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東方破曉
陳祥的案子涉及到十多個人所牽聯,雖然平反大會已開,但存下的疑問還不少。如︰周偉民為了侵吞孫氏國璽,不惜制造了十一人的冤案,他人雖死去,但不能不為之重新審理。孫氏國璽究竟在誰手中?這也是該查清的問題。張繼光為什麼干擾陳祥案的平反?陳祥究竟是不是張繼光親手槍殺的?他們倆人之間有何個人恩冤?針對以上問題和疑問,不管是出于公心還是出于報恩,我都不能置之不理,思之再三,我決定趁著星期天休息日,專程趕到長興去找孫亮老師。
我駕車在路上顛波了二個多小時,終于找到了一個叫獨山村的村部,是一個獨門大院,村黨支部書記小秦是名復員軍人,才三十歲,是孫亮的女婿。一听說我是來找孫亮的,一拍大腿說︰「糟了!我岳父這段時期心情糟透了,嘴里一直念念道道的,說什麼死不暝目,一定要想方設法為陳祥徹底平反,懲罰凶手!昨天下午就出門了,但沒有告訴我們去哪里。」
當天下午,我悶悶不樂地回了家,正準備打開酒瓶喝點悶酒,不料听到了敲門聲,開門一看,驚喜地看到了孫亮老師和雲霞師母。細心的師母還帶來了酒菜。在餐桌上,我們不約而同地商量了當前的應急措施和實施步驟。孫亮負責去找老書記黃振雲,听說他在省軍區療養院休養,爭取他的支持。師母雲霞負責聯絡和照料羅其明書記,布置好安全保衛工作。我的主要任務是繼續收集證據,通過正常渠道,向上級反饋陳祥平反案情,要求進一步審理。
三管齊下,頗見成效。三天後羅其明書記蘇醒了,雖然傷得很嚴重,下肢幾乎癱煥,但他委托雲霞向省委報告,要求下派新任德州市委書記,建議對張繼光內控調查。我反映的問題,省委領導十分重視,省司法廳長親自位臨德州了解情況。最有成效的是孫亮,黃振雲老書記听了孫亮的匯報後,十分激動,提前出院,向省委打報告,要求重回德州,要把該辦的事辦好!
八十年代的第二個春天來得格外的早,享有秀麗水鄉之稱的德州市更是春意濃濃,垂柳在春風中嫵媚地飄揚,百花爭相艷。黃振雲重新被任命為德州市委書記,張繼光也在當天被派往去北京中央黨校學習。黃書記上任的第二天,就帶領市委領導班子成員,一起去市郊監獄開現場會。
上午九點,監獄飯廳里難得這麼熱鬧,黃振雲書記開始發言了︰「今天把各位請到這里來開現場會,是有原因的。同志們!現在已基本查明,所謂陳祥反革命集團案是周偉民一手釀成的。周偉民雖然是‘三八’干部,對革命有過貢獻,但進城後私心膨漲,愛上了古玩文物,貪愛享受,最後發展到侵吞了陳祥上交的孫氏國璽。後在偶然中,得知陳祥正在暗中調查國璽下落,在某個‘高人’的指點下,憑借肅反名義,竟然喪心病亡地濫施職權,對陳祥橫加罪名,結果株連了好幾位同志,釀成了德州市最大的冤案。今天在這里召開現場會是,半個月前的零晨,這里發生了一起格斗事件,不是監獄里的人,而是兩個外來人。一位就是在現場的孫亮同志,他是來此尋找陳祥留下的遺物和證據,另一位,從眼下分析可以判斷為那名‘高人’。上次羅其明書記來此現場辦公時,陸明監獄長欲蓋彌章,編了連三歲小孩都能拆穿的謊話,妄圖蒙混過關,今天我宣布︰對陸明撤職查辦,拘留審查!審查陸明的工作由司法局長李小尉同志負責。下面請德州市糾正冤假錯案辦主任孫亮同志,帶大家去原陳祥被關押處尋找有關證據。」
眾人跟隨孫亮來到監獄的工具間。只見工具間里已作了全面清理,鐵鍬、鋤頭、羊鎬、掃帚歸放得井井有條,地面也掃得干干淨淨。孫亮眉頭一皺,心想,這豈不是有人搶先進行了全面搜查?此屋頂是五孔水泥板的平頂,地是水泥地,牆雖有裂縫,但沒有松動的磚塊,那秘密在哪呢?
雲霞跟隨進屋後,也在屋內上下左右地打量著。屋頂加地面是一覽無疑了,雲霞在四周牆上仔細地搜索。轉了一圈後,在唯一的門框上發現了煙殼,頓時眼楮一亮。此門框處因年久老化,有明顯的裂縫,裂縫處有人在此糊了報紙和煙殼,別人對此不會感觸,但雲霞一見到煙殼就會有明顯的反應。她走上前去把煙殼小心奕奕地剝了下來,沒發現文字,便對煙殼進行了仔細的觀察,手感覺得這煙殼特別厚,研究後發現是二層煙殼很精細地粘在了一起,雲霞費了不少功夫才將它們分開,秘密顯露了,里層的煙殼上密密麻麻地寫了不少文字。在雲霞的啟發下,孫亮也上前來幫助把門框上的所有煙殼和報紙全部取了下來。返回監獄飯廳後,孫亮和雲霞用剪刀小心奕奕地把煙殼全部破解開來,發現其中六張有文字的。雲霞挑出兩張交給黃振雲書記,黃書記看了一遍後說道︰「今天不虛此行,我們找到了重大證據,下面請雲霞同志念一下陳祥在獄中的遺書。」
雲霞激動地拿起煙殼,聲情並茂地念了起來;
親愛的霞︰
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在這十多天中,我每天遭受著非人的拆磨,他們妄想從我囗中得到什麼,喪盡天良地施展了法西斯的暴刑,想在**上摧殘我,精神上征服我,但我堅信︰黨終會了解我的一天。
昨天我又被押去審訊,審訊室里格外隆重,除了監獄里的幾個打手,那個市革委會的第一副主任又來了。他神氣活現地走到我的面前,甜言密語地向我灌**湯,說什麼只要講出和誰聯系就可以減輕我的「罪行」,只要我主動向他們靠攏,就可以釋放我出獄等等。見我毫無表情的反應,他頓時變了臉,惡狠狠地吩咐手下給我灌辣椒湯等,用的完全是國民黨特務機關的套路。我覺得他的口音和言談舉止越來越像獨眼龍的兒子,我曾經的同學王繼祖,但就是容貌不象。突然我心中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王繼祖當年不是去英國讀書了嘛,那他會不會去學習偵探專業?會不會去接受了整型術?
今天下午,張帶著幾個打手又來到關押我的屋子,東瞧瞧西望望,想找出點什麼來。後來又裝出一副善人臉來︰「老陳!今天我查看了你的檔案,才知道你是我的同學,不知你還想得起來嗎,在德州中學時,我們還一起參加過示威游行!看在老同學份上,你有什麼委曲就告訴我吧,我一定為你盡力!」
听他的囗音,看到他那習慣地把左手抄在褲袋里,右手指手劃腳的舉止,我又一次想起了王繼祖。思之再三,我決定試探他一下︰「按理說老同學加老朋友,理應幫點忙,但你太不是玩意兒了。」
他果然發急了︰「此話怎講?」
「你老兄在英國動了整容術,改了大名,竟來蒙你的老同學加老朋友,你說夠意思嗎?」
「你,你胡說些什麼?」他臉色劇變,連連後退。
我明白試探成功了,向他逼近了一步道︰「王繼祖!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認出來了,哈哈——哈哈。」
結果我遭到了毒打,但我在挨打的過程中,趁機撕破了他的襯衣,看到了他左肩處的一塊黑痣,我終于試探成功了!
親愛的!王是不會放過我了,我清楚地知道,我與他有刻骨銘心的私仇,他的父親是死在我的槍下的。但我並不悲觀,因為我是勝利者,在我臨終之前,我揭露和挖出了一個隱藏在革命隊伍中的敵人。
回想起我們的夫妻生活,我對不起你,在這夜深人靜之際,我細細地回想了一下,我們結婚已整整二十六年個年頭了,但我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卻不滿一百天。我們總是被繁忙的工作和一個接一個的運動所左右。我唯一遺憾的是,沒能在臨死前看一眼寶貝女兒,同時有整整十年沒有見過你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我們雙方心中又多增添一份磨難!
哦,我听到了腳步聲,這不是好兆頭,也許就此永別了!
你的祥
七五年五月十七曰深夜
雲霞那充滿誠摯情感的朗誦,使整個會場氣氛沉浸在深切的懷念和默哀中,有不少人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但也有個別人覺得不可思議。在那靜寂的肅穆中,黃振雲書記宣布︰今天的現場會到此結束,明天下午二時正在市委會議室召開德州市委擴大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