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神話]生來狂妄 第19章 你好法老王五

作者 ︰ 夾生的小米

天還沒有亮。

人間百年難得一見的明夜漸漸黯淡下去,祭司們卻依舊齊齊跪著,不敢起身。自從那場災難過後,光明神就徹底變了個樣子,冰冷、暴戾而不近人情。在得到容許之前,他們必須得這麼長久地跪下去。

直到天光微明,才听到殿中傳來了一個沙啞而疲憊的聲音︰「起來吧,不用跪了。卡利俄珀、達芙妮、皮提亞,你們進來。」

卡利俄珀和達芙妮是阿波羅從奧林匹斯帶下來的女神,皮提亞卻是德爾斐那位永遠坐在三足青銅鼎上抽風的盲眼女祭司。三人對望一眼,達芙妮頗為無語地去更換了沾血的裙裾,而後和卡利俄珀、皮提亞一同走進了殿中。

阿波羅側躺在一張足夠大的床上,背對著她們,白底金紋的布帳放了下來,影影綽綽地看不真切。

「從今天起,塞薩利王國將籠罩在我的庇佑之下。」

「塞薩利公主科洛尼斯會成為我的祭司,代替我行走人間。」

「冒犯科洛尼斯公主,即是冒犯于我。」

「明天……」

阿波羅話音未落,一個身穿黃金鎧甲的年輕武士已經心急火燎地從殿外沖了進來,手里舉著一張漆黑的羊皮紙︰「阿波羅殿下!」

卡利俄珀與皮提亞忍不住抖了三抖,為那位莽撞的金甲武士默哀。

但是,素來暴戾的阿波羅今天卻難得地好脾氣,側身擋了擋大床里側睡得正香的狄安娜,又替她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隔音光罩,才溫和地開口問道︰「怎麼了?」

一言既出,卡利俄珀霍地站了起來,驚愕地看著阿波羅矯健挺拔的背影,半天說不出話來。

達芙妮聳了聳肩,同樣站了起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撥弄發梢。反正藍眸的阿波羅脾氣出了名的好,絕不會因此責罰她。

金甲武士遞上了一張黑漆漆的羊皮紙︰「冥王陛下說您搶走了冥界的東西,要和您討個說法。」

阿波羅不自覺地笑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輕輕吻了吻沉睡的狄安娜,只答了一個字︰「嗯。」

冥界的幽冥霜火之花是世界上最冷的東西。要重塑月神的身體,非得摘下來不可。哈迪斯因為這件事要暴揍他一頓,他認。再說,狄安娜的事情本就和哈迪斯月兌不了干系。

金甲武士輕手輕腳地將帖子擱在了桌子上,退出殿外。

阿波羅繼續著他未說完的話︰「明天,在神殿中為公主另闢出一間寢殿來。」

卡利俄珀愕然,達芙妮動作一滯,皮提亞恭謹地應了聲是。

阿波羅足足在德爾斐呆了半年。

半年里,他一直都窩在德爾斐神殿中足不出戶,連公文都是讓神侍們送到德爾斐處理的。人間掀起了一波又一波朝拜光明神的狂潮,可真正見到阿波羅的,卻是屈指可數。

德爾斐的祭司們近日相當意氣風發,連帶著剛剛晉升為光明聖域的塞薩利也開始抬起了頭。

而剛剛在赫梯人老窩里轉了一圈、把赫梯軍隊死死壓在國境線內,又去橫掃了一輪敘利亞和巴比倫的法老王拉美西斯,終于想起被他強行擄走而後丟在德爾斐的垂危公主了。

本來呢,一般人是沒膽子跟神搶女人的。

可惜這位新任的法老王是出了名的囂張和飛揚跋扈,連太陽神妾都敢娶,又怎會在意一個異域的光明神?所以,法老王帶著修整完畢的海上艦隊們,氣勢洶洶地踏上了光明神坐鎮的德爾斐,討要起他「突然失蹤」的二十位埃及士兵來。

法老王拉美西斯上岸時,阿波羅正抱著困意十足的狄安娜,在書桌後頭百無聊賴地翻閱著公文。

狄安娜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了,眼楮也已經恢復了正常。只不過由于她變成了人類,身體才剛剛開始抽長,被阿波羅仔仔細細地養了半年,也才勉強高過了他的胸口。現在被他抱在懷里坐著看書,恰好合適。

阿波羅隨意翻閱了幾下,將厚厚的公文一推,捏著狄安娜淡金色的發梢輕輕揉搓,有些遺憾地說道︰「還是銀色的要好看一些。」

狄安娜撲哧一聲笑了。現在這年代,可沒辦法給他弄瓶染發劑來。

她握著一支堅硬的羽毛筆,在空白羊皮卷上無意識地劃拉著,突然扭過頭認真地問阿波羅︰「你在秩序神殿中與雅典娜所爭執的,是‘地球’麼?」

「‘地球’?」阿波羅有些驚訝,而後失笑,「真是個再恰當不過的詞。嗯,我和雅典娜所爭執的,的確是‘地球’。」他握著狄安娜的手,順帶也握著那支羽毛筆,輕輕沾了沾墨汁,在羊皮卷上畫了一個完美的正圓。

狄安娜驚訝得睜圓了眼。

正、正圓?

他是練了多少次,才能像個圓規似的一筆畫出個正圓啊……

「我在想著……」阿波羅在羊皮卷上的正圓外又畫了一個正圓,而後又畫了一個正圓……而後挺遺憾地說道,「既然大地是圓的,天空自然也應該是個圓,才更為合理。可我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狄安娜看著羊皮卷上那幾個大大小小的同心圓,驚訝萬分,試探著問道︰「天是一層一層的?」

阿波羅輕輕點頭。

「那日月和群星……」

「自然也是層次分明的。」

地心說!

愛奧尼亞學派的同心球地心說!

若是阿波羅再加上一句「群星之外是一層天火」,她簡直要懷疑他和愛奧尼亞學派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了!

等等,愛奧尼亞學派起源于米利都,畢達哥拉斯學派月兌胎于米利都,而米利都學派則干脆就是「大地浮于水」的締造者……阿波羅名下的七大聖域,德爾斐、德羅斯、克拉羅斯、蒂黛梅斯、科林斯、米利都、巴塞,再加上最近剛剛晉升的第八大聖域的塞薩利,其中剛好就有一個米利都!

不會、這麼、巧吧……

狄安娜抬起頭,想要鄭重地和阿波羅探討這個問題,臉頰卻有意無意地在阿波羅唇角踫了一下。

她有些尷尬,抓著羊皮卷,問他︰「你曾經和米利都的學者們討論過這些?」

阿波羅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有些不安分地親吻著她雪白的脖頸,輕輕在她溫軟的耳垂上咬了一下。

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立刻從脊背上竄了起來,令狄安娜忍不住微微顫栗。

阿波羅如同受到了鼓勵,側身將她按在神座里,漸漸從她的耳垂吻到了她的唇瓣,碾壓著,亦掠奪著。她費了不少力氣,才從阿波羅身下掙扎著出來,微微喘著氣︰「不、不行!」

阿波羅擒著她的手,有些不滿地嘟噥︰「給我——不好麼?」

「現在不行!」她堅決且決絕地拒絕了他。

開、開什麼玩笑,憑他的尺寸,現在要她,非得讓她昏過來又死過去不可!

況且,她還沒有準備好。

縱使知道阿波羅對她的心意,她也並不討厭他的親吻和撫模,卻始終感覺有一層淡淡的隔閡。

她還沒有準備好做他的情人,或是妻子。

阿波羅嘆了口氣,重新將她抱在懷里坐著,听著她說道,「我曾經听說過一個理論……」

「嗯。」阿波羅心不在焉地應著,繼續揉搓著她淡金色的發梢。

「天和地雖然是層次分明的,卻並非漂浮在大海上……」

「嗯?」阿波羅漸漸有了些興趣。

「大海附著在地表上,世間萬物彼此吸引著。正是這股力量,維持著世間的秩序……」

阿波羅身體微微一僵,左邊肩膀如同烙鐵般滾燙,那道漂亮的金色紋路已經微微泛起了光。

狄安娜嚇了一跳,不敢再說下去,嗤啦一聲撕開了他的領口,輕輕踫了踫他的肩膀,一片滾燙,再模上去已經極不好受。她抬起頭,擔憂地問他︰「不要緊麼?」

阿波羅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咬著牙說道︰「繼續。」

「你——」

「繼續。」他堅持。

雖然他不清楚她從哪里听來了這些稀奇古怪的理論。可是很明顯,她所知道的,要比他多得多。

狄安娜卻不敢再繼續了。經歷了秩序神殿的可怕之後,她太清楚這些學說對神袛的傷害有多大。

阿波羅等了很久,也沒等到狄安娜的「繼續」,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揉揉她的頭頂,俯身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了一個吻。

狄安娜忿忿地瞪他。

再揉,再揉就長不高了!

她同樣幽幽地嘆了口氣,靠在阿波羅懷里,狠狠鄙視了自己一把。被阿波羅這麼疼著寵著養著,她一定會退化得四體不勤大腦也不勤的。

總算知道為什麼自己上輩子會是那種既天真又善良得可笑的性格了,純粹是被阿波羅寵出來的。

阿波羅有些不甘心地抱著她,試探著提議道︰「若是你擔心我,不如把它寫到紙上,我帶去給其他人看看,好麼?」他想了想,又補充,「人類。人類不是神,不會因為無法理解這個世界而陷入沉寂。」

狄安娜立時反應過來︰「米利都?」

阿波羅輕輕「嗯」了一聲。

原來米利都是阿波羅留在人間的智囊團。那雅典娜呢?雅典?雅典學派?!

狄安娜隱隱約約感覺,她似乎發現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大事。

她說了聲好,又轉過頭,認真叮囑道︰「不許偷看。」

阿波羅眼中漸漸浮起了一絲笑意︰「嗯。」

狄安娜伏在書桌前把地心說完完整整地寫了下來,阿波羅微微後仰著,眼角余光不自覺地朝紙上瞥了一眼,肩膀立刻火辣辣地疼,神格也隱隱有崩碎的征兆。他移開目光,臉色有些白,不自覺地捏著狄安娜的發梢揉搓著。

說起來,狄安娜的發色已經淺多了。阿波羅剛剛見到她的時候,她那一頭燦爛的金色長發,令他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無論是發色、瞳色、膚色,還是她日漸美貌的臉,又或是漸漸拔高的身體,都和原先的月神越來越像。恐怕過不了兩年,即便是眾神見了她,也要驚訝地叫上一聲「月神殿下」。

他再次俯身吻了吻她的耳垂,听到了一陣細微卻整齊的腳步聲。

狄安娜仍在專心致志地替他書寫著萬物秩序,已經從地心說寫到了萬有引力。阿波羅輕手輕腳地放下她,起身出了神殿的門。

狄安娜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伏在桌子上寫她上輩子看到過的學說。

漸漸地,她覺得不對勁了。

殿外傳來了阿波羅憤怒卻壓抑的斥責聲,還有鞭子抽打在地面上的劈啪聲。緊接著,一個跋扈卻冷硬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了進來︰「不如我們打個賭吧,光明之神。」

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剎那間籠罩了整個德爾斐,仿佛人間多出了第二個太陽,執意要和天上的赫利俄斯一爭高下。

狄安娜瞳孔一縮,匆忙卷起紙筆,往懷里一塞,伸手擋住了如同烈火燎燒一般的光芒。

來不及了。

剛剛痊愈不久的眼楮又是一陣刺痛,而後眼前只剩下大片光亮的白,最終歸于冷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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