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樂沒拘束,喝完了白酒,又和肖叔一杯接一杯干起了啤酒。把肖叔喝的舌頭打卷,眼皮打架。
肖叔不好意思︰今個兒——沒陪好你——改天——說著晃悠悠站起身,讓肖琳媽媽摻回臥室休息去了。
肖琳媽媽隨手帶上門,又嵌了道縫,探出頭對肖琳說︰小屈也沒少喝,要不讓他到你屋也休息一會,再給他喝點醒酒湯。
老樂馬上一激靈︰肖琳爸爸媽媽借故躲起來了,廳里只剩下自己和肖琳。自己已經喝這麼多酒了,肖琳媽媽還讓到肖琳的閨房去休息一會?孤男寡女的,怎麼能一起休息呢?老樂立刻醒過味兒來——這恐怕是她們合著又給自己下的套,而且這回是連環套,幾乎讓自己防不勝防。
老樂心中暗暗不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電影、電視劇里沒少演︰一個男的喝多了酒,不知怎麼進了一個女的房間里,沖動了或者根本記不清沖沒沖動,醒來後男的就發現女的已經躺在自己身邊,而且一點衣服也不穿——這就叫既成事實,生米做成熟飯了——然後你跳進天池也洗不清。
這樣的小把戲能騙過我老樂?真是狗眼看人低!
老樂雖然看清了形勢,提高了警惕,但還是被嚇出一腦門子汗。幸虧自己比肖叔酒量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如果自己先喝趴下了,迷迷瞪瞪被架到肖琳閨房睡一宿也不是沒有可能。
此處絕不是久留之地。老樂使勁搖了搖有些發沉的腦袋,倔強地站起身,告訴肖琳他什麼事也沒有,只是不好再打擾肖叔肖嬸休息,所以他要先告辭了。然後就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
肖琳︰你急啥嗎?誰還能把你給賣了呀?不強留你——你把這碗醒酒湯喝了,然後我送你走。
老樂忽然想起,讓肖琳送送也好,自己還有一個任務沒完成呢。
清明節剛過,戶外還有些冷。道路兩側殘留的又黑又硬的積雪,像結痂的傷疤似的一路延伸下去,讓人不由聯想︰春風啊,你躲到哪里去啦?你快點來吧!快點把這傷疤似的積雪吹成一片片綠草或者一朵朵鮮花吧。
春風雖然不能馬上吹開綠草和鮮花,卻一下子把老樂吹得更加清醒了︰自己不能張口就打听曉麗的事,那樣做目的性太強,肖琳是個機靈鬼,不能讓她看出來自己整個行程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件事。
你爸燒菜其實挺好吃的,人也隨和。這回老樂先開口。在機關工作的,還能幫著做家務,你和你媽應該感到很幸福吧。
肖琳︰我爸燒菜也就湊合吧,他是為了常有自己可口的下酒菜才主動下廚房,味道怎麼能和大姨比。不過,你說他隨和倒是真的,他就喜歡和年輕人在一起,特別是他看上眼的,還能陪他喝兩盅的年輕人,一遇到就興奮的不行,有時讓人感覺——
挺好的,我也挺喜歡這樣的長輩。老樂馬上搶過話頭,——你,最近和同學還有聯系嗎?
肖琳︰聯系也不太多,就是偶爾通個電話。
老樂︰哦,她們——都挺好的吧?
肖琳忽然明白了老樂的用意,故意問︰那,你想知道誰呢?
老樂︰我都想知道。誰和你聯系了,你都說一說唄。
那我就從頭說。肖琳把和她聯系過的毛毛牛牛挨個說了一遍,最後才說到了曉麗。
曉麗最近也挺好的——肖琳有意停頓了一下,認真看了一眼老樂︰她可能要在我們班級打頭炮啦——她已經,已經找到了中意的男朋友,還是個局長呢。
老樂這回可徹底醒透酒了。他感到了涼意,感覺喝過的那些酒正變成冷氣從骨頭縫里一縷縷向外散發。他呆呆地注視著路兩邊大概永遠也變不成鮮花和綠草的傷疤似的殘雪,淡淡地對肖琳說︰你不用送啦,回去吧,我自己走就行了。
可能是酒後出汗,急著走出來時讓冷風激著了,老樂到家後感到有些頭痛,進了門就歪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來了。
媽媽知道兒子大概沒少喝,也不埋怨,扯過一條薄毯幫兒子蓋好。這時,有電話打進來。
電話是肖琳打來的。肖琳說怎麼讓他多休息一會他都不干,外面風硬,怕給他吹感冒了。姨,你給他多蓋點被子,讓他多睡會吧。
媽媽心里直高興,也沒去多想,又給老樂加了條被子蓋好。
第二天,已經到上班時間了,老樂仍未起床——他渾身發燙,眼皮沉沉的不願睜開。
媽媽趕緊給肖琳打電話。肖琳二話不說,和單位請了假,打車直接把老樂接到了醫院。然後又幫著掛號、檢查、取藥,直到給老樂掛上了吊瓶,肖琳已是滿頭大汗。
沒什麼大礙,只是普通的傷風感冒。中午,肖琳喂老樂喝粥時還一個勁檢討︰都怪我!讓你吃了這麼多苦。
老樂心說怎麼能怪你呢,要怪也得怪媽媽或者你爸爸,還有——曉麗。
老樂看著肖琳忙碌的身影,忽然一個閃念︰要是真如了媽媽的願,今後和肖琳生活在一起,會怎麼樣呢?肖琳對自己好,也對媽媽意,不都說幸福是最終和愛你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和你愛的人在一起嗎?再說,人家不在乎你,你傻乎乎的剃頭挑子一頭熱有什麼用呢。
老樂心里像針扎似的痛。難道曉麗就這樣,倏忽間像雲一樣的散去了嗎?老樂不甘心。肖琳好是好,可怎麼能和曉麗比!就像月亮和星星,不用說看見光亮,就是想一想,心里的亮堂勁也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