的女兒跑進我們的房間去搗蛋、打人,我們也不知道這下邊竟然挖了坑洞,還放了這麼多木箱子在這兒,里邊放的肯定都是一些好寶貝,可以在很危難的時候派上大用場的啊。」鄒德林笑著道,拿手撓了撓自己突然癢起來的臉部,跟著再說,「揭開了這坑洞,我才想到了,那家人從這兒搬走的時候,為麼子那麼好的床、櫃、書桌都不一起搬走了,寧願丟在這兒……」
「為麼子啊?」
「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發現他在床底下挖了一個坑洞,知道他的底啊。」
「那倒是。不過我猜他可能也怕別人給他帶來更多罪受吧。因為他給人打倒了,還搬那麼好的東西走,造反派肯定更不願意放過他一家,更批他們,罵他們的。」
「有這種可能,但是照我看,他們主要還是怕別人發現他們挖的這個坑洞。」
「這樣啊?」
「是啊。」
李桂燕不再多說麼子話兒了。
人類是一種有生命的東西,而生命得依靠氧氣去維持。還在坑洞上邊的時候,因為窗戶開著半邊,屋子里一天到晚都有空氣進出,新鮮的氧氣可以保持著正常的水平,鄒德林呆在那兒覺得很舒服,很自在。可到了這坑洞里以後,因為它以前長久地給封閉著,沒有空氣能夠進來。現在雖然打開了一個洞口,能夠進來一些空氣了,但終究數量不夠多,鄒德林除了剛進來的時候聞到的一些憋悶的氣息之外,很快便再感受到缺少氧氣的不舒服感覺,呼吸都好象慢慢有些困難了。
這不是一個久留之地,得快快離開這兒才行,不然到時因為缺氧造成窒息而暈倒在這兒,那可就糟糕了(這當然是最壞的結果,事實上也不一定會出現這樣糟糕的情況,因為以前的人為了躲避戰爭跑進地洞里,還有一些丑惡的人,為了囚禁性奴,也會挖出一個坑洞來把某個女人或者某幾個女人關進坑洞里,叫她們常年不能見天日,她們也沒有那麼快死去,而只不過是體質慢慢變得比較虛弱而已)。
不過鄒德林為了以防萬一和謹慎起見,卻不敢在這兒多呆下去,因此想到了這一點之後,他便對李桂燕說︰「這坑洞里的氣味不好聞,下一下來還沒麼子,要下來太久不上去,那可受不了。」
「我也是這樣覺得。」李桂燕回答。
「那我們就抓緊時間吧,一個一個打開那些木箱子看看,看里邊都有些麼子東西。」鄒德林說。
「好的。」李桂燕答應。
于是隨後,他們兩個人就都沒有閑著,一個一個把坑洞里的木箱子給打了開來,見里邊真是藏了不少的東西,分別有黑膠唱片的盒子、座鐘、收音機、手風琴、暖水瓶、茶壺、手電筒、電池、鏡子、筆記本、被面、床單、門簾等等東西。其中在一個較大的木箱子里還另外放了一個小皮箱,把它給打開來,鄒德林和李桂燕看見它里邊竟然整整齊齊地放了至少有半箱人民圓!
李桂燕和鄒德林都從來沒有一下看見過這麼多錢,特別是李桂燕,別說以前一下看到這麼多錢,就算是看見其中的千分之一那麼多,她也還沒有機會,因為這個時候的人,每月工資很多都只有十來二十圓,有三十來圓一個月工資的已經算工資水平不低了。所以這次一下給她看見這麼多錢,她自然就不能不睜大眼楮來了,驚叫一聲道︰「哇,這麼多錢!這是從哪兒拿來的啊?」
「肯定是貪污貪來的!」鄒德林立刻用上確定的語氣說道。
「能夠貪到這麼多啊?」李桂燕將信將疑。
「當到公社革委會主任的人想貪的話,完全可以貪到。」鄒德林回答。
「這兒有多少錢呢?」
「應該有十萬圓這個樣兒。」
「哇!那可真的是好多呵!要是讓我去賺,干上幾百年不吃不用,我也賺不到這麼多啊!」李桂燕難以置信似的叫。
鄒德林面帶微笑地回答︰「我也賺不到。」
「那這個人可真是好貪心的啊!」
「是非常貪心。在剛解放的時候,當大官的人貪三萬塊錢都可以槍斃。現在貪二十萬圓也可以槍斃。象這個人這樣,貪了至少有十萬圓,就算不給槍斃,也會給判無期徒刑了。」
「那有沒有把他給抓起來呢?」
「沒有。我們公社我從來沒有听說抓過這樣一個人。」
「那你會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叫公安把他抓去呢?」
「你說我要不要這樣做呢?」鄒德林反問她。
「我不知道。」李桂燕輕輕地回答。
「我看我們還是別去那樣做吧。因為空口無憑,我們在這兒看見這麼多錢,如果說出去的話,以前住這兒的那個人自己可能不會承認是他貪的。別人也可能不會相信是那個人貪的,倒可能懷疑是我貪的,把我給抓去,到時我說也說不清。所以我決不能做這傻事。你也不能做這傻事。這樣以後我們兩個人結婚以後,就可以偷偷的,慢慢地去用它們了。」
「我們怎麼能用它們呢?那個今晚跑進我們房間來的女人,不是早比我們知道這兒有個坑洞,不是特意跑來找我們的麻煩嗎?」
「哦,對,對,看我說的,好象這坑洞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沒有另外的人知道一樣!」鄒德林自嘲地拍了拍自己的腦殼,難堪似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