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為馬?
張天元听著涂壽的話,又一次被震撼了,他覺得自己還真是在這方面太天真了,因為到目前為止涉及到的古玩還不多,所以竟然不知道古董行里有如此事情。
涂壽見張天元吃驚,不由笑了笑道︰「許多年前,一位從事古董買賣的朋友曾經向我抱怨,有些貨真價實的老古董,就算放到地老天荒也仍舊賣不出去;但有些機關算盡的古董贗品,只要經過巧妙包裝,卻可能一躍成為待價而沽的搶手貨;尤有甚者,更令人訝異的是,買賣真古董有時真的沒啥利潤可圖,然而,順勢轉手假古董卻每每有驚人的暴利進帳。」
「這!這不可能吧!」張天元一時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當年我听到這事兒,和你說一樣的反應,心覺得如此聳動的不平牢騷,一度從邏輯上仔細推敲,心想朋友的過激言論應該不太可能在現實中發生,不過經過多年在市場的觀察,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我才發現,當年朋友不經心的真誠告誡,如今竟一次又一次在古董市場中真實上演。」涂壽嘆了口氣道︰「不瞞你啊,老夫就是當初沒听朋友的話,結果還吃過虧呢!」
涂壽還告訴張天元,自己曾經遇到過的一些事情,比如某個頗具權威的鑒定大師,或者一家名聲很響的鑒寶機構收了贗品,仿真度非常高的,他們不願意就這樣吃虧,于是便昧著良心硬是指鹿為馬。然後聯合行內的人以及拍賣行,將贗品拍出天價!
「就不會被人發現嗎?」
「哼。發現了又如何,就算是博物館里收藏的所謂珍貴文物。也有贗品!現代儀器檢驗不出來,鑒定大師也看不出來。像這種事情很少有人會出頭的,即便出頭又如何?就像秦二世說趙高錯了,可卻沒有人在乎他的意思,他們只听趙高的。」涂壽冷哼道。
張天元咽了口唾沫,實在是有些驚駭莫名了,看起來,就算自己擁有六字真訣,在很多事情上還是得小心啊。就像涂壽所說的,即便你鑒定結果是對的,別人不同意,別人比你更具權威,你反而會被認為是胡說八道了。
「被騙的人都很慘吧?」
「那倒未必,被騙的人,大多都是暴富的土豪,買幾件東西充充門面而已,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東西的真假。他們其實更在乎的是專家的鑒定,甚至把那鑒定結果看得比古董本身還要重要。因為是天價,普通人玩不起,倒是不容易被騙。當然了。一些高仿貨還是有可能買到的,不過價格一般都不算太貴。」涂壽解釋道。
「這些都是您親身經歷的?」張天元問道。
「若不是我親身經歷的,也不會對你說了。其實每個行業都有潛規則。這些並不是明面上的,但你不要輕易去觸踫。除非你又足夠的力量可以將這些人全都弄倒,否則你只能誰得罪人。路上被人捅刀子都有可能。而且捅死你的,還很可能是受騙的買主,你明白嗎?」涂壽說道。
「這個我能理解。」
「能理解就好。最近網上不是流傳一件事情嗎,一個乞討的被人識破了腿沒瘸的事實,反而氣急敗壞地對那人罵道‘都像你這樣,別人還怎麼玩?’這話跟古董行里的一些貓膩很像,其實大家都知道那些事實,卻都不願意去揭開。」涂壽又道。
「可是您還不是被稱為古董界的包公嗎?」張天元問道。
「包公?哼!即便是所謂的包青天,一些案子的審判也要按著上面的意思,你真以為他什麼事情都能自己做主嗎?不怕自曝家丑,我也做過睜眼瞎,明明看到有人受騙,卻沒有去理睬,甚至還幫人賣過贗品!不然你以為羊易俊那黑市會輕易讓我去嗎?我會挑出他的許多贗品不假,那只不過是比較明顯的,而真正達到了一定程度的高仿,我是不會開口的,這也是為何他沒有趕我走的真正原因,否則的話,你真以為他不敢得罪我這個糟老頭子?」涂壽冷冷說道︰「在古董行里,誰的話都別輕信,一切都得你自己拿捏,你有本事,才不會受騙上當。」
「這……」
「是不是有點瞧不起我這個糟老頭子了?」涂壽笑得有些無奈,有些蕭瑟,他嘆了口氣道︰「這就是生活,古董跟生活一模一樣,有些事情你還真必須得忍。」
「不,我沒有瞧不起涂老的意思,我只是奇怪,以涂老您的眼力,還會有打眼的時候?」張天元問道。
「打眼?何止是有啊,簡直經常有!你真以為鑒寶那麼容易啊?所謂的大師,誰沒有過打眼的經歷?即便是玩了一輩子鷹的老獵人,也有被啄的時候,更何況鑒寶師呢,這里面門道太多了。在我看來,如今很多拍賣會上被叫得很響的那些拍品,根本就是贗品,可是十個專家可能就有十種意見,最終做決定的,那還是最有權威的那一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哼,你慢慢領悟吧,這一行里頭的貓膩多著呢。」
張天元這才突然意識到,這些人和自己不一樣啊,自己有六字真訣,當然真假輕易就能判斷出來,可這些人那不過都是肉眼凡胎而已,上了年代的東西,他們判斷不出真假,那太正常不過了,根本沒什麼可奇怪的。
「就像我之前給你說的,炒作在這個圈子里面的作用遠遠是高于文玩本身的,你明白嗎?現在外面不是一直在說什麼‘黃金有價玉無價’嗎?你可能會說這所謂的玉無價,值得是價值連城,是無價之寶對吧?可是在老夫看來,沒有了炒作,所謂的玉無價。其實就是沒有價的意思,一文不值!黃金可比它保值多了。」涂壽又一次深深地傷害了張天元那顆單純的心啊。
原以為無限美好的收藏圈子。水卻如此之深,當真是一點都不比官場差啊。
似乎是怕張天元不信。涂壽又繼續說道︰「給你舉個例子吧。前些年在南都有一段時間非常流行一種三星玉,知道什麼叫三星玉嗎?」
「哦,這個我听說過,就是三星堆出土那幾年,市面是是曾經流行過一段時間三星玉。可我並未見過。」張天元點頭道。
「那個時候,三星玉一度被認為是最具收藏價值的玉器,以至于價格一路飆升,最高的時候,僅僅一塊玉佩都能拍出上百萬的恐怖價格來。可是你知道真正的三星玉是什麼嗎?」
「什麼?」
「就是普通的玉石而已。雖然質地不錯,可跟炒作當中所說的三星玉根本完全不一樣。很多不懂行的人以為這是跟三星堆有關的玉器,結果花大價錢收購,哼,幾萬塊的玉,卻花了十幾萬去買,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是有人在幕後故意炒作出來的。現在那個人倒台了,三星玉的秘密也暴露了。但吃了虧卻別想再找回來了,這就是命。」
「這應該算詐騙吧?」張天元問道。
「詐騙談不上,頂多算是虛假廣告而已,但那個廣告公司不過是個殼子。炒作結束之後就散伙了,人都找不著。更何況這事情真要追究起來,你還真沒法告人家。就說鑽石吧,廣告里不是長說什麼送了鑽石戒指。感情一定會像鑽石一樣堅固嗎?你敢把這話當真嗎?說到底,那就是一句屁話而已。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那都是你的事情。」涂壽搖了搖頭道。
說到這里,兩人都沉默了許久。
張天元突然起身道︰「涂老,您這個顧問我看是聘定了,年薪三百萬,您覺得怎麼樣?」
「天元啊,老頭子我不缺錢,只是想幫你做點事情而已。」涂壽搖了搖頭道︰「看著給點就行了。」
「話不能這麼說,您能賞臉給我們公司做顧問,我已經是非常感謝了,待遇上哪里敢虧待您啊,三百萬其實都不算多,像你這樣的,要到了其它更大的公司,三百萬算個什麼啊。」張天元之所以要給涂壽開這麼高的工資,一來當然是為了讓涂壽鐵了心留下,老頭子說不缺錢,那也未必,搞收藏的人不可能不缺錢的,遇到什麼喜歡的東西想買卻沒錢,那種感覺是最郁悶的了,二來這是是關乎身份問題,不能讓涂壽覺得他只不過是敷衍而已,那就不好了。
「那行吧,今天咱們就談到這里吧,你去忙你的,老頭子我也要去會會幾個老朋友了。」涂壽起身說道。
「怎麼,不幫晚輩介紹介紹?正好讓晚輩做東嘛。」張天元笑道,他怎麼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呢。
「天元啊,這一回還真不行,幾個老朋友談談心,你這小輩去了不合適,以後吧,以後再說,肯定介紹你們認識。」
「那行,您要去哪兒,我送送總沒問題吧?」張天元笑道。
「好吧,那行。」
送涂壽去了老朋友聚會的地方之後,張天元便回到了自己那臨時住所,開始查閱一些資料,關鍵涂壽對他說的那些話,對他震撼實在太大了,他根本無法安寧下來。
蛇麟回到上浦之後,又被張天元安排去西鳳催貨了,所以人不在,就他一個也沒人打攪。
這一看不要緊,整整熬了一晚上,到早上七八點的時候才睡著。
等張天元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下午了,他想起昨天歐陽曉丹的電話,知道可能壞事兒了,果然電話開機之後,一堆未接電話。
里面有三個都是歐陽曉丹的。
最後還有一條短信「張老板,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如果方便的話,請回個電話。」
張天元一拍腦門子,自己這臭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啊,以前因為基本沒啥朋友,所以睡覺的時候就喜歡關機,現在不僅朋友很多,而且生意也很多,居然還這毛病,這約會不去還好,畢竟自己對歐陽曉丹也沒什麼意思,可萬一錯過了什麼生意,那可就毀了啊。
正要給歐陽曉丹回電話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就暴躁地響了起來。
張天元急忙按了接听鍵︰「喂,是誰啊?」
「張哥!你可算接電話了,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兒了呢。」那頭是李霄。
「哦,我昨天晚上熬夜了,所以剛睡醒,有什麼事兒嗎?」張天元問道。
「張哥,你怎麼忘了啊,昨天咱們不是去江山秀看了那兩個園林嗎?我爸給你弄了優惠,現在已經可以拿下了,就缺你的身份證和你本人簽字了。」李霄興奮地說道。
「真得嗎?太感謝你了,我馬上就去,到你家嗎?」張天元問道。
「就來我家吧,我爸也想見見你呢。」李霄小道。
張天元掛了電話,又一次忘記了自己要給歐陽曉丹回電話的事兒了,風急火燎地去洗了把臉,然後下樓買了個肉夾饃一邊吃,一邊往車庫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