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飛說著，衣兜里的手機又鈴鈴響起來。彭飛的「枕頭」式大哥大已經換代了，變成了現在小巧的頂部長著一根「犄角」，可以翻蓋兒的摩托羅拉。後的最大好處是，彭飛不用總是招搖過市的把大哥大拎在手里，它可以隨意藏在衣服的某個口袋里，既方便、安全，又顯得低調，不太張揚。
彭飛接電話時謙卑的樣子讓老樂酸得有些「倒牙」，他不但滿臉堆著笑，還一個勁點頭哈腰，好像對方能看見他似的。
听彭飛的口氣，對方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要求彭飛有時間亮堂堂「安排一把」。彭飛不但滿口答應，而且像得了什麼寶貝似的異常興奮。
你累不累啊？老樂見彭飛一放下手機，馬上揶揄道。
彭飛︰唉——有什麼辦法呢，人在江湖走，哪能不低頭，人家主動想著我，推薦我去當一家分公司的總經理，我還能不知好歹的拂了人家面子啊？當然——他們也都了解我彭飛的為人，我絕不會讓他們白為我操心的，除了吃請，逢年過節的免不了再準備些大大的紅包。
話說回來，如果不是我出手大方，總是看不開事兒，到時候不動點真格，即使是人家想著你了，也不一定能成事。現在的事，哪不澆油哪不滑溜——
老樂未置可否。
彭飛︰你的事也一樣，該出手時就出手，人家想到你時，你可不能裝傻，別以為人家是該你的！最後等揭蓋子時，看到煮熟的鴨子飛了，再後悔可就來不及啦——
老樂︰你覺著這樣有意思嗎？總是在歪門邪道上下功夫，不靠自己的真本事——老樂沒再往下說，因為他听見彭飛重重嘆了一口氣。
彭飛︰哎——現在不都這樣嗎，有幾個還能想著出污泥而不染的？你這樣想了，別人沒這麼想，你肯定比別人進步得快！不然，你總是在後面排著，等排到你時，你胡子都白了——
有時候也覺著這樣挺沒意思的，整天陪著笑臉，虛情假意、推杯換盞的，和醉生夢死有啥區別？一覺醒來後，感到特別空虛——
和他們應酬，真趕不上幾個同學、小兄弟在一起喝酒，說說心里話，不用恭維，不用戒備，不用看誰眼色行事——
你說，老樂，我整天吃著高檔飯店，穿著名牌衣服，錢也不愁，女人也不缺，為什麼有時候心里反而空落落的，一點也不踏實呢——
彭飛這一席話倒是說到了老樂心里去。老樂現在最打怵的就是在酒桌上的應酬，無論是陪領導還是陪客人，他現在幾乎都成了絕對主力，有時在一天里還得多次趕場。
喝醉了，吐出來，有時為了下一場更有戰斗力，干脆去衛生間扣嗓子眼——整個身體長時間被酒精浸泡著、麻醉著——
老樂仗著年輕，身體素質好，很好的完成了領導和組織交給的任務，頑強發揮著連續作戰的優良傳統。
讓老樂感到難受的倒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每次酒後的一段時間里，老樂再想讀書時，腦子里仍然亂糟糟的，怎麼也集中不起精神來。
老樂一直堅持讀書的習慣，偶爾還動動筆。他在學校時就答應過田曉麗，將來也寫出一本好看的書給她看，連筆名都起好了，就叫「老樂」。可是現在，別說動筆，就是看書也顯得很吃力了。最可氣的是，如果連續幾天沒有應酬了，老樂並不是感覺輕松，而是覺著六神無主了，反而更看不進去書了。竟然也會一反常態的主動聯系起酒局來，好像不喝點酒，干什麼事情都沒有了精氣神。
見老樂不表態，彭飛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還有一個途徑，你如果不好意思去送禮，可以讓上面的人幫你說句話也行——比如，讓你表哥跟市委組織部打個招呼，你表哥不是馬上要當秘書長了，還要進市委常委嗎？
老樂笑了︰你可真行！連這你也知道。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提拔市委常委並不假，可是要異地交流，到其他市去任職。
再說，他就是在本市任職，我也不會去找他。你看這麼多年，我找過他嗎？我就不信你說的，非得靠上個人才能有發展，靠自己的能力就不能干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