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當地時間八月十三號,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鄭重開幕,麗都島再一次迎來了全球電影人盛會。主競賽單元二十部電影,非競賽單元二十部,地平線單元二十部電影,還有其他短片以及紀錄片。有十部電影在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上舉行首映,而本次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開幕電影則是由意大利著名導演貝尼亞米諾•貝尼托指導的影片《灰度》。《灰度》因為導演的大名早在開拍之前便宣傳的如火如荼,再加上有奧斯卡,戛納雙料影後希拉里•阿克曼的傾情加盟,更是吸引了足夠的眼球。電影節開幕儀式上,風度翩翩的貝尼亞米諾•貝爾同一襲紅衣、妖嬈動人的希拉里•阿克曼也成為紅地毯上不可忽視的閃耀光芒。
被喻為「國際電影節之父」的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雖然近年來風頭被戛納蓋過,但獎項的含金量卻是毋庸置疑,開辦九十年以來,金獅一直都是電影人最想獲得的獎項之一,也是最能代表電影藝術成就的獎項之一。
此次《阿諾德的舞鞋》所入圍的地平線單元是專門為鼓勵青年導演創作的獎項,原則是優先考慮年輕導演的作品,名導和大師都不會來搶戲,但競爭還是相當大的,不止是意大利本土電影人,法國、英國、北美和亞洲也有許多才華橫溢的電影創作者,想要從這里殺出重圍,不剝掉一層皮可不行。
《阿諾德的舞鞋》在電影節第四天舉行首映,林早在電影節開幕前一個禮拜來到水城麗都島和維力•克萊頓匯合。維力•克萊頓告訴林,第四天的紅地毯波比•迪龍也會過來,到時候就是他們三個人一起。林問了句女主角呢,維力•克萊頓擺擺手表示女主角缺席也無所謂,有絕對主角在就行了。
林其實還未看過《阿諾德的舞鞋》最後的成片,維力•克萊頓把片子弄好後就帶著飛威尼斯了,他只知道自己演得還算順暢,卻又不太清楚拍出來是什麼樣的感覺。
林帶著激動和忐忑游蕩著這個威尼斯,尤其喜歡傍晚黃昏坐在船上,看越見朦朧的天空,看逐漸亮起的燈火。林帶著個相機,看到什麼都拍,拍船夫劃槳時候的水波,拍街邊窗戶里拉一根繩子曬出來的背心和褲衩,拍翻越屋牆的石榴樹,拍站在船頭穿著長裙帶著銀鈴跳舞的吉普賽女郎。這個時候他還沒出名到出門得把臉完全蒙起來,只要遮住頭發和半張臉,也能很好地混在城市街頭。林想把拍下來的照片發給趙景和,跟他說威尼斯真的是個好地方,麗都島是個適合生活的地方。從一堆照片中挑挑揀揀找出幾張看起來不那麼挫的傳上電腦,又突然想起來自己沒有趙景和的郵箱。隨即有點泄氣地把那封還沒來得及發出,甚至連照片都還沒有全部傳上去的草稿郵件扔進了垃圾箱。
波比•迪龍在電影節第三天趕了過來,那天晚上林穿著自己在巴黎準備的紅毯西裝,站酒店房間的鏡子面前看了許久,然後緩緩月兌掉那身西服襯衫,沖了個澡,給趙景和發了明天記得來看電影的短信就滾去睡覺。
第二天早早醒來,林還在詫異自己昨晚居然還能那麼正常地入睡。這可是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啊,多少導演演員一輩子都走不上那條紅地毯!
往自己臉上甩一潑水,林長長吐出一口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現在只不過是作為一個籍籍無名的主創人員走紅地毯而已就怕成這樣,以後還得了。
九點鐘的時候維力•克萊頓過來敲他的門,已經洗漱整裝好的林最後照了下鏡子,應著出門去了。
本以為《阿諾德的舞鞋》首映禮不過是走個過場,卻沒想到紅毯上媒體記者們跟瘋狗似的追著他們狂照。林甚至還听到有許多女孩子舉著簽名本站在紅欄桿外高聲喊他的名字。
「gavin!gavin!」
他什麼時候有影迷了?《阿諾德的舞鞋》還沒上映吧。林轉過身去朝尖叫聲源處笑了下,引來更高浪潮的呼喊,林這才確定那群小女生是真的沒喊錯人。
「還不過去簽名,粉絲們可是舉著簽名本好長時間咯。」維力•克萊頓撞一下林的箭頭,湊近了小聲地說。
「到底怎麼回事?」林掛著笑被趕過去給疑似粉絲簽名,簽完了回來扯住維力•克萊頓問︰「不會是你雇來的水軍吧。」
「怎麼可能,要知道我們可是連宣傳的錢都掏不出來,水軍這麼奢侈的事我想干還干不了呢。」
林想想也是,窮得叮當響的劇組,完全靠威尼斯電影節找冤大頭發行商來賺錢了。
其實林完全低估了他自己的影響力,威尼斯電影節在電影界便相當于時尚圈的巴黎時裝周,都是皇冠上的明珠般的存在。林剛剛在巴黎時裝周搞出那麼大的噱頭,幾十家雜志報紙接連給他版面讓他的那張臉幾乎被所有混時尚圈的人認識。然後他就不見了。
沒錯,這小子走完了個hermes的秀場,來了躺晚宴就徹底消失。放著大好前途,無數采訪邀約不顧,跑了個沒影。記者們那叫一個氣啊,瞬間體會到了當年前輩們上天下地找孔雀王子要采訪的辛酸經歷。結果還沒過半個月,巴黎時裝周晚宴上槍殺案的風波都還未過去,這個從頂級時裝秀場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超級新人神奇地出現在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地平線單元入圍影片的主演名單上。
歐洲的時尚圈和娛樂圈說白了都是那撮人,重疊性還是非常高的,業界有什麼質量好的鮮肉出現,不用多久就能傳遍整個歐羅巴。林一秒從模特變身實力派演員,所有人都忍不住想問了。這個家伙究竟是何方神聖!
年紀輕輕,一出來就走hermes的巴黎高定,轉身又在從來沒有出產過電影和電視劇的情況下擔當主演,然後奇跡般地用主創身份驚艷亮相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紅地毯。
他就像一團迷,擁有驚人的容貌,仿佛天生就是該受到眷顧的,不用吃苦也不用多做些什麼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世界人民的目光。他走在紅地毯上,那一頭墨綠的卷發讓人著迷。微笑彎起的眼眸像盛著一汪海水,倒映著璀璨星輝。他隨隨便便穿一身黑色西裝,插褲兜走過就能吸引無數菲林。
女孩們愛他從神話中鐫刻出來的外表,女孩們也愛他天才般的人生。就好像她們也會像《阿諾德的舞鞋》中那群藝術學院女學生們一樣,不由自主傾慕著高高在上的天才阿諾德。
十一點,《阿諾德的舞鞋》正式首映————
片起,柴可夫斯基的鋼琴組曲《四季》秋之歌悄然奏響,從一片黑暗的鏡頭中透出一點光亮來,這陽光越來越大,能在背景音樂下听到有咚咚咚的敲擊地板聲。當整片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鏡頭里顯露出來的是一間空曠的舞蹈教室,有著三面巨大的玻璃鏡子,有色澤古舊的木地板,以及獨自一人練習舞蹈的舞者。鏡頭停在舞者的下巴及頸脖上,不管舞者是躍起還是低伏,似乎被那一片肌膚吸住了一般。舞者隨著秋之歌的曲調起伏翩飛,碎金一般的陽光漏進來幾束,像被他掀起的紗帶。鏡頭在這個時候像是情人的手,緩緩從他頸脖開始下降,撫模著他的身體,從寬闊的肩到細窄的腰再到筆直的腿,帶著一種戀慕的曖昧和情|色。
「阿諾德!阿諾德!莎娃老師叫你!」
一聲呼喊從窗外傳來,《四季》秋之歌音樂戛然而止,舞者的身形也隨之停穩。鏡頭最後落在舞者的踝上,骨骼分明,腳踝細膩,一雙黑色的芭蕾舞鞋。鏡頭追隨者舞者的雙腳,從柚木色的舞蹈室地板來到白灰色的更衣室地磚。開櫃門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尖銳。舞者開始月兌鞋,擁有細長指骨的手指解開纏繞在小腿上的綁帶,褪下舞鞋。
「阿諾德!在干嘛,快點!」
舞者換衣服的速度明顯變快,他換上常服,急匆匆將舞鞋放進衣櫃,甚至來不及發現舞鞋那根長長的綁帶還露在衣櫃外。鏡頭停在衣櫃面前,《四季》秋之歌音樂再次響起,arnold`sdancingshoe幾個字便浮現在屏幕上。
這個故事終于在阿諾德未完成的一段舞蹈中開始了。
蘇薩里爾藝術學院中的芭蕾舞專業是名門中的名門,而阿諾德則是這名門中的首席。他出身世家,天賦極高,孤僻冷淡,難以相處。似乎聚集了所有天才的壞毛病和優點。唯一的朋友是能和他在芭蕾舞上一較高下的凱倫,他們是青梅竹馬,是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回家一起偷喝酒一起泡妹子,死黨會做的他們都做了。在外人眼中,這兩個該天殺的女性殺手就該下地獄,永遠佔著普通人只能妄想的稀缺資源卻表露出不屑一顧來。而阿諾德清冷俊美,凱倫開朗帥氣,怎麼看都不是能玩到一塊的人。或許觀眾能從那些阿諾德凝視凱倫的鏡頭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阿諾德的確高冷得不行,但再如何高冷,也是人,有性,有欲。他美得如煙火,絢麗在黑暗中,即使只有那麼一霎也不妨礙他的美。就好像那一段在更衣櫃里的鏡頭。阿諾德躲在凱倫的更衣櫃里,整個影院響徹他自瀆的喘息,就像點燃的引線, 里啪啦響著,忽明忽暗映著他瑰麗的面孔、珊瑚綠的半失神眼眸和濕熱的汗水,在一陣失音中,他的靈和肉、骨與血炸裂出奪目的絢爛。那一刻他可以讓全世界的男人女人瘋狂
然而阿諾德的生活卻並不如意,他在學校風光無限,回到那個寬敞卻陰冷的家,面對的只不過是父親永遠不和善的面孔。阿諾德打電話給凱倫,凱倫卻和其他朋友在開party,喧鬧地聲音和阿諾德這邊的寂靜形成鮮明對比。阿諾德拒絕了凱倫的邀請,在意識到凱倫並不只有他一個朋友,而他卻只有凱倫後,咬緊的牙關是氣憤也是落寞。阿諾德的眼楮,沒有光和色彩。
聖伯翰的到來,拉開了芭蕾舞系學員們的戰斗帷幕。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勝利者一定是阿諾德和凱倫中間的一個,但無妨大家下賭注賺樂趣。
阿諾德被父親告誡無論如何都要進入聖伯翰芭蕾舞劇團,卻在這個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跳不出一個凱倫可以跳出的動作,心神不寧又強裝冷靜的阿諾德撞見莎娃老師暗中為凱倫做引薦,隨後又遇上半夜幽會的凱倫,一連串的打擊讓阿諾德精神頻臨崩潰。
阿諾德坐在學校大劇院的舞台中間。鏡頭中,除了被強光罩住的舞台中央,他的四周都被黑暗包圍著。凱倫過來找他,又帶過來另一片更為明亮的光亮。阿諾德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和凱倫對話一般,說,我的舞鞋不合腳了,凱倫。凱倫疑惑,怎麼會呢,你前幾天還是穿著這一雙舞鞋把海盜跳完的,表演很完美,說明你的鞋子沒問題。阿諾德搖頭,我穿著感覺很不舒服,我跳不好了。凱倫說,你在說什麼傻話,阿諾德。舞鞋不合腳換一雙不就好了,沒有什麼跳不好的。阿諾德忽然猛地轉過頭緊盯凱倫,說,如果沒有芭蕾舞,我們還是朋友嗎。凱倫笑,當然了。阿諾德听了,表情又像在哭又像在笑,黑暗包圍得更加緊迫。
在那之後的第二天,阿諾德發生意外車禍。鮮血的紅,醫院的白,阿諾德慘淡的綠頭發,以及阿諾德父親的咆哮和無止境的竊竊私語。
醫生建議阿諾德以後不從事任何會對腿部造成高強度壓力的工作,不然再次發生骨裂的話將會很難恢復。也就是說,阿諾德即使執意要回到舞台也再也沒辦法達到以前的高度,更不用說取得更輝煌的成就。
天才的隕落已成定局。
鏡頭里的阿諾德,瘦得不成人形,往昔高冷美人模樣已不再,眼神灰敗如枯木,掙扎地活著。他哭過,沒用,他罵過,沒用,他也有輕聲的念頭,最後還是舍不得。眼前一晃而過凱倫和父親的臉,他縱使萬念俱灰也舍不得就這麼死了。
父親帶他去看心理醫生,不了了之。
阿諾德臉孔依舊是美的,卻再沒了意氣風發的光華,朝氣從他身體里流逝,他沒有愛情也不會再有什麼信仰,唯一能夠依托的芭蕾也失去了,他還有什麼?他什麼都沒有了。
劇情此刻急轉直下,雙生子一般的惡魔降臨在阿諾德夢境中。同樣墨綠的發,同樣瑰麗的顏,笑容卻是狡猾的,眼神卻是魅惑的。
惡魔指甲涂成黑色,畫著濃重的深色上挑眼線,穿一身白衣,是墮落天使,伏在阿諾德床邊,淡色的唇輕啟說著最誘人的話。
獻上靈魂,實現汝願。
浮士德尚無法抵抗住墨菲斯托的誘惑,阿諾德再天才也只不過是個缺愛的小孩,死後虛幻的靈魂代價根本就不是什麼威脅。
如此奇跡般的,如此狗血的,電影一瞬間完成了從小矯情小灰暗小陰郁描寫問題天才的糾結生活到超現實主義魔幻題材的轉換。假設我們認為評委會的評委都不是一群只看長鏡頭的沒腦子的人,那麼我們還是可以期待一下接下來的劇情並不是我們所想的主角在獲得惡魔的力量後披荊斬棘重奪輝煌的戲碼。但無可挑剔的是作為飾演阿諾德這個角色的演員林,他不僅入木三分地刻畫了驕傲且敏感,內心脆弱而空虛的阿諾德,並且一飾兩角扮演了誘惑主角的惡魔。惡魔奸邪狡詐,又帶著點孩子氣。兩者共處同一個鏡頭的畫面不僅不會讓人將他們混淆,反倒更為突出了他的演技。
重獲新生的阿諾德仿佛從這次絕望的災難中得到靈感,卸下沉重的包袱,扔掉拴住手腳的鐐銬,釋放出來自靈魂深處的輕盈和爆發力。
最後的《仲夏夜之夢》是阿諾德涅槃重生的開始。
而這場《仲夏夜之夢》改編得也相當有意思,在《仲夏夜之夢》的原劇中,拉山德和底米特律斯同時愛上女青年赫米亞,赫米亞喜歡拉山德,又有赫米亞的好友海倫娜戀慕底米特律斯,最後拉山德和赫米亞逃婚,卻不料因為小精靈胡亂播灑魔汁引來了啼笑皆非的喜劇變化,將魔汁滴在人的眼皮上,此人便會瘋狂愛上他睜開眼後看到人。拉山德和底米特律斯因此又同時轉投海倫娜的懷抱。四人關系再次變得錯綜復雜起來。但是在學院此次改編的《仲夏夜之夢》芭蕾舞劇中,底米特律斯根據原著喜歡上海倫娜,而拉山德眼皮被滴上魔汁後,醒來所見到的第一個人卻是底米特律斯,曾經的情敵變為如今的愛人。拉山德因愛上底米特律斯而痛苦不堪,惶恐、掙扎、備受煎熬。海倫娜和底米特律斯的婚禮讓他幾近崩潰,幸得赫米亞不離不棄地安慰和幫助,兩人最後還是互伴終生了。
一場荒謬的喜劇,帶著荒誕的悲哀。
阿諾德的拉山德,凝視凱倫的眼神,那麼真那麼痴又那麼隱忍和疼痛。他在光明處張開懷抱,強裝熱情地祝賀好友的婚禮。他在黑暗中收緊雙手,只能擁抱孤獨的自我罪惡。
芭蕾舞劇獲得聖伯翰芭蕾舞劇團極高的評價,尤其是阿諾德作為男主舞,所展現出來的功力更讓人眼前一亮。阿諾德獲選進入聖伯翰芭蕾舞劇團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但這也正是阿諾德父親以及學校老師所擔心的,阿諾德表現得越優秀,抉擇才越發顯得艱難。
聖伯翰芭蕾舞劇團最終還是選擇了凱倫。結果出來時所有人都膽戰心驚地望向了阿諾德,用一種看待易燃物品的小心翼翼的眼神。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是我!凱倫根本無法和我相比!」爆發的阿諾德站起身高喊著,通紅著雙眼,帶著一種撕心裂肺地不甘心︰「無論從哪一方面看我都要比凱倫優秀,我對芭蕾忠誠,凱倫不;我熱愛芭蕾敬畏芭蕾,凱倫不;我能為了芭蕾獻上我的一切,而凱倫不!」阿諾德指著凱倫,撕碎驕傲後的面孔讓人心酸、寒戰。他在初陽中瑟瑟發抖,強忍著淚水,說到最後已經忍不住哭腔。
「我的孩子,你的確如鑽石般耀眼,但劇團並不需要一個精神狀況不穩定的舞者,舍棄你也是一件非常令人遺憾的事,但還是希望你能夠理解劇團所做出的決定。」
「什……什麼……」
水光碎裂在阿諾德眼眸…………
鏡頭隨著阿諾德捂住腦袋摔倒在地而搖晃,無數回憶倒流。
為什麼原來的骨科醫生換了人;為什麼父親要帶他去見心理醫生;為什麼夢中的惡魔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在他神奇地能快速站起來重新回到舞台上跳舞時所有人都沒有表現出驚奇;為什麼大家都尤為小心翼翼地對待他……
他確實出了車禍,卻並沒有什麼大礙。重傷,骨折,無法跳舞,一切都只不過是他臆想出來的。疑病妄想癥,這是精神病醫生對他做出的診斷,在遭受到重大人生打擊後產生的扭曲心理問題,從某一個方面來說也是機體產生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因為阿諾德內心所產生的逃避心理,所以他妄想出了自己的傷殘,以逃月兌開人生的失敗和對他來說越來越像煎熬的芭蕾。
惡魔是他的救贖,沒錯,這是治愈手段所起的作用,通過外界催眠來幫助妄想癥患者以達到內心的平衡。這也正是為何惡魔穿白衣,掛著一張阿諾德自己的臉。能夠摧毀和拯救自己的人,永遠都是他自己而已。
就像《仲夏夜之夢》里的荒誕,「魔汁」的效果消退了,所有做夢的人紛紛醒來,在殘酷的真相下痛不欲生。
到頭來,其實最害怕芭蕾的反而是阿諾德。
鏡頭慢慢黑下來,《四季》鋼琴曲再度響起,從遠處打來一座大燈,照亮鏡頭,照亮整個劇院舞台。阿諾德一個人在舞台上跳電影開頭那段舞。屬于阿諾德的舞,他最愛的柴可夫斯基的十月秋之歌。他一面跳,一面哭,伴隨著這寧靜的曲子。
忽的,燈光驟滅,音樂聲驟停。
劇院停電了。
阿諾德站在舞台上,有顫抖的哭音從黑暗中傳來,是斷掉的琴弦,是荊棘鳥瀕死前的哀啼。
這場永遠無法圓滿的舞,伴隨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