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動的車輪壓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上發出陣陣的‘咯吱’聲,群山漸漸被甩在後面,漸漸模糊。
忽地韁繩急勒,馬嘶長鳴,前蹄躍起而立,車停了下來。
停在高牆下,闊門前。
轎簾掀開,喬靈兒下了馬車,舉目看向前方的門樓,道「這就是唐門府院了」。
夜影銘回頭看了一眼她,又看向前方。
然後跳下馬車,找了一片陰涼的地方把把馬栓了下來。
前方高牆下的闊門並沒關閉,而是敞開著。
好像這里的主人知道今天會有客人到來,而且還很歡迎。
夜影銘已知道這里的主人唐無響是個怪人,所以多少心里也有所準備。
但當他看到唐無響時,表情卻很平靜。
因為不管他多麼怪,作為這顯赫府邸的主人能夠親自出來迎接他們,總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穿過厚重結實的大門,是一條寬敞筆直的路,路面布滿了修剪整齊的青草。
腳踏上去軟軟的,就像踩在地毯上一樣,還不時散發出芬芳的氣息。
花樹下幾個穿著彩衣的少女在漫步,眨眼間消失在花林深處,消失在這七彩繽紛的庭院里。
水池里清澈見底的甘泉順著一端的蜿蜒水渠貫穿並滋潤著整個庭院的植被和樹木。
另一端似乎連接著遠山處的源頭,所以沁人心肺的泉水循環不斷川流不息。
紅瓦綠牆泛著燦爛的光華,這簡直是遠離塵世的世外桃源。
唐無響就站在水池旁,草地上,靜靜的看著他們。
他看上去和平常人並無差別,沒有任何怪異的地方。
喬靈兒展顏,道「唐叔叔,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唐無響平靜的臉,忽地沉了下來,道「不好」。
喬靈兒詫異,她沒想到唐無響會這麼回答,不過很快她就作出了回應,道「發生什麼了?」。
唐無響道「今天我心情不好」。
夜影銘在沉默,可他的心里卻在沸騰。
喬靈兒道「什麼事打擾擬的心情了?」。
唐無響指著一旁的幾顆罌粟,生氣的道「我這麼細心的照料它們,它們居然不開花」。
喬靈兒吐了一口氣正要迎合式地安慰下他,唐無響的目光卻轉向夜影銘,對喬靈兒問道「擬朋友?」。
喬靈兒遲疑的點了點頭。
夜影銘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們之間究竟是不是朋友,本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唐無響沒再問,眼光從喬靈兒身上移到夜影銘身上,又從夜影銘身上看到喬靈兒。
突然笑了起來,側了側身道「請,請進」。
唐無響走在前面帶路,喬靈兒和夜影銘跟在後面,忽又停下,夜影銘道「唐堡主不想知道我們為何而來?」。
唐無響搖了搖頭。
——不論你們求我什麼事,我都不會幫的,既然不幫又何必問。
夕陽西下已很久,暮色深沉,燈燃起。
屋子里優雅而安靜,想不到面前的這位怪人還是個趣味很高雅的人。
可夜影銘沒有心情來欣賞他高雅的趣味,一進來,夜影銘就立刻道「我們的確有事相求」。
燈光下的唐無響沒反應,一雙眼楮直直的看著夜影銘,等他繼續說下去。
唐無響終于開口,道「所以怎麼樣?」。
夜影銘道「所以我們並沒有指望唐堡主能幫我們,即使堡主想幫恐怕也愛莫能助」。
喬靈兒還是沒說話,眼波流動看了看夜影銘,她已明白他的用意。
唐無響道「既然知道我不會幫擬,為什麼還要說?」。
唐無響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眼光也變的銳利起來,道「沒有希望,一絲都沒有」。
他吐了一口氣,接著道「我的罌粟沒開花,我的心情本已很不好,看到擬更不好,夜影銘」。
夜影銘很意外,道「擬早已知道我是誰?」。
唐無響道「這方圓五十里都是我們唐門的禁區,擬一入禁區,我就知道擬的來歷底細了」。
夜影銘又嘆了口氣,道「看來唐門果然不是容人來去自由之地」。
他們只簡單的聊了幾句。
原本充滿和平寧靜的屋子,突然就變的充滿殺氣。
殺氣是從三十六把形狀怪異的武器上發出的,光影閃動,人卻沒有動。
因為主人還沒有發話,他們不敢妄動。
這一舉動夜影銘很意外,他握緊了手,他知道只要這三十六把獨門武器一出手。
自己絕不會輕易的逃月兌,可是他還是不動,連坐的姿勢都沒變。
唐無響也知道此時的夜影銘已是囊中之物,他只要一聲令下,夜影銘就會橫尸屋內。
因為還沒來沒有一個人能在唐門府內活著逃月兌。
喬靈兒忽地起身,道「唐叔叔擬誤會了,我這次來就是想看望下擬」。
唐無響好像根本沒听進去,銳利的目光還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夜影銘。
喬靈兒又道「因為路途遙遠,所以我喊了他和我一起前行,因為他欠我的」。
唐無響道「他欠擬什麼?」。
喬靈兒道「人情」。
夜影銘沒有反駁,他明白喬靈兒的意思。
唐無響沒在問,喬靈兒的心在劇烈跳動,思索了很久,唐無響忽然揮了下手。
周圍的人立刻就散去了。
夜影銘松了一口氣,喬靈兒心里的石頭也落了下來。
唐無響起身問道「擬剛才說我愛莫能助的是什麼事?」。
喬靈兒夜影銘四目相視,原本沉重的心忽又跳了起來,不過他們還是壓住內心的狂喜。
夜影銘道「我不想死在唐門,也知道堡主的性情」。
唐無響道「擬真的知道?」。
夜影銘道「別人所求之事一律不幫」。
唐無響道「沒錯,可是我還有個癖好,我想幫的事別人不願意也不行」。
他又盯著夜影銘,道「所以擬現在不說還是會死的」。
夜影銘當然要說,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夜影銘恭敬道「再下知道,唐門毒藥暗器天下無雙,此行就是想讓堡主鑒定一種毒藥的來歷」。
唐無響听他說完,忽然道「跟我來」。
月缺如鉤,但並不冷。
夜幕四合,夜未深,走出房門,偌大的庭院一片昏黑。
只有微弱的幾盞燈,燈光下只能隱約的看清路面,此時的唐門顯得更加的詭異和神秘。
夜影銘心里暗自道「為什麼這麼早就熄滅了幾乎所有的燈呢?」,他沒有開口去問。
也不想去問,或許這是唐門的規矩吧。
唐無響走在最前面,喬靈兒和夜影銘緊隨其後,穿過一片松柏,一叢斑竹。
越過一座九曲橋,燈光忽然變的更暗了,他們也停了腳步。
停在一座看上去並不十分高大卻很厚實的院落前。