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大婚後的第一個春節,過得當真是,當真是忙碌不堪。第一次雪災過後,剛剛將那些人安置下來。就開始操持過年的事。匈奴也如中原一樣,是過春節的。只不過沒有中原人那麼多的講究。不過是借著漫長的冬季無事可做尋著法子找點樂子罷了。
食物本就匱乏,又剛遭了災。幸得探春執意讓人種上的高產糧食如土豆、玉米之類,收獲還不錯。才略減了危機。不過再怎麼樣的災情也不至于王上與王子們都少了吃喝。一頓年夜飯在探春的指揮之下也算是賓主盡歡。
匈奴人並沒有什麼男女大防,一家人在碩大的蒙古包里且歌且舞,新宰殺的羊肉在三足銅制的大鑊里蒸騰著熱氣,腥羶的味道混和著酒的刺激讓探春一陣陣的胃里翻江蹈海。本想強忍著好歹到宴席結束,誰知竟是受不住。忙往那蒙古包外一溜煙地小跑兒去了,狠狠地吐了一回,又深深地吸了幾口外面清冷的空氣,方才好些。
見探春按著胸口跑出去。那匈奴王呼延鈺的眼神兒卻倏地亮了︰當年自己的王妃肚子里懷了崽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嗎?忙側身向坐在旁邊的太子呼延布托問道︰「你那媳婦兒可是有了?」一句話問得呼延布托剛入口的酒差點就噴出來。
「我不知道。」呼延布托老老實實地回答。心想︰應該不會吧?沒看出來呀。
你瞧這個傻小子,女人家懷孩子,于他也是頭一遭。如何他就能看得出來了?一個字,傻!或者就是給他爹嚇蒙了。
看著兒子如同自己當年一樣的傻樣,匈奴王呼延鈺心里樂翻了天!好小子,你也有今天。也不言語,只一迭聲地叫人喊大夫來。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而王上的話不敢不遵。自有侍衛答應著去了。所幸探春帶來的大夫與她們所在的蒙古包相去不遠。不多時,就有一位年經四十上下,身形清瘦的老者被請了進來。侍衛並不知王上請大夫來所為何事,老者也是進來才知道是為王妃診脈。
老者姓何,單字一個桐字。本是太醫院的一名正八品的醫士,醫術不說了得,日常病理診治還是不在話下的。只為人不夠圓融,後邊又沒什麼依靠。便被某些人借著和親這件事給指派到了這里。
听說是為王妃診脈,何醫士也不敢怠慢。忙上前半跪于探春旁邊請脈。探春也是一臉的困惑,轉身看向呼延布托。
「王上看你剛剛似有不適,特意為你請了大夫。」呼延布托用漢語對探春解釋道。探春起身謝過王上,然後又伸出胳膊。
「恭喜王上!恭喜太子!恭喜王妃!王妃這是有喜了。」何醫士久在宮中,這樣的脈象自然再熟悉不過。細細診過後,何醫士心里就有了數。往中間跪下認真地回話。
哈哈哈哈,匈奴王笑得快將蒙古包都掀了。匈奴一族因環境惡劣,生存多艱,歷來人口增長緩慢。有時遇到災年,尚有人口驟減的例子。因此,無論誰家添丁進口,那都是天大的喜事。
「賞!淑寧郡主為我呼延一族開枝散葉有功,賞牛百頭,羊千只,馬匹若干,白銀千兩…」匈奴王樂開了懷。高舉酒杯︰「大家滿飲此杯,共賀我呼延家從此人丁興旺,福澤綿長!」
聞得此言,滿廳的人沒有不大聲祝賀的。一時之間,恭賀之聲此起彼伏。只兩個當事人還一臉的不可置信。何醫士自然也得了豐厚的賞賜。並被命令日後專門負責王妃的孕事。太子呼延布托自然是不醉不歸了。探春卻被早早的遣回去休息了。
春節就這樣過去了。接下來的日子探春因為診出喜脈而被十二分地保護起來。除了在住處附近散散步,基本上就是大熊貓級別的待遇。幅度大一點的活動都被嚴格禁止,騎馬什麼的就更別想了。沁水河不遠,現在也只能遙望了。
探春已經習慣了每于騎騎馬,恣意地在那無邊的天地里無拘無束地縱馬馳騁。這突然地每天被圈養在屋子里。還真正是無痛無癢愁煞人!只得收拾了心情,重新做回淑女來。入畫見自家王妃放棄了斗爭,終于安穩下來了。這才松了口氣。
太子呼延布托也因了探春的孕情而格外的溫柔了起來。每每從外頭回來也總不忘記帶一、兩樣稀奇的玩意兒回來。探春想吃什麼,喝什麼也總會設法的弄來。當然,探春也是個省事的。雖然知道自己現在身子金貴,但也不會有太出了格的要求。
過完年,老天爺似乎很賞臉地給了那麼幾日暖暖的笑容。然而,北風卻象有所圖謀似地一陣緊似一陣。久居草原的老人們就開始不淡定了,三三兩兩地議論著,只說這天氣不尋常。
本該日漸暖和起來的天氣卻突然變了。犀利的北風夾帶著雪花倏忽就灑滿了草原。天氣似乎比春節前還更冷了。牧人們都匆匆地將牛羊趕回了駐地。羊群、牛群都扎著堆地取暖。可草原本就是露天放養,並沒有什麼牛廂馬廄。這鋪天蓋地的雪下個一、兩日的還行,那里架得住這樣沒日沒夜地下啊。那身強力壯的還好說,那老弱病孕就招架不住了。沒幾日,就倒下了一批。
風雪卻依然肆虐著沒有停止的跡象。人畜行走都有了困難。過冬前存下的草料一天比一天見少。各部落送來的消息都不樂觀。王上和各位王子也都一籌莫展。因探春有喜而帶來的喜悅已被這漫天的大雪消耗怠盡。每個人都焦灼地期待著天氣的好轉。
然而老天爺並不領會大家的心情,依然不緊不慢地下著。王上也坐不住了。如此下去,只怕草原上的牲畜要折損過半啊。于是匆匆召集了各部落長老前來議事。
這是百年不遇的大災情啊。匈奴一族這幾年自先祖呼延碩美統一各部,開通商路,又大力獎勵農牧。天公也作美,這幾年風調雨順。匈奴一族可謂人丁興盛,牛羊成群。一派興旺發達景象。
新任匈奴王呼延鈺看著一派大好形勢,正欲一舉實現祖宗遺志,厲兵秣馬,逐鹿中原,成就千古霸業。可這一場暴雪,生生擊毀了一代英雄夢!匈奴王呼延鈺雖不至一夜白頭,卻也減損了精神。
各部落長老紛紛出主意,或言︰「殺三牲祭天。」有道︰「不若揮兵南下,先搶些糧食回來再說。」眾說紛紜,一時間,大殿里人聲鼎沸,意見不相合者還爭得面紅耳赤。呼延鈺也听得頭痛,揮了揮手道︰「莫要吵了!一個一個地說。」
各派都自有代表出來陳述了自己的想法。不過依然是方才吵嚷的那些,並沒有什麼新調。呼延鈺都不怎麼滿意。只眉頭越皺越緊。太子呼延布托想著這幾日與探春商討的結果。想著不如試試吧。于是,站出來道︰
「父王,如今我們與大夏朝也算是姻親。不若將這里的情形修書與大夏朝之國王。請其解囊相助。」
呼延布托此言一出,下邊就立馬如同炸了鍋的開水一般,沸騰起來了。
最先站出來反對的是格爾格濟部的長老傅里伯仁。此人年紀較長,算起來是太子叔父一輩的。領地在博爾博濟特的東邊,受災也不輕。地界與月氏接壤,為人強悍,常行殺掠搶奪之事。因此,主戰。隨聲附和的也不少,一些是同聲敵愾,一些是出于自己利益的考慮。
首先出來贊成的是藍海子的長老額爾格濟那,正值壯年。因藍海子地處最南端,受災最輕。且藍海子與大夏最近,一旦戰事起,首先遭殃的就是那里了。再說經過這些年的經營,藍海子已成了通商官道,說得上是匈奴最富足的部落了。若是爭戰,這些,也只怕要盡毀了。附議的人也不少。
匈奴王呼延鈺一看,倒有些樂了︰居然基本居半,倒象是個和局。眾人也暗自計較,無法,只昨請王上定奪了。
呼延鈺大手一揮道︰「此番我族人受災嚴重,非戰之時。我將沐浴齋戒,與我族巫神一起叩拜天地,禮獻三牲。請神佑我族。另外,著太子親筆修書與大夏國王。望其垂憐,施以援手。」
有人還欲上前辯駁,呼延鈺道︰「此事暫且如此。各位回去也清點兵馬,以備不時之需。」眾人一凜,忙許諾而去。
求援的國書很快就送到了大夏朝皇帝拓撥哲的面前。拓撥哲看過後著德公公當朝宣讀。國書用漢匈兩國文字書寫。全文如下︰
大順皇帝謹致書于大夏皇帝闕下︰
大順皇帝敬問大夏皇帝無恙。當去年時,我大順皇帝久慕中原文化,親遣使節,求為姻親。幸得大夏皇帝眷顧,許我以淑寧郡主。郡主德嫻品淑,貞靜敏慧,堪為女子表率。今又喜孕王子,澤我大順。心甚喜之,遠聲使達,與之同賀。
我族自今冬以來,風雪肆虐,牛羊牲畜死傷過半;人斃者逾數百;而風雪尚無休止之象。族中存糧,杯水車薪,無濟于數萬之災眾。
汝我睦鄰,舉國之初,已諦萬世之好。今又新結兒女姻親,深情厚誼,願續永世。
值其艱難,伏請垂憐,慷慨解囊,施以援手。感激涕零,願寢兵休士,約為兄弟,世世安樂。
大順皇帝呼延鈺于辛丑年戊月庚日
此文讀畢,當庭一片嘩然。救或不救?眾人先吵成了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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