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拉姆梅朵察覺出我情緒上的微弱變化,我說︰「不早了,我去做飯。」
「我來做吧。今天又停電,你做不來。」拉姆梅朵一擼袖子,搶先一步往廚房走,剛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高聲說道︰「大老公,以後你想買什麼衣服,跟我說,我給你買哦。」
我說︰「好的好的。」
拉姆梅朵一進廚房,我偷著給郝玲玲回了個短信︰改日吧,我現在正忙著給拉姆梅朵做飯。
做飯,在平均海拔4000多米以上雪域高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低氣壓,缺氧,直接導致熟食不易制作。由于**大部分地區植被脆弱,燃料匱乏,早先,至少在50多年前,農區主要以農作物秸稈、牧區主要用牛糞餅為燃料。這種生活習慣一直到現在還保存著。一些在城里居住的藏族同胞,也偶爾從牧人那里買點牛糞餅燃爐。牛糞餅制作很簡單。撿上牛糞回來,搗成糊狀,如做烙餅似的做成直徑8寸大小,貼在牆壁上自然風干即可。輕便,耐燃,無煙——那種淡淡的牛糞清香會把人的想象空間拓展的空曠悠遠。**人吃糌粑與燃料不足是有一定關系的。後來,有了油料,就有了噴燈。噴燈火勢猛,至今在拉薩等城市里,一些飯店為了提高炒菜做飯速度,依然用它。鄉下很多地方還推廣了沼氣,解決了燃料不足問題。在**,很多家庭都配備了太陽能。一壺水放上面,一會就開了。家里有閑人的話,做飯也可以用它。為克服低氣壓帶來的米飯、面條等很難煮熟的困難,做米飯、下面條、下餃子、蒸饅頭必須用高壓鍋,現代**人家中都有幾口高壓鍋的。
拉姆梅朵說的沒錯,家里一停電我是做不來飯的。而那時的這城市又是那麼的愛停電。尤其十月旅游旺季一過,這兒便開始電力供應不足。常常是用高壓鍋煮飯煮到一半,可惡的電流猶如幽靈一般就沒了,留給我一鍋半生不熟的米飯,還有剛扔入鍋中活蹦亂跳的大活魚!
好在,有了拉姆梅朵之後,做飯這個難題得到根本解決。她從娘家搬來一個藏式大鐵皮爐子,又背來一編織袋干牛糞。
藏區的犛牛固然多,但有一樣比它們還多,那就是牛屎。藏區有十大怪,其中一怪就是牛屎牆上曬。在藏族人的眼里,牛糞是個寶。在整個藏區,干牛糞儲存得多的人家,在人們的眼里是治家有方,勤勞和富有的象征。一個人如果在馬路或田野上看見冒著熱氣的牛糞時,會親切地道一聲︰好一朵漂亮的黃蘑菇喲!趕緊撿回家中。牧區的人們,有簡陋的房子,但每家的圍牆卻是用牛屎磊起來的,听起來是夠惡心的,不過這些曬干的牛屎卻很好用。再說燒這些牛屎是廢物利用,又屬低碳,很利于環境。看來人家藏族人比我們會愛惜環境,會懂得變廢為寶。起初,我有一點好奇和擔心,用牛屎燒火做飯,做出來的食物是不是會變味?
記得第一次燒牛糞做飯,是由我給拉姆梅朵打下手,菜炒到半截,沒燃料了,我從儲藏室捧來六七個圓圓扁扁、金黃燦燦牛糞餅回來,扔進爐灶里兩塊,剛要拿起鏟子翻動菜鍋,一瞧滿手都是牛糞渣滓,趕緊跑到洗手間,洗干淨了手。當我又跑回來時,拉姆梅朵正用鏟子翻動著鍋里熱氣騰騰的菜。
「你看你看,炒菜做飯是不能分心的哦,你跑來跑去,要不是我給你看著,菜早糊啦!」拉姆梅朵不滿地批評我。
我連連點頭稱是,可心里不服——我總不能用剛抓過牛糞的手去捏炒菜的鏟子吧?!
我在藏區工作時,內地的一些朋友投奔我來旅游的自然要多了些,有一次是一對在電視台工作的夫婦來藏區,朋友來了少不了去機場接人家。拉姆梅朵一听說這兩口子是搞電視的,就高看人一眼,為了使我在朋友面前體面點,臨去機場前,她把我逼進洗手間洗澡。哪知道,拉姆梅朵剛往我身上打完肥皂就停電了。那正是11月啊!藏區這個季節,只要不在太陽底下就出奇的冷,有時候早晨起來暖水瓶里的水都有冰碴。可以想想,家里沒有暖氣,我光著身子洗澡,浴霸有突然滅了,我該凍成什麼樣子?拉姆梅朵緊急將那個藏式大鐵皮爐子移到洗手間,點著牛糞接著給我洗。濃煙嗆得我睜不開眼,牛糞味道燻得我暈暈乎乎。我和拉姆梅朵洗的干干靜靜,打扮的漂漂亮亮奔向機場接人。沒成想,一見面,那對夫婦雙雙捏著鼻子跟我握手,我忙制止道︰「哎,哎!藏區本來就缺氧,你們把鼻孔堵上更缺氧啦!快把手放下來!」那個女的卻說︰「衛哥,你說你在藏區也當警察,騙人的吧?我怎麼聞著你身上的味道像個養牛專業戶?」
提及牛糞,我不得不說另一碼事,那次是拉姆梅朵和她表姐出去逛街時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表姐想嘗嘗我做飯手藝。
事不湊巧,那天也趕上停電。沒有拉姆梅朵在旁邊照料爐火,我要不停地穿梭于洗手間與灶台之間。加上牛糞這種燃料在缺氧狀態下的特殊性,這頓飯點上七八次火不在話下。因此搞得我焦頭爛額、亂了陣腳,剛拿了牛糞塞入爐灶,忘了去洗手,便又拿起了鏟子炒菜,等發現菜鍋里有星星點點黃啦吧唧的牛糞渣,悔之已晚。這頓飯我吃得好辛苦,拉姆梅朵表姐偏偏又是個熱心腸,就好像她在請客吃飯,不停往我碗里夾菜。我又不能不吃,更不敢說什麼,只得硬著頭皮把那些帶著牛糞的炒菜往肚子里咽。
用牛糞燒火做飯,有一次我還險些引起火災。那次是炖紅燒肉,我坐在爐灶前隔上一小會就要續上幾塊牛糞,由于炖肉時候長,離爐灶又太近,我被火烤的直犯困,迷迷糊糊中突然被燙醒,一看是一小塊燃燒的牛糞不知咋搞的濺到了我褲襠上了。我趕忙起身拍滅那星星之火。火是被撲滅了,褲子和褲衩卻不幸被燒了個大窟窿,而且燒壞的正是拉姆梅朵給我買的那件性感的鳥窩。
性感的鳥窩被牛糞燒壞了,拉姆梅朵沒怪罪我,反爾又給我添了兩件更性感的。
我不知道大家對刷碗怎麼看,反正我是挺喜歡這個運動的,因為他能順便洗手。我是個喜歡多線程操作的人,比如一邊看吃飯一邊電視,一邊電話一邊喝拉姆梅朵親熱………
有的人說,做飯和刷碗要分開,做飯的人不刷碗,刷碗的人不做飯。在我家,這些是不分開的,要做就做全套,所以,在我家,我是即做飯又刷碗。我小媳婦享受我的全套服務。我阻止女人下廚房,是擔心煙燻火燎會毀了她的皮膚和氣味,再是藏區的自來水冰冰涼,在這種扎手的水中洗涮久了會把一雙縴縴小手弄得皮糙肉僵。
但是我不喜歡刷碗的時候有人在邊上指指點點,而每當我干家務時,我的小媳婦又是那麼的喜歡盯著我。
每當我拿起一個碗,打開刺骨的水流,在冷泉澆灌之下一邊轉碗,一邊用海綿刷碗,腦海中浮現泉水叮咚的美麗樂章,都會有一個黑影迅速沖過來將水龍頭關掉,將碗搶走,伴隨一聲高喊︰「喂,你怎麼又這樣洗碗?教過你多少回了哦?大老公你咋這麼不長記性?一邊呆著去吧!」
我乖乖的退到牆角,听從我小媳婦的教誨。
「又不是洗車,刷個碗開那麼大水干嘛?你是不是吃撐著了哦?」
我訕訕的說︰「晚飯,五成飽。」
拉姆梅朵更生氣了︰「少廢話,我再教你最後一遍!看好了!刷碗的時候下面接個盆子。盆子,懂嗎?再記不住,以後別想再刷碗了!」說著,她順手從水池下面拽出一個盆子,將所有的杯子、碗、碟子、盤子、筷子、勺子等等統統放進大盆,然後打開水龍頭嘩嘩流水。
我質疑道︰「你這不也是開那麼大嗎?你這樣更浪費,還說我?」
拉姆梅朵連說了三遍︰「我有盆,你有嗎?我有盆,你有嗎?我有盆,你有嗎!」語氣漸強,我心想,你就差有盆腔炎了。
水灌滿了盆,拉姆梅朵開始一個個刷碗,動作嫻熟,上下翻飛,期間有個不爭氣的碗掉在了池子邊緣,漏出了委屈的裂痕,她順手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
見狀,我向拉姆梅朵發起反擊,陰陽怪氣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這樣刷碗是挺科學的,刷的干干淨淨再扔垃圾桶里。」
拉姆梅朵怒視著我,說︰「讓你看我怎麼刷,沒讓你看我怎麼摔!」她把刷好的盤、碗、碟按照大小順序一個個摞在台子上,然後指著盆里的水說,「看到了嗎,這是第一遍,這僅僅是第一遍哦!對了,你去廁所把那個大塑料桶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