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之墟 第十七章 刀光與劍影

作者 ︰ 寒天雲

城北三里,紅葉成堆。

這是一條寬闊的官道,官道兩旁的楓樹婷婷,但少了葉子,實在稱不上如蓋。這條道正是前些天欽差張自遠來時走過的路,車轍早被漫漫楓葉遮蓋住了,不過細心觀察依舊可見些許痕跡。一名身穿黃紫道袍、頭插翠玉華簪的老道在官道上一閃而過、疾如奔馬。

此人正是陳義。

陳義從小院中出來後先去了城西一座府邸,卻听得欲尋的人正在城北,這又馬不停蹄地奔向城北。陳義老當益壯,輕功身法張弛有度、有緩有急,這才保持這奔馬一般的神速一路至此。來到城北三里,陳義便察覺氣機不對。

他急速停下。果然前方有兩人當道。

能將氣機隱藏得如此之好,自然不是江湖小嘍。

那兩人一人持刀一人佩劍,持刀的身材魁梧,臉頰黝黑,眼楮如銅鑼一般瞪著。他身穿黑色大袍,手持烏黑大刀,往這官道上一站,似是楓葉都不敢落下了。

佩劍的那位身材精壯,臉色粉白,眼楮似閉實睜,身披一件白色風衣,配上腰間一把精致寶劍,實在可以稱得上是風姿綽綽。

兩人擋在陳義老道面前,只是靜靜站著。

只不過,雖是束著雙手,兩人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卻是騰然而起。兩人似乎也沒有打算掩飾自己的殺氣,倒是任由這氣息漸漸飛騰壯大。

身材魁梧的刀客上前一步,抱拳行禮,聲如洪鐘︰「陳老將軍,晚輩陳慶眉,久仰老將軍大名。這位是王十一,我等二人對老將軍神往久矣,只是今日奉命前來,這條道是萬萬不能讓老將軍過去了。我等無意與老將軍動手,還請您自行散去修為,與我二人走一趟。」

陳義初時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你等二人既知我身份,那麼也應知我為人。想把我留下這里,光憑嘴是沒用的,得靠你們本事說話。

陳慶眉,還有你旁邊這位自封天下第十一的粉面劍客,你們雖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刀劍客,但盛名之下多草莽,我倒要看看你們的刀劍能有幾分力道。」

陳義說完,便躬身屈步,如虎搏兔一般向著兩人沖去。

刀客陳慶眉也不敢托大,眼見陳義奔來,他反手一抽,一柄烏黑 亮的厚重大刀登時握在手中。他雙手握刀,面對著越來越近的陳義,忽然重重一刀劈下。刀鋒卷起的罡氣瞬間將飛舞的紅葉絞的粉碎,如仙女散花一般落在粗糙的漢子身上,那刀上的罡氣奔如電,頃刻便至陳義的門面。

急速奔前的陳義身形一閃,擦著這猛烈的罡氣落到了陳慶眉的左前方。方才落地,一扇烏黑 亮的刀面便向自己拍來,原來是陳慶眉踏前一步將刀化劈為拍,竟是將空氣拍碎了一般毫無阻力地拍向了陳義的身形。情急之下,陳義灌注七分氣力于右臂,對著拍向自己的烏黑刀面就是狠狠一拳。厚重的黑刀像飛舞的蟬翼一般極速地震動起來,一陣低沉有力的轟鳴雷一般地打擊著耳膜。

陳慶眉和陳義甫一交手,便各自退去三丈。

陳慶眉顛了顛手中尚在兀自震動低吟的烏黑寶刀,悄悄撫了撫虎口,眼中滿是驚奇與快意。能以拳抗刀的人,這江湖中可真真是屈指可數了,況且眼前這陳義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拳怕少壯,卻沒想到這陳義仍是威風霸氣不減當年,這一拳,怕是足以擊退江湖中九成的青年兒郎。

他暗自慶幸自己並沒有一個人來,若是真的托大一人前來,想要留住陳義可真是有點困難了。他看了看束手佩劍、白衣粉面的王十一,好歹還有這家伙。只是王十一似是沒看見陳慶眉一般,兩只眼楮仍是似睜似閉,冷冷地看著交手的兩人。從始至終,他沒有說過一句話,更沒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陳義也不多說,立即屈身靠近陳慶眉,雙手握拳,一並打出。陳慶眉舉到便欲劈下,卻見那拳頭驟然消失,轉眼之間依然近身。他不敢小瞧這拳頭,立馬橫刀擋下。

「 ……」

「 ……」

烏金大刀尤自震顫不已。

陳慶眉暗暗道︰好大的力氣!

陳義手無兵刃與黑臉刀客纏斗了一陣,竟然漸漸佔了上風。只是陳慶眉寶刀在手,刀法又是幾位嫻熟,陳義一時也傷不了他。

又是一拳打在烏金大刀的刀面上,陳義和陳慶眉各自退後三丈多。

陳義整齊了一上的黃紫道袍,心中感慨不妙。

先不說那白衣粉面風姿翩翩的王十一是不是真的徒有其名,光是這使刀的陳慶眉便已是極難糾纏。方才那一拳,使上了他七分力氣,這拳勁足以打穿一堵石牆,可是卻被那烏黑寶刀巧妙化解。那刀客既沒受傷,也沒膽怯,看來果真是有幾分本事。若是單對這一名刀客的話,他自損七分仍是有把握將其結果了,只是他旁邊還有一位王十一。

這兩人為何要將自己堵在這里?陳義腦筋急轉,心里想到一個令人震驚的猜測。他此行是要去找聖德王朝宰相趙昊那老家伙的,那老家伙卻是去了城北。城北——杏花村!那老狐狸,莫不是果真不肯放過孟仁?

「趙昊是不是去了杏花村?」陳義忽然發問。

白衣粉面的劍客王十一似是剛剛睡醒一般,拖著慵懶綿長的嗓音答道︰「陳老將軍果然智慧,宰相大人確是去了杏花村。」

「他去杏花村做什麼?我與他明明已經談好,他也是個書人,豈不知一諾千金?」

王十一將白色披風的系帶輕輕解開,披風隨即飄落。

漫天紅楓,劍將出鞘。

他仰起頭看了看日頭,午時將至,想必杏花村那邊快要結束了。

「宰相大人帶了一千精兵。」王十一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只見陳義將黃紫道袍用力一扯,狠狠摔在地上。

他沒有理睬陳義的憤憤罵聲,忽然兩眼睜大,直直地盯著陳義,說道︰「陳老將軍,個中緣由想必你已經猜到,請莫要怪我。」

說完,王十一腰間的精致寶劍驟然飛出,劍化長虹直刺陳義。

那精巧小寶劍似是流星一般拖著光芒奔來,劍身上一閃一閃,讓人睜不開眼。只是短短一瞬,陳義閉眨眼的眼皮還沒睜開,便覺小月復左側一熱。

好快的劍!

陳義下意識用手按住小月復左側,一個翻騰向右邊躍去數丈。眼見那劍沒有追著自己,他這才定住身形,往小月復處一看,果然出現了一道凌厲的劍傷。

幸好只是堪堪傷了皮肉。

王十一此時右手握劍,左手背著,正風姿翩翩地站在陳義剛才站著的地方。他面對著陳義,單手握劍,衣袖一甩,那精致的寶劍如繞體清風一般靈活躍動。陳義顧不得小月復左側的劍傷,拾起地上一根較粗的樹枝拒敵。只是那樹枝怎麼是寶劍的對手,況且陳義最擅長的兵器便是一對大斧,大斧早已封存。此時面對如此高手,再加上之前與陳慶眉已經纏斗一陣,真氣耗去許多,漸漸落了下風。

幾招過後,陳義蹌踉著站定,身上莫名出現了六七道傷口。虧的他身法不差,在王十一精妙的劍法下卻是沒被傷到要害,身上幾處劍傷也只是入肉不深的小口子。饒是如此,繼續糾纏下去陳義仍是討不到半點好處。

且不說陳義已老,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使一對大斧的驃騎將軍,便是他此時不老,手中沒有趁手兵器也實難與一名劍道高手抗衡。

陳義站定後,朗聲笑道︰「哈哈……好一個王十一,好一個使清風劍法的天下第十一。看來老夫當真要收回剛才的話了,以你現在的身手,再過個幾年,似乎離這天下十一也差不多了。」

「老將軍過獎,在下只是隨心境巔峰。」

王十一仍是背著左手,右手持劍。他有些吃驚地看了看右手精致寶劍上沾染的幾滴鮮血,似乎是沒有想到陳義在他的清風劍下之傷到了一些皮肉。果然……果然不愧是陳老將軍!他右手揮劍一甩,劍上沾染的血跡登時盡去,森然細長的劍身散發出幽幽白光。

陳義贊嘆道︰「年紀輕輕便已隨心境巔峰,若有好機緣,再過十幾年晉入外四鏡,那便是真正的月兌胎換骨了。想我在隨心境趴了二十多年,仍然模不到外四鏡的門檻。所以,我很佩服你。」

王十一淡淡一笑,很有禮貌。

若不是趙大人親自下令,他本是不願與陳義老將軍為難的。自小听父輩講起當年太祖建國之時,手下能人異士不勝枚舉,其中便有一位手持雙斧的驃騎將軍陳義,曾經帶領八百壯士屠盡敵方三千兵馬,將敵方主帥扒了衣服綁在馬上帶回大營,這份沖天豪氣,不是誰都能有的。

想到這里,王十一拱手一禮道︰「陳老將軍謬贊了,在這世上,天下十大高手尚且要受朝廷掣肘,更何況我這一個自封的天下十一呢。老將軍為國多有貢獻,只要卸去修為安安心心修道證法,想必陛下也不會太過為難老將軍。」

「這世道不比以往了!現在我還能相信誰的?趙昊那老狐狸年少時受我許多照顧,與我說好還我一恩,今日非但不守諾言,還要將老夫永遠留在此地。這個世道,用孟仁那老匹夫的話來說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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