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變了臉色,幾步過去抓過那卷銀票塞回給龐如雲︰「簡夫人,你太無禮了!這是我家,我的親戚不需要你來安排!」
兩人推搡間,依晴、樂晴和貞娘都站起來圍在邊上,貞娘靠近依晴,羞愧地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依晴看著她搖了搖頭,對龐如雲道︰「你當我們是叫化子,我卻知道你們為什麼容不得我們母女出現在京城!你想讓我說出來嗎?當著貞娘的面?你與貞娘,形同當年余氏與我母親!龐老爺和余氏對我母親做了什麼,我已了然!你若太過份,我不介意與龐家對薄公堂!」
龐如雲楞怔了一下,隨即冷笑︰「憑你?好啊!你知道民告官是什麼下場?就算讓你那當七品縣官的爹來,諒他也不敢賭上前程與京官對搏!你們大可以試一試,加上方府和顧府,還有你們那勞什子外祖吳家,咱們來比比看,誰的人脈深廣,誰能勝得官司!」
趙氏沉下臉,也不多話,拖著龐如雲往廳堂外走,一邊揚聲道︰「來人哪,送客!」
送走龐如雲母女,趙氏領著依晴、樂晴回到堂上,三個人都不做聲,臉色自然也不好,丫頭換了茶盞便下去,不留人在旁侍候。
依晴朝趙氏行禮︰「我給姨母添煩惱了!」
在她的印像里,趙氏向來都是溫和恬淡,面帶笑容,平靜安寧得像一泓池水,連句刻薄話都不曾說過,今天卻因為她們母親,跟龐如雲撕開臉皮動了氣。
趙氏擺擺手︰「不關你的事,龐府不厚道,龐如雲更是無禮,太過份了!能生養出這般蠻不講理刁橫女兒,那余氏顯見就不是個好的!」
樂晴有些擔心地問依晴︰「姐姐,我們真的要跟龐府打官司?」
依晴苦笑︰「龐如雲都知道我不過是說說而已,你還當真啦?」
「若是可以要回母親的嫁妝,為什麼就不能打?」
「打官司要憑據,人證物證,這些要真搜集起來或許也能夠,但親屬之間,尤其像我們,母親必定是不肯告她父親的,我們姐妹以什麼名義出頭?而且年代久遠,過去了的事情難說得清楚,如果龐老爺反口說當年已經按嫁妝的價值,折成銀票不止一萬兩,全部交給了母親,他們父女之間又沒有個字據,我們怎麼駁?」
樂晴皺著臉嘆氣︰「還是吃虧!又吃虧,又受氣!龐府就是仗勢欺人,我們若能有個官兒比他大的親戚,也不用打官司,就這麼壓著他,讓他把娘的嫁妝吐出來!」
依晴無語,樂晴只知道娘的嫁妝被人強佔,卻不知道龐府里那對夫妻的惡毒︰龐老爺欲逼迫龐如雪嫁權相換取龐家再度顯貴榮耀,而余氏則為了謀吞龐如雪的嫁妝不擇手段,上山寺還願遇險,很有可能是余氏所為!夫妻倆或許目的不一致,一個更傾向于權力和前途,一個則對那筆嫁妝勢在必得,他們當年都是害龐如雪遠嫁他鄉的推手!
趙氏攬過樂晴道︰「那龐如雲也不全是有恃無恐,歷來民告官難贏,外省的官兒告京城,也難贏!畢竟人家幾十年底蘊人脈在那里,你表姨夫必定是要站在你們這邊,你大表姐夫也不含糊,可到底龐府名望尚在,龐老爺又是三品朝官,真的搏一搏,只會是兩敗俱傷,誰也撈不著好處,徒然鬧一場罷了!這事兒,男人們是不主張去做的!左右是親屬,龐家不管顧你娘,你娘卻不是薄情的人,你姐姐說的對,她必不肯與你們外祖父做對!這虧吃了就吃了,權當是盡孝心罷!」
依晴微笑了一下,內心卻極度郁悶︰孝心盡了,人家卻還不滿足,非要趕盡殺絕,想把她們驅離京城才罷休,這樣的親屬,值得敬重和珍惜嗎?
同是龐府女兒,龐如雲咄咄逼人,龐如雪只會容忍退讓,從這里就能看出那位做父親的龐府老爺對兩位女兒不同的態度,他心安理得佔去大女兒的嫁妝,補貼完龐府漏洞,剩下的由著余氏拿去給小女兒陪嫁,如此的狠心偏心,難道龐如雪不是他的女兒?
不讓進龐府就算了,連在京城生活都不允許,姓龐的,他以為他是誰?
依晴越想越悲憤,心情低落,向趙氏告了辭,領著樂晴回蕉院去了。
趙氏目送姐妹倆離開,嘆一口氣,心道小孩子忘性大,等過兩天讓女兒方玉嫻帶她們出去散散心,解勸一番,這糟心事也就過去了。
龐如雲想用一千兩銀子打發走龐如雪母女,卻被趙氏擋在頭里,還被強行逐客,她擔心母親的身體又沒由頭回娘家探看,忽想到依晴也發了狠話說知道當年龐如雪之事,還要與龐府對薄公堂,這小妮子要真鬧起來,到時有方府和顧家瞎摻和,也是件大事,得趕緊告訴父親!
于是她以有緊急事情要稟告爹娘為由,領著簡貞娘回到了龐府,不用說自是又挨了一通痛罵,不過倒是沒再被趕走,母女得以聚在一起說了半天話,龐適之也和龐如雲一樣的想法,心道就算夏依晴那小丫頭野心勃勃,如雪天性柔善溫順,必是不會讓她女兒上公堂爭嫁妝,剛及笄未出閣的姑娘,表現得如此狠厲貪戾,難道她就不怕將來嫁不出去?
她們若是想請方知秋或顧鑫出面,那想法就更可笑︰官務纏身的男人們,哪里肯為了這些內宅事務費神?而且,為官者一般也不會輕易與品階比自己高的人結怨!
龐適之擔心的只是吳家的人,若吳家的人拿著嫁妝單子出頭來說和,或許他得考慮給如雪一些補償,然後打發她回江南去!
一時之間各人各想法,都弄得心緒不寧十分煩惱,而引起這一切的中心人物龐如雪卻被趙氏和依晴姐妹保護得好好的,什麼都不知道,安閑自在地養著胎,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做針線活時還想念一下孩子的爹,心境安寧,氣色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