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謙的姥爺六十多了,年輕時當過兵,一副爆脾氣一點就著,盡管年齡大了但精神頭還是很足。而總拿楊子謙練拳的小舅舅簡直是完全得其精髓。
此時一老一少兩個爆脾氣,正坐在副校長辦公室的沙發上發著飆。
「你說!這個什麼破值周生是不是你們讓我外孫子干的!」姥爺雙手掐著拐杖,鐺鐺鐺用力的跺在地上。
楊子謙的班主任站在校長辦公桌一邊,此時腦袋已經冒汗了。他看都不敢一邊的校長,苦哈哈的連忙點頭「是是,老大爺,子謙能力很強,是個好孩子,我們班里」
「他管別人抽煙對不對!我就問你們他管得對不對!!」不待班主任說完,姥爺氣呼呼的打斷,用拐杖磕著地磚邊繼續發問。
站在校長桌子另一邊的大隊輔導員是專門負責學校少先隊工作的,值周生就是她所負責的。此時她正在心里正狠狠的罵著楊子謙和那群打人的小混混。本來她覺得楊子謙挺精明一小孩,怎麼這麼給她惹麻煩呢。這出了事要是先告訴她的話,她肯定能大事化小,誰知竟然捅到校長這里來了,這不是給她上眼藥嗎!可沒辦法,看著對面氣勢洶洶的倆人,她也知道自己這邊不佔理,于是連忙說道「管得對管得對,這次的事件一點都不怪」
「那我大外孫為啥挨打!啊?!我問問你們學校就是這麼對待給你們干活的學生的嗎!」姥爺再次把話搶過來,氣得直抖,用更大的力氣跺著拐杖,坐在姥爺身旁的小舅舅趕緊伸手拍了拍姥爺的後背,給他順氣。
那邊的班主任和大隊輔導員都面色尷尬的不敢吱聲了,眼巴巴的看著坐在中間的副校長。中年校長挺著微圓的肚子,瞪了兩人一眼,正了正滿是肉的肥脖子,誠懇的說道「大爺,您別生氣,這次的事件的確是委屈咱孩子了,您放心,我們一定讓打人學生的班主任嚴厲教育他們。讓他們寫檢討書,給楊子謙同學道歉。」
和姥爺一起坐在沙發上,一直沒有說話的小舅舅听見副校長這話,微微掀起眉毛,嘴角泄出一絲嗤笑。「道歉?道歉有什麼用?我外甥現在天天回家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發燒、頭疼、惡心。要麼你把那群學生的家長找來我親自跟他們談談,要麼我也學他們找十幾二十個社會小青年,把他們挨個揍一頓,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小舅舅翹起二郎腿,兀自在一邊輕哼起歌來。
副校長此時心里猶如萬馬奔騰,尼瑪呀!這不是家長吧!這是個大混混吧!總之這事是小不了了,不管哪種辦法,肯定要被大校長知道了。又要挨罵了
第二天,腫著眼楮的楊子謙被小舅舅從被窩里抓了出去。一听說要去學校,楊子謙就掙扎著耍起賴來,接著就被小舅舅一巴掌削在腦袋上。
「瞅你那出息!小時候趁我睡覺,把我頭發給剪了那膽死哪去啦!」小舅舅鄙夷的看著楊子謙,語氣陰冷的說道。
想起小時候唯一一次報復性的反抗小舅舅,偷偷剪斷了他當年趕時髦留的長頭發。由于當時年齡還小,小小舅舅雖然暴跳如雷卻沒馬上采取措施,但卻揚言這事先欠著,等他長大了肯定會還回去的。此時听到這*luo的威脅,楊子謙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
收拾好後,他縮手縮腳的跟著小舅舅來到學校。進了學校小舅舅就直奔校長辦公室,楊子謙心里有些緊張,但看著旁邊的小舅舅又多了點底氣。聰明如他當然猜到了小舅舅今天是來給他出氣的,那是不是意味著今天會看到那個人啊
楊子謙迷迷糊糊的想著,跟著小舅舅進了校長辦公室。
抬頭一看,里邊已經站滿了學生和家長。而幾個學生樣子挺眼熟的,分明就是那天打他的人。
楊子謙下意識的清了清嗓子,緊張的在人群中尋找那人,卻沒有發現。
小舅舅看著自家死孩子「嚇得發蒙」的樣,氣得牙癢癢。「窩里橫!」嘀咕了一句後,拽著楊子謙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
副校長見「原告」來了,趕緊組織起現場秩序來。
「咳咳這次的惡劣事件想必各位家長已經清楚了,這位就是被欺負的同學」說著他指向楊子謙。
楊子謙感到很多人向他看來,頓時僵直的挺起了後背,不安的低下了頭。隨即他耳尖的听到了那幾個學生低聲的罵了幾句髒話,什麼「娘娘腔」、「孬種」之類的。楊子謙的眼圈瞬間紅了起來。
小舅舅在一邊危險的眯起了眼楮,不等校長再廢話。單刀直入的冷冷說道「我是楊子謙家長,我現在不需要你們道歉,也不需要賠什麼醫藥費。現在你們當著我的面打你們的孩子,什麼時候我滿意了什麼時候停。下不去手的話我找人幫你們,不過到時候斷了手還是缺了腿我就不敢保證了。」
楊子謙的小舅舅叫林楓,從小腦袋就聰明,但卻不喜歡學習。年輕時混了很多年社會,後來和朋友一起開工廠,賺了一點小錢。現在正在籌劃著自己做公司當小老板。
小舅舅將近一米八,雖然長得精瘦,但一直在社會上模爬滾打,身上帶著股匪氣。何況那個年代,大多數家庭還是老實巴交的工人、職員,因此小舅舅看似含金量不高卻說得露骨的威脅把現場的一些家長給震住了。再加上那幾個孩子平時就惹是生非,他們做家長的沒少到處賠錢道歉。反正回家也要打,既然人家想這麼出氣,他們也方便了。
其中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大漢二話不說的,拽過孩子就是一頓耳光。邊打邊罵「小兔崽子,TMD天天就知道給老子惹事!老子正上著班呢就過來給你丟人。」那響亮的耳光聲嚇得楊子謙一愣一愣的,他一看被打那個孩子就是被他扣分那個光頭,此時他正低著頭,臉已經紅紫了,卻一聲不吭。但他的眼中醞釀著憤恨和怨毒。
看到有人動手了,其他家長也紛紛行動起來,有扇嘴巴的、有抽後背的、有踢**的,甚至有個男生的媽媽在死勁的掐他的大腿肉。
啪啪的聲音在校長室響了起來,有兩個男生已經開始嚎了。
楊子謙看的難受極了,此時那些委屈啊不甘啊都被他拋在了腦後。感同身受般的替他們疼。
楊子謙這人有個毛病,類似于「愛心泛濫」,也不知道是太善良了還是應該說聖母情節過剩,總之要是看到誰痛苦了他就不好受。包括一些小貓小狗。他總是中二的感覺自己是正義的使者,踫到什麼不公平的事或處于困境的人,就想上去摻一腳或幫一把,要不就像自己作孽了似的備受煎熬。
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成功生存下來的
楊子謙偷偷的抓了抓小舅舅胳膊,低聲的求著「差不多了吧小舅,都出血了,我沒事啦,都好了,明天就來上學」
林楓不理外甥,翹著二郎腿繼續看著。
「小舅小舅求你啦」楊子謙不敢使勁搖林楓的袖子,只得反反復復的磨叨著。
林楓終于賞給楊子謙一個鄙夷的目光,幽幽的嘆了口氣。隨後道「行了各位家長,這事就算完了,以後管好自家孩子。」說完,利落的起身,瀟灑的走了出去。也沒跟一直站在邊上的校長和老師打招呼。
楊子謙見小舅舅走了,火燒**似的從沙發上蹦了起來,看也不敢看那幾個學生,飛快的追了出去。
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楊子謙重新恢復了正常的學校生活。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回姥姥家,周末偷偷出去撿廢鐵。
可在他稚女敕的心里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住進了他的腦海里。
自從被打後,他不知怎麼回事,總是特別在意那個叫做夏坤的人。上次叫家長時,那個夏坤沒有在其中,所有學生甚至包括楊子謙在內都默契的沒有說。
在楊子謙有意的打听之下,才知道這個夏坤不僅是他們學校的老大,也是他們這片的一霸,是個「成名已久」的混混。
听說在學校里有眾多小弟,學校里流傳著不少他的「傳說」。
听說他學過武術,很能打;听說他一周換一個女朋友,有好多女生上趕著倒追他;听說很多中學生都叫他大哥,經常有人來請他幫忙;還听說
總之,那是一個和他完全不在同一個世界的人,在學生眼里他狂拽酷炫的像個偶像。要是以前的楊子謙,听到別人用這樣的言語夸一個小學生,一定會覺得這些人腦殘有病。但當時的他卻也深以為然,甚至覺得那雙深邃的眼楮里有著更多更美的東西。
楊子謙在四年級一整年,總是故意的走過六年一班的教室門口,裝作不在意的往教室里掃一眼。但卻從沒見到過他。
有一次放學無意中看到他在操場上踢球,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都停止了,他的心跳失衡般狂蹦不止。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楮就是挪不開似的定在那人身上。
後來他听說那人是足球隊的,他便開始偷偷的離得很遠看他訓練。有時在陽台上,有時在樓棟里,有時在草叢中
盡管離得很遠,但他總是能在一群穿著同樣訓練服的人里,一眼找到他。
楊子謙中了毒似的,總想看到那人被汗水打濕的頭發,總想看到那人黑亮的眼眸,總想看到那人穿著短袖露出的古銅色肌肉。他覺得那人像太陽,光芒萬丈,讓他不敢看又舍不得不看。而自己像只地溝里的小老鼠,那麼卑微又丑陋
那人連名字也那麼好听,「夏坤夏坤夏坤」(白痴!腦殘!抖M!痴漢!長大後的楊子謙回憶時惡狠狠的評價著自己)
楊子謙的痴漢生活持續了將近一年,之後那人畢業了,他想盡了很多辦法也沒再得到那人的一點消息。
時間匆匆流逝,就在楊子謙快要高考時,一次小學同學聚會上,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孩閑著沒事在飯桌上說八卦道「哎?你們知道咱校原來的夏坤嗎?听說他犯事進去了」
這句話立即惹來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那個人雖然是個混混,但確實是曾經懵懂的他們眼中的偶像和白馬王子
「我說簽子嗝你是不是還被夏坤揍過啊嗝當時我我差點就要幫你去削他啦嗝」
楊子謙怔愣著從記憶里尋出那張已經模糊不清的臉,心不在焉的回答著一旁喝的醉醺醺的同學的話。
他當時听到那消息很不舒服,但卻說不上來為什麼。記得小時候,自己好像特別想和他做朋友?
「做你妹的朋友!」大一時期發現性向後的楊子謙惱怒的唾罵著曾經的自己。
想起自己的初戀=暗戀=唯一戀的那個人,竟然是小時候欺負過自己的惡霸,而自己竟然像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癥似得還把整顆心都貼了出去的行為,他就恨的想撞牆。
不過回憶了下那雙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眼楮時,他還是不得不感嘆一聲「真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