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被曲蓮連著嗆了兩回,氣得面色都有些泛白。
偏曲蓮也不搶白更不頂撞,只垂著頭一副請教的姿態。徐氏雖心里明白曲蓮不過是在裝傻充愣,卻尋不著由頭斥責于她。
哆嗦了半天,氣涌上心頭,便一拍炕桌恨恨道,「這些都不明白,做什麼世子夫人。不若自請下堂,省得丟了裴府的臉面!」
曲蓮聞言,仍垂著頭,聲音卻少了幾分恭敬只淡淡道,「夫人,遑論曲蓮原不過是個婢女,便是出身貴冑,這婚姻一事又何曾能輪得到自己做主?夫人既瞧不上曲蓮,要麼便以父母之命著世子休書一封,要麼便憑不世之功求皇上聖旨一道,豈不便宜?」
她聲音雖清淡,卻字字清晰、句句磊落,便如道道落雷一般打在徐氏臉上。徐氏心中只覺得翻起駭浪一般,這幾日由安逸里生出的驕矜陡然散了幾分。
她貌似給自己指了法子,卻也明知這兩處法子自己實是走不通……不說進宮求旨,便是這個家中,自己也萬萬不是那說一不二之人。
這賤婢!
望著曲蓮,徐氏只恨得心角發痛。她明著低眉順目,實則是在警告……抑或更是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這個侯夫人在府中毫無臉面可言。
徐氏再也說不出什麼,只抖著手指著宴息處的簾子,嘴唇哆嗦半響才說出一個字,「滾!」
曲蓮听了,立時便行了禮,自挑了簾子出了內室。
出了內室,曲蓮一下子便瞧見立在廳堂中的夏鳶與冬鴿。夏鳶深深的垂著頭,只一雙手緊緊的攥著衣角,仿佛有些顫抖。冬鴿則撇了頭,一臉的羞憤。
十七八歲的女子,青蔥年紀,又長相出挑,只因為人奴婢,便要委人為妾。曲蓮行至二人身前,只掃了一眼,便自她二人身前走過,只留了一句話,「既是夫人吩咐,便跟著來吧。」
夏鳶垂著頭跟了上去,冬鴿卻有些欲言又止,只礙于此時身在紫竹堂內,終是咬了咬下唇,跟著曲蓮出了紫竹堂。
待一行人回了紫竹堂,未等進入正房,曲蓮便在院子里對二人道,「後院東西兩排廂房,你二人自去挑一間屋子吧。」說罷,再不復往日溫吞,轉身便朝著正房行去。
夏鳶一聲不吭,便跟著小丫鬟朝著後院行去。
只留冬鴿與另一個小丫頭站在院中。
眼看著曲蓮便要進入正房,冬鴿心中焦急,再也顧不得許多,只快步走了過去,口中喊道,「大女乃女乃,請留步。」
曲蓮立在階上,聞言轉身看向她。
冬鴿幾步上前,跪在階下,面上便有了幾分決然,「大女乃女乃,奴婢並不願與世子為妾。大女乃女乃若不嫌棄,奴婢願伺候大女乃女乃。」她說完後,便抬頭瞧著曲蓮,卻見曲蓮臉上印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淡笑。那笑容在她看來有些刺目,她只覺得心底驀地有些冷。
「你是紫竹堂那里的大丫鬟,你是為奴還是為妾可不是我說了算。」曲蓮瞧著她,面無悲喜,只淡淡道,「不管是求奴還是求妾,你該求的人都是夫人。」
一番話,將冬鴿釘在當場,她有些不相信那個原本總是溫吞柔意的大女乃女乃今日竟這般冷漠的對她說出這番話。她心中立時便有些焦急,臉上那份決然的殼子也露了幾分裂痕。
曲蓮進了內室,對跟著進來的染萃道,「去瞧著她,什麼時候去後院。」
染萃點了點頭,便出了內室。
片刻後,丹青便走了進來。
「可打听清楚了?」見丹青進來,曲蓮便立時問道。
丹青點了點頭,應道,「奴婢已打听清楚了。國子監祭酒陳昇大人如今有二子三女,長子陳瀾與長女uo笪?確蛉訟羰縴?觶?聞?孿? 巫映潞?肴??孿娑嘉?趾槭戲蛉慫?觥︰槭戲蛉碩猿呂接氤luo蟛 緩茫?聳鹵榫┌牆災?3エ?映呂餃緗褚咽?逅輳?輝誄率獻逖?釷椋?懍??遠嘉純脊???浯巫映潞?衲曛揮惺?耆匆壓?送?裕?緗袷薔┌搶鎘忻?納褳?!包br />
曲蓮听的冷了一張俏臉,只看了一眼丹青,便道,「繼續說。」
丹青便又道,「昨日與陳瀾一同上街游玩的幾人皆是陳氏族學里有名的紈褲子,只是大理寺丞劉大人家的三子劉曦嵩身份上有些不同。劉大人喪妻再娶的是英國公府張家大歸的姑女乃女乃,這劉曦嵩便是續弦所出。」
曲蓮听了便蹙了眉頭,思忖片刻,便有些訝然道,「英國公張家?哪一房的姑女乃女乃?」
丹青立時便點頭應道,「正是張家三房嫡出的姑女乃女乃。」
曲蓮听了,心中便立時明了,「英國公府的三老爺當年尚了永嘉公主……不,永嘉大長公主。這位公主是武皇帝的胞妹,這般說來,這位劉少爺與皇上那正經是姑表親的表兄弟。」
丹青便應道,「正是如此。」又道,「奴婢打听到,這位劉少爺幼時隨母親前往大昭寺上香,因頑皮獨自跑到了山間,卻被山間毒蛇咬了腿。正被此時同在山上的陳瀾發覺,陳瀾便一路背著他將他送回大昭寺中,這才留了性命。自此二人便成了好友,親如兄弟一般。只這劉少爺在讀書上也沒有什麼天分,與陳瀾一般,十五歲了還未考過童子試。」
她二人正說著,染萃便撩了簾子走了進來,低聲道,「大女乃女乃,冬鴿還在院子里跪著。難道要讓她一直跪著?這般下去,不免會傳到夫人耳中。」
帶了婆婆給的妾室,轉臉就在院子里罰跪。
別說現在徐氏在氣頭上,便是平日里,以徐氏的心胸必也覺得曲蓮這是在打她的臉。
曲蓮只覺得心中一陣煩悶,晨間時用的早膳似乎仍梗在心里,讓她心里憋悶的慌。她白著臉緩了一會,才將那股子悶氣壓了回去,這才對染萃道,「你找兩個孔武的婆子,去跟她說,要麼她自個兒走到後院,要麼便讓婆子們將她送過去。第一日到嘉禾軒中,不要這麼快撕破臉。」
染萃見她面上泛白,心中便有些擔憂道,「大女乃女乃臉色愈加難看了,可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曲蓮搖頭道,「許是昨日夜里受了些寒,如今胃里有些反復。倒也不用請大夫,只吩咐午膳送些清淡的便可。」
染萃听了,自應是出了屋子。
曲蓮見她出去,便行至窗前看著。見染萃領著兩個婆子行至冬鴿身前,俯身說了幾句話,那冬鴿臉上便立時羞憤起來。也不待那兩個婆子動手,自個兒便站了起來,低著頭朝著後院走去。
曲蓮見此,只心中搖了搖頭。
此時不免便想起當日在內灶間時,丫鬟小玉說的那番話。這紫竹堂的幾個大丫鬟,果然各自都有著各自的心思。
待用了午膳,曲蓮便小睡了半個時辰,醒來後,才覺得身上好了一些。
因想著晨間將徐氏氣的不輕,便著了小丫鬟描彩去了趟紫竹堂。明面上是去向方媽媽回復夏鳶與冬鴿的安排,暗地里卻去尋了芳菲詢問徐氏的狀況。
這一回裴府返回京城,芳菲也跟著到了京城。
她是廬陵人,本想著在裴府做幾年丫鬟,待到兄長高中便能返家。誰想著,便在裴府離開廬陵前半月,她父親不甚跌下了水塘送了命。為了家中體弱的母親與念書的兄長,她只得又簽了幾年,跟著裴府到了京城。
曲蓮得知她家狀況後,便給她支了半年的月例解了她家的燃眉之急,又暗自給她添了幾分。便是因此,芳菲十分感激曲蓮。
這會兒染萃去尋了她,她倒也毫不隱瞞,將徐氏這半日的情形一一交代給了染萃。
徐氏本十分惱怒,待曲蓮走後依舊氣的直喘。只恰好回事處送了一張帖子來,是壽春長公主府送來的,說是二月初四是長公主五十大壽,請徐氏前往赴宴。
壽春長公主是武皇帝的長女,雖非嫡出,卻佔了個長女的名分,深得武皇帝喜愛。當年甚至不顧規矩,給她招了榮祿大夫莫春的長子莫允辰為駙馬。駙馬都尉莫允辰雖因著宗室的規矩不得擔任要職,卻掛著內務府這塊肥差。
便是因此,壽春長公主一直是京城內最受追捧的公主。武皇帝的其余女兒們,再無一人能出其右。
徐氏得了壽春長公主府的帖子,自是在公卿貴婦中的地位更上了一層。她霎時將晨間的不快丟到腦後,如今只顧著拉著方媽媽參詳如何送壽禮,那日穿什麼衣裳,是否該帶著裴玉華前往。
曲蓮得了芳菲的信兒,心中自是松了松。
左右現下無事,便坐在宴息處的炕上一邊做著針線,一邊思索著上晌丹青打探來的消息。
只想著陳瀾如今十五歲竟還未有過童子試,她心中便一陣怒火灼燒。
二十年間,蕭家便是他們這一房,便出了三個進士,她姑姑蕭榕,更是才學不輸男子。若不是那陳昇怯懦休了蕭榕,如今陳瀾怎會落得這般境地。
裴邵竑撩了簾子進來時,便瞧見她坐在炕上,抿著唇蹙著眉,神情間似悲似恨,心頭便是一頓。不及月兌了官袍,便幾步過去,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溫聲道,「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誰惹你不快?」
他這邊正問著,那邊香川便端著茶盞走了進來。
待給兩人上了茶,又道,「大女乃女乃,蔡媽媽那里詢問,如今夏鳶姑娘和冬鴿姑娘那里可要撥丫頭過去伺候?若是需要,要按什麼份例,可有舊歷依循?」
不待曲蓮回答,裴邵竑便沉了臉,轉臉瞧著曲蓮道,「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一百章了……先撒個花慶祝下
然後,爬著去床上睡覺,這幾天實在是太忙太累了……所以更新的比較晚,大家見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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