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啊跑，跑啊跑……
似乎自打穿越到這個世界，他就一直在被人追趕，一點兒都不美好，一點兒都不浪漫，跟電視劇的整體氛圍嚴重不符。
李申十分懷疑，一定是那個自命清高的蘇秦搞得鬼。因為自己曾經對他的能力提出質疑，他就給他安排了這麼多坑爹的戲碼，以此來打擊報復。
越想越覺得這個推斷十分有道理，李申不禁在心里問候了蘇秦的十八輩祖宗一百遍。
正在雲端悠閑的品著咖啡的某天使長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天色漸漸暗下來。
北風嗚嗚滴吹著，雪花呼呼滴飄著。
李申抱著膀子走在大街上，那叫一個淒風苦雨，簡直比被黃世仁霸凌的楊白勞還要悲慘，簡直比爹不疼娘不愛的小白菜還要淒涼。
好冷啊。
身上的衣服太單薄，不下雪的時候還不覺得，這一下雪就被凍成狗了。
被追趕了一天，上午吃的那三份五花肉也早已消化干淨，這會兒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為了維持住腸胃飽滿感，李申連大廁都舍不得上。
他現在身無分文，又冷又餓，還不認識路，簡直不能更悲慘。
不經意掃到前方有一個地下通道，李申快走幾步鑽進去。至少，可以擋擋風雪。
可萬萬沒想到，地下通道里溫暖明亮的好位置早就被一眾乞丐們給佔領了，只剩下通風口的位置，穿堂風卷著舊報紙不知疲倦的跳著舞。
沒辦法，李申只好挑了一個盡量靠角落的位置，一臉哀怨的蹲下來，再次問候了蘇秦的十八輩祖宗一百遍。
旁邊靠牆坐著的乞丐打量了李申幾眼，十分自來熟的湊過來，說︰「嘿，哥們兒，我看你穿得挺好的，不像是干我們這行的啊。」
李申哭喪著臉，說︰「哎，一言難盡啊，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成了這幅德行了。」
乞丐伸出黑乎乎的右手，說︰「相逢即是有緣，兄弟，交個朋友吧。」
李申猶豫了一瞬，可出于禮貌，還是握住了那只髒兮兮的手。
乞丐看出了李申眼中的嫌棄，不以為意的笑笑，說︰「是不是覺得我特髒？告訴你，這不是污漬，而是油彩。」
「油彩？」
「嗯。」乞丐點點頭，低聲說︰「乞丐這個職業，把自己弄得越慘越能掙到錢。你越慘，路人就越同情你，給你掏腰包的可能就越大。「乞丐把聲音又壓低了幾分，「你看那邊那幾個缺胳膊斷腿的，可都是有組織的，好像是叫什麼發家致富培訓公司。我听說，這些人大都是因為借高利貸還不上，才被黑社會打斷了手腳送到那家公司做職業乞丐的。」
順著乞丐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在地下通道正中間的位置上，或坐或趴或躺著幾個乞丐，都是殘疾人。最恐怖的一個，雙手雙腳都齊根沒有了，趴在一個木板上，雙眼無神的望著面前的紙盒子，里面全是花花綠綠的鈔票。
李申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他們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至少得有五百萬吧。」乞丐想了一下，說︰「可掙得多又有什麼用，被高利貸公司抽走一部分，再被培訓公司抽走一部分，留給他們的寥寥無幾。」
李申雖然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可是被秦恕之他們照顧的很好，很少接觸到社會的陰暗面。今天接連被欺負了兩次，如今又目睹社會底層如此黑暗的一面，一向樂天的性格也難免有些抑郁了。
「他們真可憐。」
「這有什麼可憐的，吃不飽穿不暖才是真可憐的。」乞丐不認同的說︰「至少我們也是自食其力，不會拖累家人。」
李申認真的看了乞丐一眼，問︰「我看你身強力壯的，怎麼會……」
乞丐笑笑，說︰「其實，我是個癱子。為了不連累我老婆孩子，才一個人跑出來的。」乞丐指了指旁邊蓋著硬紙板睡得正香的男人，「這個是我老鄉，相互照應著，勉強在首爾混個溫飽。」
李申沉默下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乞丐似乎想到了什麼，在身上翻翻找找了半天才模出一管油彩來，遞給李申，說︰「我看你也是一時困頓，可以扮兩天乞丐，掙點錢兒，也好先顧著自己。」
李申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
他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第一次有人對他表示出善意。
李申把油彩接過來，擠到手上，在臉上、衣服上胡亂抹了一通，笑著問乞丐︰「像不像？」
乞丐審視了兩眼，沖他勾勾手指，說︰「你把頭伸過來。」
李申不明就里，卻還是听話的把頭伸到了乞丐面前。乞丐抱著他的頭一陣揉搓之後，才滿意的點點頭。他又從包袱里取出一個掉漆十分嚴重的鐵碗擺到李申面前，笑著說︰「這下齊活了。」
「咕嚕咕嚕……」李申按住餓得發慌的肚皮，強笑著說︰「謝謝你哈。」
乞丐轉身不知從哪里模出一個連包裝都還沒拆的面包來，遞給李申，說︰「這還是早上一個小姑娘給我的，干淨得很，你先墊補墊補吧。」
李申早已餓得兩眼發綠，看見食物就跟狼看見羊似的，撕開包裝就往嘴里塞。已經發干的面包堵在嘴里，嚼也嚼不開，咽也咽不下去，別提多難受了。
忽然就悲從中來了。
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流過滿是黑色油彩的臉，看起來又心酸又滑稽。
這具身體里住著的畢竟只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年輕靈魂，不知世道艱難，不知生活疾苦。猛地從美男環繞的野鴨子孤兒院淪落到遍地乞丐的地下通道，這人生落差真的不要太大。
無聲的抽泣漸漸演變成嚎啕大哭，嘹亮的哭聲回蕩在地下通道里，引得眾乞丐們紛紛注目。
旁邊的那個乞丐終于看不過去了，伸手把悲傷得不能自已的李申抱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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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軟和的床呀。
唔，這是誰的胸膛，結實又溫暖？
額，哪里來的酒氣？
李申朦朦朧朧的睜開眼，便看到一個胡子拉碴的老男人正趴在他身上，撅著臭哄哄的嘴巴就要親他。
「啊！！！！」李申嚇得肝膽俱烈，急忙用手推他的臉，破口大罵道︰「臭流氓！老混蛋！快從本少爺身上滾下去！你今兒個要是敢踫我一根手指頭，看我不剁了你的手！」
醉漢嘻嘻傻笑著，依舊固執的撅著嘴，梗著脖子往下親去。
雖然大家同是男人，而男人不該為難男人，可李申實在是沒辦法了，曲起膝蓋朝著醉漢的要害猛力撞過去。
醉漢「嗷」的慘叫一聲，捂住襠部從李申身上滾了下來。
「操！你他媽竟然硬了！」李申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起來，「你別怪我心狠手辣，我也是逼不得已。」
醉漢依舊捂著要害嗷嗷叫著，根本沒空搭理他。
李申深感此地不宜久留，撿起面前的鐵碗里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張一萬紙幣，轉身跑了。
等身旁的乞丐被吵鬧聲弄醒的時候，新晉小乞丐李申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捂著褲襠叫得慘絕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